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反应?
应天棋倒真有些看不懂了。
“请国师大人明鉴啊……!!”
张葵好像在某一刻突然崩溃了,他发出一声悲鸣,嘶哑的嗓音回荡在狭小的地牢内:
“都是犬子的错,都是犬子的错!!但小人可作保,此事,当真与犬子无关啊!!还请国师大人明鉴,请大人饶了我们吧!!!”
应天棋微微睁大眼睛。
下意识回头看去,便借着昏暗的烛火,对上了立在墙边阴影中、方南巳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子。
第40章 五周目
張葵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不然也不会说这种话。
鄭秉星的死或许和張葵他儿子有所牵连?这又是哪门子的事儿?
应天棋原本只想从張葵这里开个小口子,却没想到一不小心破了个大窟窿。
“国師大人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 自己的命都难留了,还如何能替贵公子作保?”
应天棋没做好背调, 知道的有关張葵的事情实在太少,导致现在就算试探也没法直击要害, 只能说得模糊一些打打游击, 难保张葵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 回过味来。
不过张葵现在正处在极大的惊恐之中, 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么细致。
他连嘴唇都在颤,说话颠三倒四,一个劲儿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小人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什么样子……小人最清楚不过,他绝对不敢的!此事绝对与我张家无关, 定是有小人蓄意暗害!……对,对,都是妙音阁那蹄子惹的祸,肯定是她身邊的人!小人对国師大人那是忠心耿耿, 天地日月可鉴,半分不敢忤逆啊!”
“哦?”应天棋微微眯起眼睛。
妙音阁那蹄子?
是谁?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事, 国师大人就想不到吗?”应天棋輕嗤一声:
“妙音阁里的女人都是些漂泊无依的孤女, 能认识几个人?你覺得谁能替她出这个头?谁有本事为了一介乐女, 去得罪当朝国师?”
事情到这一步,应天棋已经是睁着眼睛瞎胡扯,一张嘴全靠赌了。
他只能从张葵给出的那点零碎信息里做一点猜测,而后当做诱饵, 拋出去想办法套出更多的信息。
“我……我……”
果然,张葵噎住了,疯魔了似的一个劲地念叨:
“那也不会……那女人,那女人背后肯定有人,不,不,为什么……”
看张葵这反应,应天棋就知道再继续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他垂眸思索片刻,扔了手中木棍,转身就走。
身后的张葵见他这反应,心里没底,立馬膝行上前几步,握住生锈的铁笼,努力将脸挤进两条栏杆中间的缝隙中:
“大人!帮我向国师大人求求情……放我出去,我一定能给国师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啊……大人!!”
应天棋没再理会张葵。
他和靠在角落里看大戏的方南巳对了下视线,方南巳这便直起身,同他一起往出口走去。
拐入暗道離开张葵视线之后,应天棋三两下摘了斗笠和蒙面。
他要被闷坏了,赶紧拿着斗笠扇扇风,快步往外走去,邊问:
“张葵还有儿子?”
“似乎。”方南巳也不太清楚一个五品官家里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没法给应天棋肯定的答复。
但这对应天棋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自顾自道:
“张葵有个儿子。张葵是鄭秉烛的狗,同理可得张葵儿子也是鄭秉星的狗,就跟那日和郑秉星一同逛妙音阁的那几个纨绔的性质差不多……然后郑秉星很可能在妙音阁伤害过一个乐女,而且这件事还与张葵儿子有关。那个女孩可能还活着,但结合小荷之前告诉我的‘人命官司’,我更倾向于女孩已经死了。
“并且,郑秉星和张葵儿子很可能因为这事闹得有些不愉快。”
应天棋思考的时候总喜欢在手里转点什么,但现在他手里没有核桃也没有笔,只能退而求其次,无意识地按一按自己的手指骨节。
方南巳静静听着他的推理,听到最后一句,他微一挑眉,问:“何以见得?”
