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沭一愣。
晏惟初笑着斜他一眼:“阿沭,你那友人呢?怎不见他来跟你寒暄?不会是根本没这么个人,你特地带我来这里,只为了让我听到这些,好去告诉陛下?”
被揭穿了的江沭索性认了,笑着说:“倒确实有这么个友人,他前日便已来过,恰巧昨日我俩相约喝酒,他说起这文会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不敢再来了,我才问他将邀帖讨来。我就是担心他们一直这样议论陛下,之后这些话传开,会坏了陛下的声誉。”
晏惟初哂然:“传开了,陛下颜面扫地,不发作等于默认了这些人说的话,若是发落他们,又显得陛下心胸狭隘得罪天下读书人,总归是棘手,这背后的推手当真好盘算。”
江沭问:“那要怎办?”
“不知道,”晏惟初很光棍地摊手,“让陛下去烦愁吧,我等想这些也没用。”
江沭叹道:“淳哥你说得对,跟陛下对着干、不怕死的人确实多,我都佩服他们。”
晏惟初奇怪问:“你怎这般替陛下操心?你小子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该不是想经由我将你引荐给陛下?你野心不小啊?”
江沭说了实话:“上元节一过我父亲就要带我们回肃州了,我其实不想回去,我上面四个哥哥,父亲不重视我,回了肃州也不会有大的前程,我就想留在京中谋个职位,能进京营最好,或者跟着淳哥你进麒麟卫……”
晏惟初顿时明了,难怪这小子先前特地问表哥每日做什么,又吹捧他,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有何难,我跟陛下说一声就是了。”晏惟初满口答应下来,江沭人机灵,留在身边用倒也可以。
江沭大喜过望,当即跟他道谢。
晏惟初不在意地摆摆手:“好说。”
至于这文会,昨日锦衣卫就已将这边情形告知了他。
文会是京中几间大书院一块办的,办了几十年早已成定例,他贸然叫停难免惹人非议。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任由流言蜚语发展下去,他就真得对这些蠢儒生动刀了,到时候也是麻烦。
晏惟初正想着那快刀斩乱麻的法子,忽然眼风一扫,瞥见人群之中一个他熟悉的身影——是那位苏小郎君,苏凭。
苏凭与几个同伴一起,在看人题诗,与人推杯换盏。
晏惟初移开眼,对这人毫无兴趣。
江沭问他要不要去喝盏茶,他便也同意。
他们一块去了楼内的雅间,喝着茶听外头不时飘来的吟诗诵唱声,凭栏而坐观昆水远近景致,倒也惬意。
江沭与晏惟初说起边关风土,比之谢逍口中说出的那些更多了些许乐趣。
就这么消磨了小半个时辰,顺喜进来禀报,说是侯爷来了,特地来接他们。
晏惟初闻言有些意外:“侯爷怎知我们在这里?”
江沭笑道:“出门时我与你们侯府管事说了一声,要带淳哥你来这,逍哥必是回了府没见到你,特地赶来这里接人。”
晏惟初乐了:“算你机灵。”
他二人下楼,谢逍在楼外院子里等,先传来的却是苏凭的声音。
“明昭,你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我们难得在这碰见,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晏惟初二人顿步,果然见苏凭也在这里,江沭竖起耳朵,有乐子听?
“我之前便不信你与安定伯世子相识短短时日能有多投缘,听闻陛下亲自下旨指婚,我才恍然明白,你这么做是否只为了打消陛下顾虑?你是逼不得已的是不是?”
苏凭絮絮叨叨,自说自话,这小子似乎喝多了,失态说着这些疯癫之言。
好在是周围没有旁人,否则当真贻笑大方。
谢逍淡漠道:“与你无关。”
苏凭一愣,似乎被他的语气伤到了,又哭又笑:“与我无关,好一个与我无关……”
谢逍眉压着,强按下神情里的不耐烦。
不等他再说,晏惟初迈步走上前。
“苏小郎君,好巧。”
苏凭看见他面色一变,脸上表情从悲伤转变成不忿,过于生硬而显得有几分狰狞扭曲。
晏惟初才不管他想什么,兀自说道:“没想到今日在这里也能碰上,之前我与表哥成亲,你怎未去喝杯喜酒呢?”
苏凭原本的满腔愁绪被打断,又听晏惟初有如炫耀一般说着这些话,分外羞恼,咬着牙根恨道:“我要念书,没空,何况这婚事既是假的,又何来喜字一说。”
“苏小郎君,慎言,”晏惟初嘴角噙笑,提醒他,“陛下亲自指的婚事,怎会是假的?你若是有不满,不如去与陛下提。”
问题是你敢吗?
