贺秋停把毛衣塞他怀里,“快点换,别磨磨唧唧的,衣服湿了会感冒。”
说话间贺秋停已经避开视线。
很奇怪,明明他们时不时就会在床上赤裸相见,但是公共场合看见陆瞬脱衣服,看见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和腹肌,他还是会觉得有些怪异。
脸侧不自觉地发烫,贺秋停别扭地转过身,“我去车上等你。”
第90章 求婚(正文完)
贺秋停坐在副驾,远远看见陆瞬从医馆正门走出来。他身上穿着自己的白毛衣,手里拎了一大包中药。
“大夫说你脾胃虚寒,气血两亏。”
陆瞬拉开车门,将药包随意抛在后座,然后抓过条毯子塞给副驾的人。
贺秋停没接他的话,目光直直地望过去,落在陆瞬鼻梁那道淤青上。
他静静地看了好半晌,直到陆瞬发动车子,他才转开脸看向车窗外,淡声开口,“和你爸动手了?”
“啊,没有…”陆瞬对着车内的镜子照了照,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打算再隐瞒,“可能是老头在山上憋疯了,乱丢遥控器,不小心砸了下。”
“因为我?”
“这还真不是。”陆瞬打方向盘,车轮碾过山间的雪地,吱嘎响,“单纯是陆氏财团债务的那点烂账,不过我爸倒是还夸你了。”
“夸我?”
“夸你内心强大,经得住事。”
贺秋停轻笑出声,显然不信这番说辞,半晌后,他转过头来,语气认真了些,“伤到骨头了吗,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怕你看见了再多想。”借着等红灯的间隙,陆瞬把脸凑了过去,“你要是实在真心疼,亲我一口就好了。”
贺秋停抬起手,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鼻梁,确认没什么事,毫不留情地把人的脸推了回去,“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专心开车吧。”
陆瞬做事向来直接,索吻不成,直接倾过身子在贺秋停脸颊狠狠地嘬了一口,短暂地印上了一小片红痕。
贺秋停面无表情地调整着座椅,对身旁这人的死皮赖脸,早就习惯了。
陆瞬每天亲他的次数多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好像什么都能成为他亲人的契机。
陆瞬美其名曰地管这叫生理性喜欢。
贺秋停不懂,却也并不排斥对方的亲近。当他被亲的那一秒,就会轻轻地飘起来,像云朵,像棉花糖,也像喝啤酒时冒出来的绵密蓬松的泡泡。
他可以确认一点,自己是喜欢被陆瞬亲近的。
贺秋停调了调座椅,舒服地向后靠去。
陆瞬余光瞥了一眼,顺势抬起手按下了星空顶的开关,“看星星,看看有什么变化?”
外面天色已经暗,车内的星星亮起来,每一颗都清晰可见,柔和的光晕洒落在贺秋停的眼底,将世界缩小得只有车厢这么大。
贺秋停不是第一次在陆瞬车里看星星,可当他的目光掠过头顶的星空,不由得顿了顿。
熟悉的星群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星座的轮廓。
处女座和白羊座,肩并肩亮着。
贺秋停微微睁大眼睛,“什么时候改的?”
“上周。”
“这就是你说的新年惊喜?”贺秋停专注地望着星星的轮廓,眼底映出细碎的光,衬得他一双眼睛愈加漂亮动人。
陆瞬笑而不语,反问道:“某人给我准备的惊喜呢,今天可是快要结束了。”
“忘了。”贺秋停闭了闭眼,唇角却弯起来。
“忘了?没事,忘了没事啊。”陆瞬爽朗道:“等晚上把你自己当礼物,也是一样的。”
两人说话间,车子平稳地驶上跨海大桥。
库里南车前轮接触桥面的瞬间,海面忽然亮了。
一簇烟花在海上绽放,是罕见的冰蓝和浅金交织的焰火。
先是在夜幕中短暂地勾勒出一道心形流光轮廓,然后猛然炸开,那颗心刹那间被成百上千道流星填满,下坠时拖动的光痕在黑夜中转瞬即逝,却立刻迎来了第二簇,第三簇烟花。
每一簇烟花都足够盛大,散落成满天星辰,追着他们的车速,在夜色里铺陈开来。
“好漂亮的烟花。”贺秋停望向车窗外,忍不住称赞一句。
车子行驶了好一阵,贺秋停才发觉一丝不对劲。
他们的车始终在飞速行驶,而海上的烟花也似乎跟随着他们的速度,他们的身后,烟火渐渐熄灭,而前方的烟火照旧是连绵不绝。
贺秋停的位置,从始至终都正对着烟花绽放的中央。
满天星辰主题的烟花,像是在轰轰烈烈地见证一场盛大的仪式。
贺秋停转过头看向陆瞬,在他脸上看见一丝微妙的笑意。
“你…你安排的?”贺秋停被震撼得不轻,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他想象不到如何实现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海上烟花秀。
只为…他一人?
