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知节第一时间送了一把新枪到乐无涯府上:“没编号,也没填弹,老师拿着玩儿就是。”
乐无涯向来喜欢精巧新鲜的物件,爱不释手地赏玩了好一阵,眼见项知节背对着他去倒茶,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跟上前去,用枪·口抵住了他的腰窝:“不许动。”
项知节被他从后贴住,只觉他气息温热、生机蓬勃,心里欢喜无尽,面上却扮作可怜的模样,一个转身,将他搂进了怀里:“老师,救命。”
乐无涯被他抱了个满怀,挣扎两下,不得解脱,不由感叹:“这招还挺管用。”
他手中仍握着那柄崭新的短柄火枪,枪口顺着项知节脊背缓缓上移,最终不轻不重地抵在他心口:“哎,我说,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项知节乖巧道:“在等着五哥动手。”
“是么?”乐无涯用枪柄缓缓地蹭他,“你没有让姜鹤去偷换惠王爷抄送给鄂参将的布防图啊?”
项知节神色真挚:“没有。”
“项知节,给你一次机会。”乐无涯声线平稳,叫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我数三个数。数完之前,给我答案。”
这种遥远却熟悉的口吻,叫项知节微微打了个寒战。
“三。”
“二。”
不等“一”字出口,项知节便认错了:“老师是如何知道的?”
乐无涯答:“姜鹤把你准备好的副图送到我这里来了,问我能不能送。”
项知节:“……”
唉,姜侍卫。
不过这样也好。
他与老师本是一家,不管姜鹤的胳膊肘往哪边拐,总之都不会朝外。
眼看证据确凿,项知节选择低头认罪:“老师,我错……”
乐无涯平静道:“站好。站直了。”
项知节心下一慌,刚想松开抱住乐无涯的手,便听乐无涯补全了下半句话:“不许撒手。”
项知节眨巴眨巴眼睛,将这看似矛盾的指令在心中转了一圈,便依言站直了腰,同时收紧了揽住乐无涯腰的手臂,维持着这么一个与他近在咫尺的亲密距离,乖乖低头认错。
但很快,项知节发现,这样的煎熬,不比被罚去外面站好受多少。
因为二人挨得太近,他压根儿无法躲避乐无涯审视的目光。
而乐无涯心里在乎他,怜他自幼孤苦,无人疼爱,即便是要训诫,也不愿叫他孤零零地站得远远的。
他问项知节:“为什么这么做?”
“裴鸣岐来找过我……”项知节轻声招供,“他近日常常观察军中动向,找出了不少与五哥交好的参将。”
“这些人中,五城兵马司的鄂参将最为忠诚。而五哥送了鄂参将一幅图……图上标出了京中几位要员的府邸,有元将军家,有乐家,有礼部常尚书家,还有……”
“……有老师的家。”
托姜鹤告密的福,乐无涯早看过这幅图了。
况且前段时间,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府外转悠的事情,早被仲飘萍发现并上报了。
乐无涯对此毫不意外。
这图背后的用意十分明了。
这几位被重点关照的大员,不是军中旧勋,就是项知节的“党羽”。
惠王不愿意当日横生枝节,更不愿项知节趁机来分一杯羹,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剪除他的羽翼。
控制住元家和乐家,能防着他们动用他们在军队中的影响力,以免动摇军心。
至于常尚书,他一向和项知节交好,然而他年事已高,又素来识时务,项知允多半不会加害于他。
但乐无涯的生死,就难说了。
谁都知道,这个与前任权臣乐无涯长得一模一样的闻人约,乃是六皇子麾下的忠实拥趸。
而且他的能力超乎寻常,即便项知允真能成事,有了此人在旁搅局,也难保他这新君之位坐得安稳。
从如今的局势来看,不得不说,惠王的担忧,的确颇有道理。
“惠王爷要杀我,让他来杀就是,端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乐无涯一瞬不瞬地盯着项知节:“问题是你。我有没有说过,要你在幕后藏好?你擅自偷换他们的布防图,把我划出去,鄂参将虽说不能经常与惠王联系,可他一旦生了疑心,或是有心求稳,跟惠王核对名单,届时又该如何?”
“要是你搅乱了我的棋局,你要怎么赔我?”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二人身体紧贴,项知节关节的僵硬,乐无涯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项知节轻声道:“不行。”
“什么不行?”
“老师有风险,不行。”
话音刚落,项知节的额头便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乐无涯:“答错了,重新说。”
没想到,项知节今日格外执拗:“就是不行。”
“那天我不会在府中呆着,你大可放心。”乐无涯补充了一个前提条件,“来,你重说一遍。”
这下,项知节不吭声了。
沉默半晌,他反问道:“……老师,你那天为什么不在府中?”
乐无涯:“……”???
“老师,你终于说实话了。”项知节认真地看着他,“那天,你根本没打算留在府里坐镇……你要出去,你要去宫里,是不是?”
乐无涯恍然大悟:“……好小子,你是故意诈我?”
怪不得他会干出这样的蠢事,合着是早早算好了,他交托给姜鹤的要事,姜鹤必会来向自己通报。
项知节怕他不说实话,便假托布防图,装作自己要兵行险着,原来是为了从他口中诈出他那日的动向!
大意了,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乐无涯瞬间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哟,长本事了,跟谁学的啊?”
项知节却不理会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一手捧住了乐无涯的后脑,另一手反客为主地锁紧了他的腰,锁出了他一声闷哼:“腰!唔……”
项知节:“老师,不许跑。我要你抱着我说,看着我说——你不会有事的。”
乐无涯耐下心来,细细同他分说:“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的棋子,那一天,我是你的小将军,将军哪有不上战场的?我得顶在前头,以防生变。”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这不是我要的。”项知节很固执,“老师要说,你不会有事。”
乐无涯被他锁得无处可逃,只得无可奈何地笑道:“好,我不会有事,我只会让别人有事,行了吧?”
得了乐无涯的承诺,项知节周身的气势霎时软了下来:“老师,知节有错,今日也是关心则乱,才撒了谎,往后我绝不骗你。”
乐无涯嗤笑一声:“鬼信。”
项知节有点委屈地抿起唇角:“……”
乐无涯:“装。”
项知节:“没装。”
乐无涯拿起那把没有填火药的枪,抵住他的喉结,往上顶了一顶:“再给我装一下试试。”
项知节立即拥住乐无涯,笑着故技重施:“老师,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整点小情侣赛前动员。
第365章 一战(一)
在乐无涯的保驾护航下,项知允的小动作愈发频繁。
上京之中,各方权力错综复杂。
一旦有了动作,就不可能全然保密。
没有人知道为何素性温和、逆来顺受的项知允,在得了皇上青眼后,反倒起了谋篡之心。
然而,但凡能察觉项知允动作的人,都极擅长两件事。
一是权衡利弊。
二是装傻。
惠王得圣心数年,早已是朝野默认的储君。
纵使皇上曾对六皇子有所属意,终究还是择定了项知允。
如今,皇上是确确实实地老了。
当然,若他死死扒着权力不放,这些朝臣们恐怕还会掂量掂量该如何站队。
可皇上自己都决定放权了。
项知允毕竟什么都还没做,不过是联络联络武将,和文臣攀攀交情而已。
昔年皇上坐东宫时,那可是大权独揽,连边地军队都要安插自己的眼线进去的。
惠王爷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们跑去皇上跟前嚼舌头,就算真让皇上把好不容易择定的接班人废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难道换庆王爷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