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默言也醒着,不知道是不是贺琛安排, 闷不吭声守在贺乐言床边,看到贺琛跟陆长青过来, 才把床侧让开。
同时让开的还有一蛇一狼。
蛇眼、狼眼,外加贺琛跟贺默言一大一小两双眼,全都紧绷绷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静了静。
“小孩儿抵抗力不比成人,生病发烧很正常。”跟他们解释了句,陆长青在床边坐下,伸手抚向贺乐言额头。
确实很烫, 小脸烧得发红。
陆长青又叫了贺乐言两声, 贺乐言没答应,只有小眉毛皱了皱,仿佛哪里不舒服。
贺琛暗中攥紧手:“刚才就叫他不醒。”
“没脱水迹象, 心跳呼吸也还正常, 不用慌。”陆长青说着,握住贺乐言手心,进入小孩儿的精神域。
在精神域中呼唤两声, 贺乐言终于悠悠醒转。
“爸比?”
陆长青退出他的精神域:“乐言,你发烧了,哪里不舒服?喉咙痛不痛?”
“不痛。”贺乐言摇摇头,“好热。”
他扭动身体,挣开自己身上的小被子。
大狼在基地时没少偷偷干“看护”工作,看贺乐言掀被子,下意识叼起被子要给他盖上,可贺乐言搂住大狼,把脸埋在大狼凉丝丝的长毛毛上,又合上眼睛,疲倦睡了过去。
陆长青皱了皱眉。
几乎同时,贺琛忽然上前,扒开贺乐言的眼皮,看向贺乐言瞳孔深处。
看到一线极细的幽蓝。
*
“不用慌,知道问题在哪儿,就可以针对解决。”
医科院的检查室里,陆长青一边看贺乐言的红外扫描图,一边冷静安慰贺琛。
“我知道。可是,”贺琛坐在检查台前,握着昏睡中的贺乐言一只小手,神色沉凝,“乐言还小,总不能也用那种抑制剂。”
“他体内含量比你少,又是第一次发作,没那么严重,我们还有时间,不断实验、调整药效,总能找到适合他的药剂。”
也对,办法总比困难多。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闯天狼族,鲁珀一定知道什么。
贺琛攥攥手指,忽然听见陆长青说:“你先松开他。”
嗯?
“不,你躺上去,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做个检查。”陆长青又改口。
贺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做完扫描,他走到光脑前,终于明白陆长青让他那么做的用意。
红外成像上,他跟贺乐言交握的两只手,温度明显比身体其他地方要高。
“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最大的可能是,你们体内的这种物质,活跃状态下会互相吸引。”
“还有——”陆长青看一眼贺琛,“你自己也在发烧。”
“我没关系,已经习惯了。”贺琛更在意陆长青前面一句,“互相吸引,是说那东西是流动的?那可以把它们吸出来吗?”
他眼睛一亮。
“可以尝试——”陆长青话音没落地,贺琛已经大步走回贺乐言身边,左手握住他的小手,右手已经掏出一把匕首,划向自己手心。
“你干什么?”陆长青面色一变。
“试试能不能把它们吸出来?”
“吸到哪儿?空气,还是乐言体内?”
乐言体内?贺琛瞬间撒开贺乐言的手。
陆长青这时已经找到纱布,走过来,按住贺琛掌心。
“先爱惜自己,再做其他。”陆长青声音低沉,音色有些冷冽。
“小伤,以我的体质很快就愈合。”贺琛看他低头郑重往他手心缠纱布,有些不自在。“是我冲动了。”
“我说可以尝试,是用科学的办法尝试,不是让你这样莽。”陆长青声音缓和了些。
“哪些科学办法,我这样,是不是也算办法之一?”他举举爪子,又问,“乐言这么久还没退烧,能不能赶快试?”
“能。”陆长青说了声,让贺琛躺到实验台上,给他眼睛上压了一块毛巾,遮住强光。
“这是什么办法?”贺琛不明所以问。
“让我大脑安静的办法。”
“……我能不能跟乐言躺一起?”贺琛小声问,没听到陆长青回答,又作罢。
他把雪狼放出来守着乐言,还可以利用雪狼给崽物理降温。
“那个,你想不出来,是不是……可以叫几个专业的人一起想?”
