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认真的,还是在玩笑?贺琛分不大清,只当文毅是在夸他,他谦虚笑笑,询问关键:“文医生,乐言的检查怎么样?”
“有两项指标还没出来,其他都很好。”
那就好,贺琛松了口气,转头跟宁天要过一样东西,递给文毅:“文医生,感谢您对乐言的照顾,听乐言说您喜欢古典音乐,买了一套唱片,希望合您心意。”
文毅怔了怔:“贺指挥官不必如此,之前已经——”
“只是小礼物,代乐言送您的。”贺琛说。
既然如此,文毅也不矫情,把唱片接过来:“那就多谢您和乐言了。”
他说着,看一眼人群中的贺乐言,又收回视线打量一眼贺琛:“乐言跟贺指挥官之间亲热很多。”
“还行。”贺琛控制不住扬了下嘴角,“文医生,看您明天有空,我挂了您明天下午的号。”
挂号?“贺指挥官不舒服?”
“最近精神力不太稳定,邵英医生推荐找您看看。”
“可以。”文毅没有推辞,只是看着贺琛走向贺乐言,他后知后觉,蹙了下眉:乐言刚才好像说了,爸比在给他爸爸治疗?
院长已经出手,哪里还需要他?而且,邵师兄和他实力相近,完全没必要推荐贺琛舍近求远找他啊?
文毅想着,被一个扑过来的小身影打断:“文爸爸!”
“乖宝。”文毅笑着抱起贺乐言。
“你有没有看到我翻跟头?”贺乐言亢奋问。
“看了。”文毅笑容更盛,“你这些天没闲着。”
确实没有,他很勤奋,也很乖,很听话!
贺乐言勾住文毅脖子,小脑袋往他肩上贴了贴,正要说什么,听到一连串抢夺注意力的“咳嗽”。
文毅跟贺乐言同时看向贺琛。
“贺指挥官这是感冒了?”文毅眼睛含笑。
贺乐言不知人间险恶,从文毅身上滑下来,贴贴贺琛手背,触手冰凉,“小贺医生”眉心一皱:“你发烧了!”
【不是崽,你摸的是合金……】
【别担心,武士想感冒有点儿难,你爸爸怕不是小心眼子病犯了。狗头.jpg】
每天几分钟的直播间正开着,观众看到这一幕,有的忍不住调侃,也有的是真在发挥自己“监督”的职责,认真评价:
【会关心爸爸,崽在汉河看来过得不错?】
【是不错,跟了指挥官爸爸,学到真东西,会翻跟头了。】
【哈哈哈,也挺好,加强了体魄。】
【专程回来做检查的吗?什么时候回汉河啊?咳,不是说回来星都不好,咱就是说,以为抽中乐言直播能看见很多肌肉帅哥,之前看了一点别人偷录的视频不过瘾。】
【该说不说,汉河基地是穷是远了点,但,上到崽爸下到崽身边那些军人……有没人懂我?】
弹幕刷过满屏的【懂!】。
贺琛并不知道这些,他把贺乐言抱起来:“我没有发烧,但是你再玩下去就该发烧了。”
他摸了把贺乐言汗津津的衣服:“走了,检查做完了,我们回家。”
“回家”两字,他说时顿了一瞬,不过并不明显,被贺乐言忽略过去。
“你的治疗也做完了吗?”贺乐言问。
贺琛点头。
“你舒服了吗?”
“舒服。”有这句话贺琛就已经足够舒服。何况崽还乖乖贴在他怀里,小手勾着他脖子,和刚才勾着文毅一样!
听到贺琛说“舒服”,贺乐言放心了——这放心一大半来自对“爸比”能力的信任。
“那爸比呢?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家?”他转而问。
那怎么能一起??
“爸比在忙。”贺琛说。
“我可以等!”
“……我不能。”贺琛心情复杂,“爸比说了,你要听话,他明天晚上就跟你一起吃饭。”
贺乐言抿了抿唇,看向贺琛:“真的?”
“撒谎是小狗。”
贺乐言这才勉强又委屈地点头:“我听话。”
【好乖……】
【不过爸比又是谁啊?不是说崽爸单身吗?】
【单身,但有未婚夫的。】
【哪儿有未婚夫,早解除婚约了。】
【对,未婚夫也是哪个世家的,听说是个旁系的少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退婚了。】
【那可亏大了!错过了我们乐言乖崽。】
【那时候不是还没有吗,哈哈哈,也不知道那个小少爷后不后悔。】
“方文濯,你后不后悔?”方老家中,蹭爷爷账号看直播的方文颂碰一碰身边的旁系堂哥。
“不后悔。”方文濯看了瞬直播画面中那只半金属的手,把视线移开。
“怎么,他长得丑?”
