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爸比……贺琛像吃了块含辣椒的糖,又甜又烧心。“是,跟爸比也不能!”
好吧。贺乐言扁扁嘴巴,勉强认同。“那,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别的什么?”
“你还在别的地方见过我吗?”
有是有,但不能告诉他。贺琛是在役军官,那地方他无令私去,判个通敌不过分,小孩子守不住秘密,万一抖搂出来,他们父子以后只能狱中相见了。
贺琛不可能让那种事发生,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乐言也有个罪犯父亲。
“还能有什么别的地方?”贺琛揉了把贺乐言脑袋,又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么问?”
那么小时候的事,他不可能有记忆吧?
“没怎么,”贺乐言咬了咬唇,有些失落,“我知道了。”
所以那就还是一个梦而已。难怪,他又长尾巴又长毛的……
爸比说过,人是会捏造梦的,白天见了什么,或者心里缺什么,晚上做梦就会梦到什么。
他,他其实知道,大怪物不是他的“亲爸爸”——他听到过那个殿下叔叔这么说。
也许他老做那样的梦,是他太贪心了,想要大怪物是他“亲爸爸”。
他不想再被小朋友说,别看你有那么多爸爸,其实都是假爸爸!
可是,不管真爸爸、假爸爸,其实所有爸爸都对他很好,这样他还不满足,一定是个坏孩子……贺乐言咬咬嘴唇,看贺琛一眼,忽然红着眼圈,捣腾两条小短腿跑开。
怎么了??
“你慢点儿,别摔了啊!”
话音刚落,“扑通”——
【哎呀崽崽!】直播恰巧在这时开始了,观众眼睁睁看着崽往地上扑去。
但没扑着:一头大狼及时出现,在崽身下,把自己铺展成了一条狼皮毯子。
【幸好幸好!】
【精神体有时候确实挺好用的。】
【有进步,没叼崽……】
贺乐言愣了下,从“狼皮毯子”上爬了起来。
大狼也爬起来,看贺乐言一眼,像是确认他有事没事,见他好好的,便立刻低下头,消失了。
【要命,我怎么从一头狼眼里看到了自卑和委屈……】
因为它确实挺自卑、挺委屈。回到精神域后,大狼蔫了吧唧趴下来,低低呜咽一声,对着一只小“雪”狼发呆……
贺琛嘴角抽了抽,还没安抚它,就听见一声抽泣,他赶紧低头,看向贺乐言:“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贺乐言摇头,任蹲下来的贺琛把他检查了一遍。
“没受伤啊,到底是怎么了?疼?”看崽身上确实没伤,贺琛茫然不解。
贺乐言还是摇头,用手背擦了把眼睛,试图忍住眼泪。
观众也跟着茫然:【怎么了呀宝宝?】
啊呀,贺琛这时忽然明白了:“它又吓到你了是不是?”
不是!贺乐言立刻抬起头来:“它没吓我,是我不好!”
是他不好,他不跟大狼做朋友,大狼好伤心。
而贺乐言敏锐地接收到了这份伤心,于是此刻的他加倍伤心起来。
“不是,你这么乖,哪儿不好?”贺琛摸不着头脑地安抚,盘膝坐下来,用大手给贺乐言擦眼泪。
“哪儿都不好,我是坏孩子,我到处都很坏。”贺乐言实事求是道,本来憋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噗!】
【宝宝你词儿不要乱用……】
【哈哈哈哈,对不起乐言,但姨姨到处都想笑!】
怎么还“到处”上了呢?时机不对,但贺琛也是真有点想笑,他硬憋着笑问:“那你说说,你都哪儿坏?”
“我,我不理大狼。”
【啊,宝宝】【乐言小天使,呜呜】【那不是你的错啊!】
贺琛没想到崽竟然“坏”在这里。他心里发软,摸摸贺乐言的小脑袋:“你不理它是对的。”
嗯?贺乐言暂停了伤心,红着眼睛看他。
“看到猛兽会警惕害怕,这是我们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没这个基因的人早都被猛兽吃掉了。”
“这是自我保护,不是坏。”贺琛说。
说完贺乐言没见怎么样,精神域里的大狼倒是更蔫了,“呜呜”着,把整颗头扎进了雪地里。
……“不过,爸爸的雪狼和野兽不一样,它虽然长得凶,但永远不会伤害你,等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准备,也许可以再接触它试试?”
“好。”贺乐言咬咬唇,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试试……或者,等他准备再好一点。
【乖崽!摸摸头!】
【崽爸也挺好,比传言中靠谱啊。】
【就是这手……真不会给崽擦破皮吗?】
贺琛又一次给贺乐言擦了眼泪,见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问:“你还有哪儿「坏」吗?”