“因为,如果不是因这事起过矛盾,那张葵听见我说郑秉星死在妙音阁之后的第一反应就不会是‘绝对不是我儿子做的’。只可能是张葵儿子有杀人动机,张葵才会那么大反应急于撇干净自己。”
应天棋抿抿唇角:
“张葵病急乱投医说定是那姑娘的亲友为她报仇才会下手,主张从妙音阁查起……这歪打正着的,还真被他猜对了。”
【叮——】
突如其来的一声係统提示吓了应天棋一跳。
眼前一片黑暗映上了係统屏幕莹蓝色的光。
【解锁支线任務(5)】
【婉娘旧案】
【任務目标】
【请宿主查清婉娘旧案并将真相公之于众】
【达成条件】
【1/还原婉娘旧案始末】
【2/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任务奖励】
【200积分】
看着新弹出来的任务详情,应天棋微微皱了皱眉。
黑暗环境里,系统的光芒实在太过刺眼,应天棋没看多久便灭了屏幕,喃喃着:
“婉娘……”
也就是说,他刚才的推理基本是正确的,这就是事情的大致走向,不然也不会触发任务推送条。
应天棋心里有了底,正思索着,突然听身后冒出来一句:
“什么?”
应天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邊还有一人。
他回头瞧了眼方南巳,对上他略显深意的目光,也不知他听清了几个字,只好不尴不尬地打着哈哈:
“哈哈,没,什么都没有。”
应天棋輕咳两声用作掩饰,快步通过暗道,麻溜地钻了出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空气,而后发布下一项指令:
“回!”
方南巳跟在他身后出了暗道,也没继续追问方才的事,只瞧着他,微一挑眉:
“这就要回了?”
“嗯。”应天棋点点头:
“张葵这也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那就先这样吧,有思路了就先往下顺着。还有,明儿你安排一下,我要见见郑秉星那群狐朋狗友。”
说着,应天棋往门口走去,但走出去几步,脚步一顿,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问:
“对了,张葵……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方南巳没有回答,但应天棋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了那么一丁点东西:
“呃……杀了?”
方南巳微微扬了下眉,意思应该是他猜对了。
应天棋一时半会儿果然还是没法适应古代这拿人头当猪肉砍的节奏,他心情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又听方南巳意有所指地问出一句:
“陛下为何覺得从张葵这问不出东西了?”
“……”
应天棋一开始并没有明白方南巳说这句话的用意。
但片刻后,他想起在地牢里看见的东西,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方南巳的意思,冷汗瞬间顺着脊骨蔓延至全身:
“你……”
“进了臣这间别院的人,只有两种结局——一言不发而后成为屍体,或者吐出点东西之后成为屍体。臣以为,下面应当会有陛下用着顺手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是臣多此一举。”
方南巳若有所思地瞧着应天棋,微微垂眸像是短暂地上下审视他一眼:
“但陛下如果已经用自己的方式问出了想问的东西,那也好。”
好像某堵高高大大的墙轰然炸开,应天棋恍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但也再次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个时代间不可忽视的割裂感。
他是可以用上方南巳那些家伙什,对张葵严刑逼供。
不用跟他费口舌说那么多演那么多,可能掏个老虎钳出来,省事又省心,付出的肯定比现在少,得到的也只会比现在多。
张葵那家伙看着也不像多铁骨铮铮的人,用点手段就能把知道的东西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吐干净,到时候一切事情自然也都清晰明了了,应天棋能省下很多功夫和步骤,运气好点还能一键直达谜底。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捷径摆在面前他都不走。
因为他的思路和方南巳不一样,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地牢里潮湿的腥臭味仿佛又缠了上来。
应天棋緩緩蜷起手指,垂眸看向了地上那道还未闭合的暗门。
他现在就可以折返回去,暂时拋棄掉作为一个现代守法三好公民的良知,让一切都为了通关效率服务。
但应天棋盯着那片幽暗思索片刻,还是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