不丑,好看得让人嫉妒——方文濯不喜欢这样,他更喜欢自己是耀眼的、被人捧着的那个。而且,“他是罪犯的儿子。”
“所以呢,他很凶?”方文颂好奇。
“差不多吧。”方文濯不愿意多说,“反正他不会有出息的。”
“就你有出息?”方文颂挑眉看方文濯一眼——没恶意,纯嘴毒。
看在他是家主之子的份上,方文濯忍气吞声,倒是方老出声呵斥了孙子一句,又看了方文濯一眼:芝兰之室,就一定生出芬芳之人,鲍鱼之肆,就一定使人污浊不善?依他看,大大未必。
以貌取人,背信弃义,分家走了一步烂棋。
虽然只是看了几次直播,方老对贺琛的印象却意外不错……
直播这时结束,贺琛告别文毅,抱着贺乐言走出医科院,看向宁天:“一起?”
“不用。”宁天冷着脸,给贺琛打开飞车车门,“告辞。”
“休个假,别一脸不高兴,谁欠你债一样。”贺琛说。
“你强制我休的。”宁天冷声答。
那是为了保护他安全,免得他瞎查一通捅到篓子。
“哥是为你好。”贺琛哼了一句,大手一挥,“滚吧。”
宁天一言不发,背起自己的包,看向贺乐言时,脸色才缓和一分:“乐言,再见。”
“宁叔叔再见。”贺乐言打过招呼,等着宁天走开,看向贺琛,“你不礼貌。”
“……他先不礼貌的。”
贺琛说着,给崽子拉好安全带:“我错了。”
他态度这么好,贺乐言一时被迷惑,没有再说什么,察觉飞车启动,不由扒着车窗,大眼睛出神望着窗外的医科院。
贺琛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像个大恶人。他摸摸贺乐言细软的头发,认真保证:“明天还带你过来。”
贺乐言收回视线——他是不舍,但好像也没那么不舍,反倒糯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贺琛刚开口,看了眼时间,又改了主意,“去看个人。”
“看谁?”贺乐言问。
贺琛笑了下:“你哥。”
谁?贺乐言小脑瓜子停摆了下:“什么哥?”
贺琛笑了:一户口本的哥。
“他大名叫贺默言,不过他不认这个名儿,更喜欢别人叫他影子。他比你大很多,但没你懂事没你乖,在星都上大学呢。咱们去给他个惊喜。”
贺琛说着,弯起的嘴角,一直没放下。
贺乐言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忽然,忽然有点儿不高兴:“你,你怎么不早说?”
*
贺琛的飞车呼啸着离开医科院时,一楼某间特殊病房门口,正好响起刺耳的警报。
陆长青从直播回放中抬起头来,起身快步走向病区。
“能量冲击2级,引力常数波动0.5个点,脑波拓扑预测暴动发生率55%!”
有人跟随陆长青身后,汇报着示警病房内的监控数据,但当陆长青靠近那扇门时,所有跟随的人都远远停下脚步,半敬半畏地,看着陆长青独自解锁房门,快速走进去。
一两缕狂暴的能量泄露出来,众人不自觉后退躲闪,特殊材料制成的隔离门很快合上。
门内和门外是两个世界。
门内光线很暗,是为五官超载的暴动患者专门提供的特殊照度,整个病房都维持着这种暗沉,以及安静,以及,空旷。
房间内除了一张软垫,没有任何家具,就连墙壁也是柔软的圆拱形——这其实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一种疏导装置,背后有着密密麻麻的疏导结构,可以把爆裂的精神力能量疏导到整面墙组成的谐振层。
在这特殊病房的中间,软垫上,一个双手和脖颈上戴着限制环,披头散发、盘膝而坐的中年,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陆长青,忽然一笑:“你来了?”
陆长青脚步顿了顿:“你是故意的?”
“我太好奇了,对不起,但我实在太好奇了。”中年嗓音沙哑说着,说着说着便笑起来,笑声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四周墙壁也不时亮起幽淡的光。
陆长青视若无物,穿过那无形的狂乱攻击,走到近前,盘膝坐下,隔着一层自动竖起在两人中间的蓝色屏障,握住连接着中年手腕和头部的导线:“沈元帅,容我提醒,拿暴动当儿戏,神仙也救不了您。”
“我知道,陆大院长,我知道。我不会胡闹的,这有趣的事没完,我可不能死。”中年说着,配合着做深呼吸,似乎也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平静不了一秒,他忽然逼近陆长青,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大,“见到你的小情人了?”
陆长青顿了一瞬,平静道:“我说了,是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