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项知节是真心不大愿意:“老师,我刚喝了药,真不亲了,我——”
乐无涯素来叛逆。
在卷起短暂的、温软而酥麻的火花后,乐无涯抽身离去,把脸扭到了一边去,吐了吐舌头,又缓了口气儿。
项知节无奈笑道:“老师,都说了,苦的。”
下一刻,乐无涯缓足了气,又吻了上来。
项知节攥住毯子的手猛地握紧。
他定定注视着眼前的人,微微合了双眼。
身体仿佛成了一具空壳,只有灵魂飘飘荡荡的,被他牵着往前走。
半晌后,乐无涯直起腰来,冲着他笑,笑容闲散又慵懒:“我们小六还疼不疼了?”
项知节抬手,捂住了心口位置。
疼。
喜欢得心都疼了。
第312章 斗法(七)
和项知节一番撩拨缠闹后,乐无涯睡意渐浓。
满打满算,他已经连续三日两夜不曾入眠了。
他脱掉湿透的鞋袜,往临时搭成的小床上一滚:“让让,让让。”
“……老师?”
“在你这里躲一会儿清净。”乐无涯拱到内侧,自作主张地揭过他的毯子,和他钻在一处,仰着脸看他,眼中带着倦意和笑影,“好几天没睡,困着呢。”
项知节故作镇静,轻声道:“老师,外间有人。”
乐无涯假装自己是只偎灶猫,往毯子里一缩,只露了双含情眼出来。
……项知节心都颤了。
乐无涯完全不知道自己对项知节造成了何等的刺激。
他只是过来撩个闲,闭着眼睛,满心期待着项知节来亲他的时候抓他个现行。
没想到他刚一靠上项知节温热的皮肤,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便一倒头睡熟了过去。
比什么药都强。
待身旁的呼吸匀停了,好容易缓过气来的项知节才有了动作。
他的指尖搓捻了两下腕珠,褪了下来,怕硌疼了乐无涯。
旋即,项知节将干燥温暖的指尖探向那张熟睡的面颊,可在距离只剩寸许时及时止住了动作。
他在半空模拟着抚摸、描摹乐无涯面孔的动作。
……好痒。
指尖是痒的,像是要从皮肉里长出羽毛一样,唯有贴靠着老师,才能治好。
可他还是没有动手。
好在,项知节很快找到了一些事做。
……替他打理有些毛糙的卷发。
轻而柔和地打理着乌鸦的羽毛,果然叫人心静。
而乐无涯安然酣睡,对此无知无觉。
万籁俱寂,唯闻雨打棚顶。
……
乐无涯猫起来躲清闲了,外头主持大局的,自然而然变成了汪承。
将所有幸存的守矿官兵登记、编号、分批安排押送后,汪承和秦星钺会合了。
在泥石流发生时,乐无涯便命令他跟着官兵们一起跑,把逃跑的拢起来,能骗就骗,不能骗就打晕了带回来。
……做了帮凶还想跑,想美事。
秦星钺到底是行伍出身,很知道这帮下级官兵在想什么。
他先是指挥逃生,救下了一批人的小命,又祭出“法不责众”、“都是上头指使的关你们什么事儿”两杆大旗,哄得这帮没了主心骨的人晕晕乎乎。
他一个人去的,回来时,后头跟了一串儿蔫头耷脑的兵丁。
把这帮人移交出去,定睛一看小连子山塌成了这样,秦星钺才后怕起来,抓着汪承就问:“大人无事吧?”
汪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没事儿,放心。”
秦星钺大大松了一口气,左顾右盼:“大人人呢?”
“大人说倦了,大概是找地方休息去了吧。”
秦星钺哦了一声,就自觉归队,缀在了汪承后面。
他自知不大聪明,所以格外佩服读书人。
因此,尽管他比汪承虚长几岁,在汪承跟前,他倒是格外的听话。
默默给他打了一会儿下手后,秦星钺才发现自己身后还悄无声息地跟着个大活人。
秦星钺先是吓了一跳,旋即大大咧咧地问:“你谁呀?老跟着我干什么?”
裘斯年冷着脸,看了一眼汪承。
“这是裘兄。”汪承知道此人来路不简单,怕秦星钺太过直来直去,无形中替大人得罪了人,便主动介绍道,“方才救了我的命,也是他将大人和六皇子护送下山的。”
秦星钺不会去想“这人为什么在山上”的问题的。
他爽快地行了个礼:“哦!那多谢你!你救了大人,那就是秦某的恩人啦!”
裘斯年点了个头。
他对秦星钺的印象不坏。
他关心大人,是真心实意的。
见这人冷淡着不作声,秦星钺收回目光,拿胳膊肘撞了一下汪承,小声问:“哎,他怎么不说话呀。”
汪承:“……”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可惜秦星钺会错了意。
“伤寒啦?”秦星钺大方地后退一步,一边瘸得起劲儿,一边勾搭上了裘斯年的脖子,“我这里有个土方子,治伤寒喉咙疼特别管用,以前我家小将军吃过都说好,回去我就抄给你。”
裘斯年把被雨水打湿了的纸笔递到他手里。
秦星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哈了一声:“你还挺讲究,随身还带纸笔!等着啊,我这就写。我字难看,你可别嫌我!”
见这二人意外地相处和谐,汪承也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转而思考起乐无涯与他分开前,交代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这事儿没完呢。”乐无涯搭了搭他的肩膀,“榜眼之才,岂止于此?”
汪承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思考间,纪准前来报告:“那个点炸·药的人醒了。”
说着,他忍不住往裘斯年的方向溜了一眼。
这时,秦星钺已经得知裘斯年没有舌头了,但他并没有花很长时间愧疚,正在积极地和裘斯年探讨割舌头怎么才能及时而迅速地止血的问题。
汪承假装没看见纪准的眼神,直道:“他说什么了没有?”
“说倒是说了……”纪准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人有点奇怪……”
“怎么说?”
纪准虽说是个没经大事的青瓜蛋子,但再怎么说也是个长门卫。
对丹绥的种种破事,他心中已有一番判断。
但此人的招供,却与他的推想不大相符。
听了纪准的回禀,汪承也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纪准重复了一遍:“他说,是周文焕派他去点炸·药的。”
秦星钺也愣住了。
他率先骂了一声:“听他放屁呢!泥石流之前我一直跟着大人,那人可是周文昌的亲随,我亲眼看见周文昌对他叽叽咕咕说了什么,他一去不回,转头山就炸了,怎么能赖在周文焕身上?”
“可他的确是这么说的啊。”纪准说,“他讲,他其实一直是替周文焕办事的,周文昌只是让他上山把汪大哥和我找回来。指使他炸山、藏炸·药的,都是周文焕。”
秦星钺听得瞠目结舌:“不对呀,周文焕不知道他亲哥也在山下吗?这一炸山,他哥万一也没命了怎么办?”
“他知道。”纪准说,“他说,周文焕跟他通过气了……”
纪准复述了那亲随的话:“‘万不得已,那就一起杀’。”
他一边说,身上一边后知后觉地透出了汗津津的冷意。
秦星钺转向汪承,张了张嘴。
他真有些糊涂了:“说起来,那个把阿顺活活热死的青云,就是周文焕的人……”
……难不成真是周文焕自作主张?
秦星钺糊涂,汪承不糊涂。
他愣在原地,攥紧了双拳。
大人讲得不错。
……好个榜眼之才,果然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