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小陆总做红烧肉。”
老张注意到门上的新锁:“怎么从外面上锁了?小宋不在家,把小陆总锁屋里了?”
“小陆总说这是……”朱桂芳努力回忆,“哦对,心灵禅修。”
“心灵禅修?在小宋家?”
保温杯被卷发女人拧开了盖子,白雾一涌而出。小心翼翼地抿了口热水,她老神在在:“现在年轻人都时兴这个,就是找个简陋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反思自己。可能小陆总身边的朋友里,就小宋住的最破,最符合‘苦修’的条件吧。”
“啊?”老张还是觉得不对劲,“禅修还吃红烧肉啊?”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喧哗声。七八个陌生人涌进巷子,一眼看见趴在窗口的朱桂芳。
领头的女人立刻瞪起眼睛:“你女儿王雅晴呢?让她出来!不要脸的小三,敢勾引别人老公!”
朱桂芳气得浑身发抖:“你血口喷人!我们家晴晴不是小三!张沐晨说他是单身,我女儿才跟他谈朋友的,是他骗了我女儿!”
“胡扯!”对方仗着人多,撸胳膊挽袖子眼见着就要冲了上来。
“动手之前想清楚,故意殴打他人,轻则行政拘留十五天,重则构成故意伤害罪,要承担刑事责任,不仅要赔钱,还得坐牢。”
窗内传来平静的声音,“要是持械,建议直接准备棺材本。”
人群瞬间安静,有人将手中的木棍悄悄立在了墙下。
朱桂芳红着眼看向窗口:“小陆总……”
陆今安的声音依旧平稳冷静:“门外的石头下有钥匙,朱姨,开门。”
头上烫着卷的女人连忙跑到门口,从石头下翻出钥匙打开了门。
陆今安披着羊毛大衣,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挡在朱桂芳几人身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怎么回事儿,闹这么大的阵仗?”
人群后面传来尖利的女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拽着低头缩脑的年轻男人挤上前,将他往前一推:“张沐晨,你自己说,是不是王雅晴主动勾引你的!”
年轻男人张了张嘴,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只挤出来一个“我……”
陆今安走到男人面前微微沉身:“被遗留在纸巾上的孩子长大了?只会说一个字?”
对面七八个人,似乎也是亲戚连着亲戚,七嘴八舌的叫嚣:“我们是来讨公道的,她家王雅晴破坏别人家庭!”
“你们倒是有趣,一个憋着,屁都不放一个;剩下的一群倒好,辟股松了倒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陆今安将一直垂着头的年轻男人打量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他手中提的公文包上,“滨江大学?张先生在那任教?既然这事说不清,那就交给校方好了。”
“即便您不在大学工作,找到你的工作单位也不是难事;哦,也有可能你只是自由工作者,每天无所事事,那也没关系,我会告你老婆诽谤罪,相信警察很快就会查清事情的原委的。”
“不要!”年轻的男人终于抬起眼,摇了摇头,“别找学校。”
陆今安笑得轻蔑,他也学着男人轻轻转了转头:“你这样摇头,会不会被自己的猪耳扇到脸?对了,忘了你没脸了。”
他慢慢走近男人,用身高压迫着对方,“张先生,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的谎言不攻自破,意味着你是一个对婚姻不忠,蒙骗无辜女孩的垃圾!”
“还有你。”陆今安转头看向那个时髦女人,“不去教训出轨的渣男,反倒来欺负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姑娘?”
时髦女人被怼得哑口无言,气急之下,抬起手对着张沐晨的脸就扇了过去,“啪啪”几声脆响,打得又快又狠。
“离婚!”女人打完,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跟着来闹事的人见状,也都讪讪地没了气焰,一个个低着头,悄悄溜走了。
最后溜走的是张沐晨,陆今安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张先生,冬天多穿点裤子,没了有钱的老婆,就不能冻着赚钱的地方了。”
此时,围在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刻意哈哈大笑,整个一条巷子都是此起彼伏的“穿好裤子”。
朱姨激动得眼泪直流,语无伦次地道着谢。
陆今安笑着摆了摆手:“谢就不用了,过年给咱家侄子的大衣就先别买了,不保暖,还起球。”
巷口处,宋闻静静望着陆今安。
陆今安在笑,不是商场上应付客户的虚伪假笑,也不是以前逗弄他时带着算计的轻佻笑意。
此刻的笑,是从陆今安眼底先漫出来的,像初春融化的冰雪,顺着眼尾的纹路慢慢淌到嘴角。宋闻甚至能看到他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透着的轻松与舒展,带着种蓬勃的生命力,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很英俊。
特别英俊。
恰一抬眸,陆今安也看到了宋闻,眼睛一亮,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却在还剩三五步时停下了脚步,敛了笑意。
徐途从街角转出,停在了宋闻身边。
“晚上的聚会参加吗?大家都期待你去。”
徐途看了眼不远处的陆今安,目光再次转向宋闻,“有几句话其实我是想晚一点再跟你说的,但是现在说也一样。”
“宋闻,我喜欢你,期待能与你成为伴侣。”
看着宋闻微微愣怔的表情,他沉缓温柔地说道,“而且我认为,你也应该拥有一段正常的情感关系了。”
宋闻下意识望向陆今安。看见那些真实的、温暖的笑意,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消失了,那人眼中的光芒已彻底熄灭。
下一刻,陆今安嘴唇一分,口型清晰:“不要脸的小三。”
第92章 我的第一次可是给了你了
第一锅红烧肉糊了,陆今安又做了一盘儿,放凉了,也没等回宋闻。
他又看了一眼表,三个小时前他站在巷子口,无声地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小三”,然后腆着脸笑道:“晚上的聚餐也算我一个呗?”