谢逍本也无意多言,有晏惟初这个炮仗在,他索性保持缄默。
苏凭被晏惟初这样奚落,酒劲上头,风度全无:“我不信,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定然是假的!”
晏惟初摇了摇手指:“真真假假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不需要与外人交代吧?苏小郎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丢人?”
苏凭气红了眼:“你也不过是被陛下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明昭与你绝不可能做真夫妻……”
“那你看好了。”
晏惟初说罢侧身贴向谢逍,避开了谢逍的目光,垂眼只盯着他的唇,贴了上去。
不再是咬一口就跑,他慢慢吮着谢逍的唇瓣,感受到柔软温热的触感,心潮澎湃。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第45章 喜欢我这样亲你?
晏惟初的举动出乎谢逍意料,他眼神微动,盯着晏惟初不断颤抖的眼睫,眸色渐深。
平静表象下涌动的,是未知的洪流。
晏惟初吮着他的唇瓣,舌尖轻舔过去,最后衔住他下唇轻轻一咬,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开。
“你看到了?我跟表哥就是这种夫妻关系。”
晏惟初转头,冲面红耳赤难以置信的苏凭示意。
后方江沭目瞪口呆,心生佩服,淳哥这正宫气势无人能敌!
对上晏惟初眼中戏谑,苏凭瞬间恼羞成怒:“我不信……”
谢逍示意一旁苏凭的小厮:“你们少爷喝醉了,送他回去。”
小厮踌躇上前,低声问苏凭:“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苏凭挥开试图扶住他的小厮的手,红着眼睛望向谢逍:“明昭,你从前不是这样……”
谢逍脾气再好此刻也烦了,冷声道:“这是我的事,不需要说给外人听。”
一句从谢逍嘴里也说出的“外人”抽干了苏凭脸上所有血色,他身形晃了晃,摇摇欲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在你这里我原来真的就是个外人。”
晏惟初悠声道:“苏小郎君,自重。”
苏凭看着全无反应的谢逍,只觉无地自容,失望闭起眼,失魂落魄地被人搀扶离去。
晏惟初意味深长地睨了谢逍一眼,转身出门先上了车。
车外传来谢逍与江沭的说话声,谢逍邀江沭去府上用晚膳,江沭十分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说没空,跟他告辞。
片刻后谢逍也上车,车回侯府。
晏惟初斜眼去看他,谢逍又是一副若无其事泰然自洽的神色,半句不提方才的事,问他:“你与阿沭怎会想到来这文会?”
晏惟初有些气不顺,随便说了两句。
听闻江沭想留在京中任职,谢逍微微敛眉:“你真要去与陛下说?”
晏惟初撇嘴:“我就帮他提一嘴,答不答应是陛下的事。”
谢逍提醒道:“点到为止就行,免得陛下多心。”
晏惟初不乐意听他这么说自己,索性闭嘴,身体靠向车壁,阖目养神,不再搭理人。
谢逍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自他耷下的浓长眼睫滑下去,在那张红润的唇上顿住片刻。
唇瓣相触时的触感深刻清晰,自己或许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样镇定自若。
回程他们也没走西大街过,这边已经封路戒严,说是东厂与那些商户冲突闹大,死了人,好在京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得快,压住了暴乱。
闹事的人被带走,现在事情已经由锦衣卫接手查办。
谢逍不想多事,吩咐人直接绕路。
听着谢逍的说话声,晏惟初忽地睁眼,瞪他。
谢逍看过来。
晏惟初哼了声,又重新闭眼。
回府晏惟初先进了屋,谢逍跟进来,两手合上身后屋门,将一众下人挡在了门外。
顺喜左右看看,自觉带所有人退去了廊下。
晏惟初听到关门声一愣,转身看去,不明所以。
谢逍伸手一攥,将他拉近,回身用力将人按到了门板上,欺身上前,以身体禁锢住他。
晏惟初猝不及防,背后撞得生疼,有些不耐,眉心皱着:“做什么?”
他莫名想起在浮梦筑的那一夜,似乎也是这样对峙的情形,有些不高兴。
谢逍伸手轻捏住他下巴:“你也喝多了?”
晏惟初心头火起:“没有!上次没醉,今天也没有!我根本没喝酒!”
他说的上次,是那天他在谢逍嘴上咬了一口。
谢逍顿时明了,上次便是他故意的,今日更是。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晏惟初气道,“不就是亲了你一口?你是我夫君我不能亲你?你要是不乐意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
谢逍手上力道加重了一些,晏惟初轻“嘶”,就听谢逍问:“你知道什么是亲吻?”
晏惟初不忿:“我怎么不知道?我亲你就是——”
谢逍的气息凑近,冰凉的唇贴上去:“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