等了一会儿,他又说。
“叫了。”陆长青说。
“那你们有了办法先在我身上试!”贺琛马上说。
“知道。”陆长青静了一瞬,答了句。
“谢谢。”贺琛说着,过了一会儿,偷偷扒开毛巾,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似有感应,向他看来:“又怎么了?”
“没怎么,你,气色不太好。”
贺琛担心贺乐言一直没注意,刚才陆长青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才发现,今晚陆长青脸色看起来格外白,白得不太正常。
陆长青顿了顿。
“我很好。”他走过来,手搭上贺琛手腕,“睡吧,话痨。”
谁话痨?贺琛张口欲言,对上陆长青漩涡般的双眼,忽然大脑一空……
*
“黑色贴在左边,红色贴在右边,位置不能搞反……”
迷迷糊糊,贺琛听到一阵熟悉的小奶嗓,又感觉一双小手窸窸窣窣,在他身上摸索……乐言?贺琛猛地睁眼。
“你醒了?”贺乐言跟他对视一瞬,镇定得不得了,软软的小手往他脖子下面贴了个什么。
“这是……什么?”贺琛伸手去摸,动作到一半又顿住,改摸向贺乐言额头,“你不发烧了?”
“不烧。”贺乐言点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贺琛视线沿着他动作看去,这才看见自己身上连接着好几根做精神力治疗用的导线,导线集成的另一端,竟然握在贺乐言的小手里。
贺琛吓得一动不敢动:“乐言,你还小,不能链接爸爸——”
“您醒了?贺指挥官。”文毅这时推门进来。
“文医生。”贺琛招呼一声,想坐起来,又不敢,严肃看向文毅,“文医生,乐言链接了我,怎么断开?”
文毅怔了一下,看清乐言手里的东西才明白怎么回事:“没有接通仪器,贺指挥官别紧张。”
文毅说着,看向贺乐言,捏了把他脸蛋:“小鬼,又玩文爸爸东西。”
“学习,不是玩。”贺乐言争辩着,往贺琛身边贴了贴。他想早点学会,好给爸爸治疗。
贺琛这时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坐起来,护住乐言,看向文毅:“抱歉,文医生,我刚没注意。”
文毅没介意,笑着摇摇头,顺着贺琛起身的动作……看了眼他头顶。
贺琛这时仔细看向贺乐言,揉揉他小脑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乐言摇摇头:“你呢?爸比说九点要叫醒你,睡久了会头疼。”
“我很好。”贺琛说着,看向周围,眼睛寻找着什么,“你爸比呢?”
“院长临时有些事,交代我照顾乐言。”文毅解释,“贺指挥官,您——”
他本来想说“您要不要用早餐”,毕竟院长特意交代了他,照顾一下乐言……和乐言爸爸。
但话到口边,文毅实在忍不住好奇,舌头拐了个弯:“贺指挥官,您这个,是暴动期的反应吗?”
哪个?
察觉文毅视线扫向他头顶,贺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咳,这种反应挺少见的,我没见过几个。”虽然刻意控制,文毅眼中还是泄露出几分探究欲,“抱歉,不冒犯的话,我能做一下检查吗?”
他说着,背在身后的手指甚至跃跃欲试跳了跳。
“检查什么?”背后忽然传来道冷冽声音。
“院长。”文毅回过头来,对上陆长青平淡但莫名有压迫感的视线,脑子忽然一阵清凉。
“没什么,院长,贺指挥官刚醒,我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谢文医生,我没有不舒服。”贺琛站起来,揉揉贺乐言脑瓜,走向陆长青,压低声音问,“你去哪儿了?乐言烧怎么退的?我怎么睡这么久?”
“问问题要一个一个来。”陆长青带他走进旁边自己的办公室,语气镇静说。
好吧。“乐言怎么退的烧?”
“自然退。”陆长青示意贺琛坐在沙发上,取了水杯,到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昨天测试什么方法了吗?”贺琛又问。
“测了,几种生物和化学吸附的方式都不起作用,下次活跃期再尝试。”
“下次活跃期?”贺琛蹙眉。
“乐言可以自然退烧,身体各方面机能也没受影响,问题不严重,你不要过度紧张。”
陆长青坐到办公椅上,看一眼贺琛……头顶毛绒绒支棱着的兽耳,移开视线,解开一粒领扣,开始查阅光脑里的什么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