徐途倒是没反对,只是看向宋闻。宋闻缓缓摇头,他看向自家敞开的窗户:“你回去,关上窗子。”
得,这就是不让自己参加聚餐的意思了。
陆今安磨着牙,脸上一直坠着笑:“宋老师说啥是啥,行,我这就回。”他慢腾腾地走过来,当着徐途的面,极其熟稔亲昵地给宋闻拢了拢衣服,又重新围了围巾,手搭在人家的肩膀上,躬身垂眸,距离近得就差亲上去了,“我在家等你,”他凑到宋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你握紧我的锁链。”
宋闻现在锁链没握紧,身体倒是一紧。他用手抓了一把耳朵,轻轻推开了陆今安。
陆今安倒也没再矫情,站直身体,单手插兜看向旁边面色不佳的徐途。
目光刚搭了个边,徐途便说:“陆先生,我不喜欢听小曲儿,你不必唱给我听,谢谢。”
“谢谢?”陆今安咂摸完这两个字,笑着转身就走,还不忘回头扔下一句,“徐先生这么有礼貌,肯定是上完厕所擦过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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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过了十一点,巷子口也没个动静,陆今安连抽了两根烟,最后在废纸上按灭了烟屁股,睡衣一脱,赤条条地走向浴室,一把抓起了放在洗脸池子上的香皂。
临近夜半,宋闻用石头下压的钥匙打开了新锁,又把钥匙串上的钥匙怼进了门上的锁眼儿里,转了几圈,他拉开了门。
没开灯,屋子里很暗,只有外面的路灯照进来,在窗下影影绰绰的铺下一片光。
空气里有肉香味,宋闻吸了吸鼻子。早上走的时候没给陆今安留饭,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种半囚不囚的“圈养”,肯定饿不到陆今安。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拖鞋耷拉着地面的声音。宋闻腰上多了两条手臂,将他向后一箍,拉进了怀里。
沐浴过后的清新味道雨幕似的拢住宋闻,让沁了一晚上杂乱味道的他觉得舒服。
可他却慢慢拨掉了那双手,转身看着阴影里的男人:“你傍晚时不是出去了吗?门怎么又从外面锁上了?”
被人推开的陆今安微微皱眉,因为眉眼掩在黑暗里,倒是隐去了这层情绪,只有声音清晰地送了过来:“让朱姨帮忙锁的。”
他又怕宋闻听不明白言下之意,直言道,“我听话吧?是不是应该奖励?”
可宋闻心里惦念的却是另一回事儿,敷衍地“嗯”了一声,急忙问:“她问你为什么要锁门了吗?”
陆今安自勿讨着自己的奖励,他将宋闻推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蹲下身体给人换鞋:“问了。”
宋闻这两天被陆今安伺候惯了,仅微微收了下脚,之后又被攥着脚踝拖回去,便不再躲了。
“你怎么回答的?”他小心翼翼地问。
脚踝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掌温顺着裤管往上爬:“老公把漂亮的媳妇锁在家能做什么?除了洗衣做饭,就只剩下躺着被……C。”
脚踝的经络骨骼骤然凛起,宋闻绷起的肌肉硬邦邦的。
陆今安笑着为他换上拖鞋,语气换成了懒懒散散:“逗你玩儿的,我没那么说,只说自己在心灵疗养,需要锁门,隔绝外物。”
宋闻长出了一口气,肌肉又慢慢软和下来。
陆今安半蹲在宋闻身前,看似势微,其实一直控制着宋闻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微微直起身体,仰视着人,在月光和路灯搅在一起的的暗淡光线中,轻声问:“宋闻,我是你的漂亮媳妇儿吗?”
宋闻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这问题太过诡异,让他汗毛直竖,下一刻,脱口否认:“不是。”
“那我是什么?”
夜半没有灯光的屋子里,宋闻实在懒得提起气势装出强硬的派头,过了最初的惊讶劲儿,他好声好气地回:“博美。”
陆今安笑了一下,显然没恼:“那我英俊吗?”
这句话问得缠缠绵绵、黏黏糊糊,绕在沐浴露的清香里,让宋闻想到了陆今安傍晚时在巷子里的笑容。
心里空了一瞬,又像被人攥了一把,宋闻昧不了良心,乖乖点头:“挺……英俊的。”
“和徐途比呢?”
宋闻有点无语,陆今安却觉得他是在认真考量,赶在宋闻开口之前,他碰了一下桌子上的盘子。
“我学会做红烧肉了。”他幽怨道,“现在已经凉了。”
宋闻十分吃惊,甚至伸手拉开了桌上的小台灯。台灯下一只盘子倒扣在另一只盘子上,捂着那点早已不存在的热气。
他轻轻用手一掀,看到了盘子里拧成一坨的红烧肉,卖相不怎么好,红的发黑,油光锃亮。
“你做的?”
“嗯。做了两回,第一回糊了倒掉了,第二回勉强能吃,但是没有肉了,做不了第三回。”
陆今安伸手将盘子推远,“下回我再给你做,你趁热吃。”
打完感情牌,陆今安手里握了砝码,他又问:“宋闻,我和徐途谁更能入你的眼?”
对于宋闻来说,这是一个挺好回答的问题。徐途斯文帅气,温文儒雅,确实是英俊的。可他的英俊是一个腔调的,早上看还是晚上,今天看还是明天看,都是一样的,没什么新意。
至于陆今安,就英俊得五花八门了。穿西装时英俊;穿的像彩虹跳跳糖时也英俊;吊着眼梢睨人时英俊;冷言冷语说垃圾话时也英俊;假笑谄媚时英俊;暴露了本性阴狠狂妄时,也是英俊的。
还有……由心而发绽出笑容时,英俊得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