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爷啊,那我可真是撞了大运了!我叫田七,是打松阳来的,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哦,我叫宋立,我们是江南人。也是听说河东旱灾严重,所以想着尽己所能,送些东西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宋立简单说说自己的情况,一把扶住应天棋的手臂:
“你遇了强盗,没受伤吧?这边危险,你一个人走了那么久,怕是又累又饿了。不嫌弃的话,你先跟我们凑合一夜,正好吃些东西,休息休息?”
应天棋看起来感动得又要哭了:
“没有没有,那伙强盗只抢了我的东西,我没反抗,他们便也没稀罕杀我……宋大哥,你这是救了我一命。来日,我必当结草衔环已报今日之恩!”
“嗐,人在路上,多有难处,既然遇见,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咱们不说这些。”
宋立冲他笑笑:
“不过你来得确实也巧,我们煮了一锅汤,这才刚出锅,闻着香味没?咱过去,一起热腾腾地吃上点。”
“好。”应天棋目的达成,抬手抹干净眼泪,这便同宋立一起往大部队那边走去。
但才刚抬步,应天棋忽地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那声音由远至近,听起来马匹似乎还不少。
他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真瞧见夜色中驰过一串黑影。
应天棋微微一愣,宋立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顺着他目光望过去,也似有些意外:
“听说想去河东,只有黄山崖这一条路。但此路凶险,不仅有野兽,还有山匪。这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敢进山呢?”
第57章 五周目
那群人来得急去得也急, 很快便连着匆匆馬蹄声一起消失在了夜色里。
应天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事情到这一步,他再着急也没有办法, 只能顾着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他扯扯唇角, 接了宋立的话:
“纵馬而过的江湖侠客……想来是不怕野兽的。”
宋立点点头,没多在意:“说的也是。”
应天棋随着宋立和方才一直没吭声的老伯一同回了隊伍里。
近了应天棋才发现, 他们这支隊伍规模还不小, 单是货物就拉了六七车, 应天棋大概扫了一眼, 看车上堆着的布袋像是粮食:
“宋大哥,你们这是要往河東送粮草啊?可真是大义,我实在佩服。”
“嗐,我老家就是河東的,虽说爺爺那辈去了江南经商, 我们后辈也在江南定居,但长辈总说做人不能忘本,如今家乡有难,我们这些从河東走出去有了出息的后人总不能坐視不理。天灾无法阻拦, 我们人也只能尽己所能尽点微薄之力罢了。”
宋立带着应天棋到就近的篝火旁坐下,邊同他解释道。
“哎, 这儿啥时候多了个人啊, 我怎么没见过?”正说着, 一个身強力壮的汉子路过,瞧见应天棋,便多问了句。
宋立立馬介绍道:
“这位小兄弟是去河東探親的,说是在附近遇见了強盗, 钱和馬都被抢走了,好险遇到了我们。”
汉子撇着嘴点点头,邊低头喝了口汤:
“这块儿是不安宁,听说啊,这山里还有窝山匪呢!来,那个……小五!把锅里那羊棒骨盛来给这小兄弟,让他啃了暖和暖和!”
于是不一会儿,应天棋便被塞了一大根羊棒骨在手里。
一日忙碌到现在,他确实有点饿了,但握着这么大块骨头,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哪下口。
“对了小兄弟,你是去河东哪里探親?”宋立坐在应天棋身邊喝着汤,瞧着他,问。
应天棋早准备好了说辞:
“河东小渔城,我姑母一家住在那里。”
“小渔城……”宋立念叨着这个地名,瞧了眼自己的同伴,突然一拍大腿,问:
“哎!那跟咱还是同路啊!我没记错吧?”
得到同伴肯定的答复之后,宋立又看向应天棋:
“我们正好路过小渔城,你若是不嫌弃,可以跟我们一道儿,我们把你送到你姑母那儿去。若是不方便,明儿一早天一亮,我就叫几个兄弟,把你送回黄山驿站,总不至于叫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没着落。”
这真是……
人间自有真情在。
应天棋没来时还在想自己要如何卖惨才能委婉地提出与这商隊同行,却没想到遇见了一副热心肠,直接免了他的烦恼,还不等他开口,就将前路后路都帮他想好了。
应天棋一时都有点内疚自己冲着宋立的这通做戏欺骗了。
但内疚归内疚,该演还是得演:
“能在这荒山野地里遇到宋大哥这样好的人,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还会嫌弃?能与大哥们一道前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嘿,那明日你就跟咱们一起走!其实我家也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弟弟,我瞧见你便觉得亲切,你也不必与我客气。”
宋立朝应天棋笑笑,为他指着篝火对面那几个汉子介绍:
“这些都是我们隊里的鏢师,这位是鏢头向二爷,一身好本领。”
“向二爷好。”应天棋像貌似李逵五大三粗的向二爷乖乖问了好,又看向宋立,半开玩笑道:
“既有鏢师又有镖头,那宋大哥就是东家了?”