天穹港今年春节原定的烟花秀取消了。
贺秋停只是在某个晚上开车经过跨海大桥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还挺可惜的。
贺秋停说,之前接奶奶来城里,带她来跨海桥看烟花,后来每次看见海上的烟花,都能感觉奶奶好像还陪在她身边。
当时陆瞬正坐副驾用平板处理公务,正焦灼着,头都没抬,只是含含糊糊地安慰他一句。
贺秋停没想到他会记在心里,更没想到他会想办法为自己实现。
车子驶下跨海桥,贺秋停透过后视镜向后看,海上的烟花已经殆尽,重新归于平静。
下桥的路口,正对着擎天港的巨型广告屏。
天穹港价值千金的广告位,被包下来整整一晚,没有明星的代言广告,也没有浮夸的告白,只有一只线条简单的三花猫,顶着一个可爱的对话框。
【希望你每天开心,多笑一笑。】
全城的人都在猜测,猜测这是哪个治愈APP,又或者是宠物品牌的大手笔,没人知道,这并非广告,只是一句再真挚不过的告白。
贺秋停收回视线,眼眶有些发胀,一抬头,繁密的星空中,一颗流星刚好划过,落在处女座和白羊座中间。
他的大脑空了两秒,在这天价的仪式感里,大概猜到了一些,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车子最终停在了他们三年前第一次约会的餐厅门前。
餐厅大概是被陆瞬包了场,明明是饭点却没见到什么客人。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A8号桌。
只是今晚多了两个人。
李风和张文骞肩并肩坐着,一个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依旧温文尔雅。一个衬衫领口松散,袖口挽过手肘,举手投足都是张扬。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两个人交织的眼神更骗不了人。贺秋停难掩惊讶,可两人都笑着解释,说他们只是好朋友。
贺秋停难以置信,这两性格天差地别的人如今竟然会走到一起。
他印象中的李风,爱看书,喜欢歌剧和古典乐。
贺秋停原以为他会找一个个性志趣相投的伴侣,却不曾想在他住院期间,张文骞和李风因为共同陪护,就这么一来一往地擦出了火花。
四个落座,餐桌上氛围融洽,几个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话题不知怎么就绕回了三年前。
张文骞晃着酒杯,还是那么口无遮拦,“想当初我求着陆瞬回国,软磨硬泡了一年他也不肯,没想到人家秋停一个电话,就屁颠屁颠回来了,重色轻友我真没辙了。”
“秋停,”李风顺势望过来,带着好奇问他,“这么说,陆瞬在美国的那些年,你们两个就一直有联系?”
贺秋停低头切着牛排,刀叉碰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细响,“有一点吧。”
“什么叫有一点,别他听胡说。”
陆瞬当场截住话头,几乎是举手起誓。
“一点也没有!”
“一直都是我单方面联系他,贺总那会儿正是事业上升期,哪有时间搭理我。发十条信息,能回一条就算不错了。”
“哪有。”贺秋停记不清楚了,只是觉得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我现在还有聊天记录,我跟你的聊天记录我可一条没删全存着呢。”
陆瞬的语气带了一丝自嘲,“我当时脾气也差,这么一来二去也不想纠缠了,其实当时以为咱俩就这么断了,结果你突然有天主动约我见面。”
“我连觉都没睡,买了最早一趟航班回国,就为了跟你吃那一顿饭。”陆瞬说。
贺秋停抬起头,眼睛弯起来,笑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正好回国出差,只能给我空出一顿晚饭的时间。”
“总不能说我大老远就是特意为了跟你吃顿饭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当时突然愿意见我了,而且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贺秋停喝得烂醉。
被陆瞬扶着坐到车后座的时候,胃里翻江倒海,疼得他全程蜷缩着倚靠在车门,后来下了车还吐了陆瞬一身,狼狈又失态。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贺秋停身上。
贺秋停沉默了片刻,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清水,了无波澜,“因为当时体检,误诊了,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是胃癌。”
空气片刻间凝固,
贺秋停望着陆瞬,“当时,以为活不久了,倒是没有多害怕,只是一连几天都梦见我们小时候,梦醒了,忽然就很想见见你。”
想在生命结束之前,遵循自己的心,为自己活一次。
后来复查,排除了癌症,这种念想也就跟着淡却了。
“真见了你,很陌生,又觉得难过。”贺秋停低声说,“当时,觉得我们之间好像隔了很远的距离,但是后来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家,又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陆瞬的眼眸轻轻一颤,很想在此刻抱抱他,经过一番克制后,只是温柔地抚摸了两下他的后背。
“我那会儿在装呢,装作不在意,装作高高在上,只是怕你看不起我。”陆瞬说。
原来,贺秋停初次约会时,真的会因为自己过于傲慢的态度而难过,这也是隔了这么多年,陆瞬才知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