当然还有,他,他很伤心那个梦只是个梦。
他想要大怪物是他真正的爸爸。
他不光想要现实的爸爸,还想要梦里那个爸爸——本来没那么想,可是一靠近大怪物就很想。
那种感受和渴望太复杂了,复杂到贺乐言自己也想不清楚,更别提表达。
“爸比……”贺乐言红着眼睛着说。他想要爸比,如果爸比在,不需要他说,爸比链接他就会明白。
爸比?贺琛又懂了:“我知道了,你把「爸比」摔出来了是不是?”
……什么?贺乐言哭泣暂停,又看向他,茫然地捂了捂自己心口。
还,还能摔出去?
“哇”的一声,贺乐言的伤心震耳欲聋……
*
“表哥,你干了什么好事,听说又把乐言招哭了?”
晚上,在食堂一见面,楚云棋就幸灾乐祸问。
“没招,”贺琛说,“乐言摔倒了,我哄他。”
“得了吧,人家乐言本来都快不哭了,你一句话又给惹炸了。”
“我没有炸。”贺乐言被贺琛牵在手上,仰着小脑袋,既给自己、也给贺琛澄清。
他是脑袋一下子没有拐过弯来……
殿下叔叔坏,总是说爸爸坏话。贺乐言小手在贺琛掌心动了动,想叫他别理楚云棋,贺琛却会错了意,以为他饿了,抬手给他取了个餐盘,嘴上还在跟楚云棋说话:
“殿下是抽中看直播了?知道的这么清楚。”
“没有啊!网上都这么说而已。”楚云棋心虚地提高音量,又看向贺乐言,咋咋呼呼道,“乐言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贺乐言低头看看自己,挺直胸脯,很不高兴地看向楚云棋:“作业服!”
“咳!”贺琛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作训服,咱这叫作训服。”
好吧,贺乐言重新挺了挺小胸脯:“作训服!”
“对了,作训服,不是玩意儿。”贺琛跟着一起把腰板挺直了几分。
楚云棋撇撇嘴,他早注意到了,贺乐言身上的衣服跟贺琛身上墨蓝相间的衣服如出一辙,就像亲子装。
只不过贺琛身上那套更修身,贺乐言的宽松一点,而且所有口袋都是半圆形的,减少了军装制服棱角分明的锐气,多了几分圆润可爱。
再配上一大一小,两张极致好看脸蛋、两双特别清亮的眼,楚云棋审美发生降级,竟然觉得这破制服挺好看。
尤其是宁天也穿着这么一身出现。
“你们这是约好的吗?”他视线跟随顶着一张冰块脸的宁天,嘴上问贺琛。
“这个点儿我们一般都在训练,不过听说殿下要办晚宴,自然要来捧场。”
贺琛说着,看贺乐言扒着桌子边看,把他拎起来,抱在怀里,又递个夹子给他夹菜。
“不算晚宴,就是看你们辛苦,请你们吃个饭。”楚云棋说。
就这简陋的食堂,在楚云棋心里可配不上“晚宴”资格。不过楚云棋很好地掩饰了这点鄙夷,招呼士兵军官们尽管放开用餐:“都是新鲜运来的食物,厨师也是星都大酒店跟来的!大家敞开吃!”
“殿下破费了。”贺琛瞧见贺乐言挑满了一盘子,把他放下来,牵着他走向餐桌。
“不破费。”实在是他自己也馋坏了,借这个庆功和感谢的机会给自己解解馋。
再说真正破费的也不是这个。楚云棋跟着贺琛往餐桌走,神色肉痛:“表哥,你没说你们的战甲是高阶版的,升级要那么多钱。”
话音刚落,一个挺年轻的小兵撞见他们——正是巡航时楚云棋那艘飞船的驾驶员,他敬了个礼,特别高兴、特别真诚说:“殿下,谢谢您的战甲!”
“不谢,小事儿。”楚云棋摆摆手。
“对殿下是小事,对我们是大事,大好事!”小兵眼睛亮亮说了句,告辞离开。
“诶,等等——”楚云棋叫住他,很官面地说道,“也谢谢你们保护我。”
“这是应该的。”小兵灿笑,露出排白牙齿,朝楚云棋笑完又朝贺琛笑,被贺琛拍了把帽檐,“傻乐呵什么,吃饭去,等会儿让他们抢完了。”
“是!”小兵应了一声,高高兴兴跑了。
楚云棋看着他跑去抢餐盘、跟几个战友挤在一处打闹,莫名又笑了下,这回倒有几分真心。贺琛看他一眼,他察觉了,看向贺琛:“他们好像不怎么怕你。”
“怕我干什么,我这么和蔼可亲。”贺琛着重强调了“和蔼可亲”,把一心盯着盘子、不知道听还是没听见的贺乐言提上座位,小盘子给他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