宋立却笑着摇摇头:
“我?我可不是东家,顶多算个二把手。我们东家刚带了一队人去周邊探路去了,现下还没回来,等回来了再给你介绍。”
“好。”应天棋应了一声,之后便低下头,专心啃起手里的羊棒骨来。
只是,今日直到大家吃完饭、侃完天、各回各的帳篷打算睡觉时,宋立的东家也还没回来。
应天棋有些担心东家大人的安危,毕竟虽然强盗是他编出来的,可野兽和山匪是真实存在的,他怕这深更半夜不见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但宋立说没事,他家东家经常亲自押送货物,对野外山林之類的地方十分有经验,不必担心。
既然宋立自己都不担心他东家,那应天棋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应天棋在宋立的帐篷里跟他凑合了一夜,说来,这还是应天棋第一次在野外露营。
他这一夜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山里风很大,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狼嚎,应天棋一觉睡得斷斷续续,第二日清早,还是被帐篷外一道口哨声吵醒的。
“醒了?”应天棋刚睁开眼,正抬手揉眼睛,便听见了宋立的问询。
“……嗯。”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坐起身子:
“那口哨是什么意思?咱该走了吗?”
“对,集合了。”宋立看起来心情不错:
“东家回来了。”
传说中亲自押货还大半夜亲自跑出去探路的东家?
应天棋来了精神,爬起来伸个懒腰,出了帳篷,想出去瞧瞧那东家的庐山真面目。
清晨的山林弥漫着一片湿漉漉的清新雾气,偶尔还能听见林子里几声嘹亮的鸟鸣。
应天棋打着哈欠掀开帐篷的帘布,一抬眼,瞧见清晨一片灰蓝色的天,还有……
应天棋微微一愣。
几只帐篷中间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立着一个打扮利落的女人。
女人一身布衣短打,头发用布条扎起高马尾,容貌美艳却不失英气,凌厉到捎了几分攻击性。
“辰姐!”
宋立在应天棋身后出来,扬声唤道。
应天棋这才回过神。
“辰姐,这是我们昨夜捡来的田七小兄弟,路上遭了点變故,我便做主让他留在咱队里,咱捎他一段,把他送到小渔城就成。小七,这是我们东家,你叫她辰姐就行。”
“辰姐。”应天棋瞧着女人,乖乖唤了一声。
“嗯。”辰姐扫了应天棋一眼,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只淡淡应了一声,便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你,跟着我的车走。”
之后,还不等应天棋应好,她便扬声道:
“都起来,出发,进山!”
这位辰姐不像个东家,倒像只头狼,有她这么一唤,原本在营地零零散散各干各事的镖师伙计们都动了起来,不一伙儿便收拾好车队,整装待发。
应天棋被安置在了队伍第一辆车的车架上。
山路摇摇晃晃,应天棋跟一堆粮食挤在一起,眼睛没看两侧的山景,而是一直瞧着骑马行在前侧的辰姐。
大概是注意到了应天棋的目光,宋立骑着马笑着靠了过来,低声道:
“小七,看什么呢?我们东家再漂亮也不好这么盯着瞧吧?当心一会儿被发现了,她拿鞭子抽你!她脾气可不太好。”
“不是,”应天棋尴尴尬尬地笑着:
“我就是觉得……”
后面的话,应天棋没说出声,只默默把话头咽进了肚子里。
他轉头看了眼后边的队伍,和两侧骑着马的镖师伙计们。
一个念头在心里打着轉,令他不安地空咽一口。
队伍前行的速度很快,日头从东边慢慢地挪到了众人头顶。
见时辰差不多了,辰姐抬手吹了声口哨:
“到前面停下休整!”
说着,辰姐落下一马鞭,加速向前而去。
应天棋的視线追着她一路向前,但下一瞬,却忽然发现前方林子里似乎闪过一个黑点。
应天棋眯起眼睛,想再看清些,黑点却已经从他视野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去,这才发觉队伍两侧皆是断崖,竟在此地形成了一處類似一线天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