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25岁。”
——
秦观臾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李大鹏挥退了几位观众,让秦观臾到观月楼的二楼书房就位。
秦观臾一愣:“直接拍?不让我和迁辞见一见?”
他到底不是专业演员,现在整个人进入了这个陌生领域,他发现还是待在沈迁辞身边更有安全感。
李大鹏说:“第一场戏的反应比较细腻,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先不让你们见面。”
秦观臾不懂这又是什么原理,但片场导演最大,他选择乖乖听话。
第一场戏的最开始,是“老年程喻饴”捧着相机故地重游,但程爷爷毕竟年迈,不可能亲自上,所以李大鹏让开头几秒直接呈现相机的录制画面。
但为了和后面的情节接上,沈迁辞饰演的“青年程喻饴”得先复刻这个动作。
当李大鹏一声“开始”,沈迁辞捧着羲宸的相机开始在观月楼二楼的长廊穿梭。
——
当程喻饴捧着相机,行至二楼书房外时,他迈出去的步子突然停住。
即便故人早已离去许多年,再来到这里,竟然仍感近乡情怯。
半晌,他再次抬步,缓缓朝书房走去。
那是秦家曾经的大少爷秦时安的专用书房,靠着长廊这头有一扇大窗户,许多年前,每当他从这里走过,总能看见秦时安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或写字读书,或查看账册。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清晰地记得那人每一个鲜活的表情。
程喻饴看着手里小巧的相机,遗憾地感叹:如果那时就有这种轻便的东西,或许他还能透过镜头,再见上故人许多次。
书房的窗户开着,虽然这里没有划分为景园的展览区,但工作人员们还是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偶尔开窗通通风。
他双手微颤,一时间甚至不敢用肉眼去看那个熟悉的座位,相机在这一刻成了他逃避的媒介。
程喻饴缓缓将手中的相机对准了书房的那扇窗户,想让镜头先替他再看一眼。
可就在相机扫到窗边的书桌时,一片黑色长衫的衣角率先闯入了镜头。
程喻饴不由惊呼一声,手一抖,相机脱手落下,幸好连着脖子上的挂绳,才不至于摔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窗边那个穿着黑色长衫的青年。
风过长廊,观月楼外的大树沙沙作响,书房内与之相对的那一头也开着窗,窗外的樱桃树结满了果,随风摇摆。
午后澄澈的日光洒进来,给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不知是不是程喻饴的这声惊呼惊扰到了窗边的人,对方闻声抬眸,看清程喻饴时微微一怔,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你是?”
——
“好,过!”李大鹏的声音传来。
秦观臾猛地回神,这才惊觉自己这是在拍戏,甚至还不知不觉演完了一场。
开拍前他没有见到沈迁辞,刚才那一眼,是他第一次看到沈迁辞化好妆换好衣服后的模样。
今天的天气太好,沈迁辞看过来时,那双眼仿佛沐在日光下的上等琥珀,而且刚才在戏中,沈迁辞饰演的“青年程喻饴”再见故人,惊讶过后,眼睛水雾朦胧。
秦观臾几乎是瞬间被摄走了神志,看着沈迁辞的脸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神,只剩下这些天背台词时练出的惯性,才脱口说出属于“大伯公秦时安”的那句台词。
他紧张地挺直了背脊,生怕自己刚才闯祸出糗。
可意料之外的,所有人都很满意。
李大鹏的声音还在继续:“刚才那段简直完美!秦总,小辞,你俩调整一下,待会儿准备开始下一段。”
秦观臾愣愣地眨了下眼睛,不确定地看向窗外的沈迁辞。
沈迁辞满脸笑意地用胳膊肘撑着窗台,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高兴。
“你可太厉害了,小秦。”
“!!”秦观臾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心起来,周围人的夸奖,尤其是沈迁辞的表扬,让他整颗心都要飘起来。
李大鹏要讲下一段的戏,沈迁辞先从书房外走了进来,他杵在正坐着的秦观臾跟前,这会儿近距离看清了秦观臾的打扮,沈老师满意得不得了。
“我好看吗?”秦观臾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看眼前这位活像只仰着脑袋等待夸奖的大狗,沈迁辞破颜莞尔,抬手扫了一下秦观臾落下一缕的额发。
“好看,特别好看。”
在“工作”和“颜值”上得到了沈老师的双重认可,秦观臾更满意了,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绽放花骨朵。
李大鹏拿着剧本进来,开始给他俩讲下一段戏。
秦观臾一边听着,一边控制不住地将注意力挪到身边的沈迁辞身上。
沈老师穿着一件淡色竖条纹的白色衬衫,无论衣着还是发型都被化妆师打理成那个年代的模样,他轻轻松松地将自己平时明显属于老师的书卷气收敛起来,即便现在身处戏外,他也依旧保持着“程喻饴”的状态。
秦观臾抬头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发现他此刻正好站在另一边窗户的偏右侧,而窗户的另一半,被樱桃树的枝丫铺满,鲜红的果实和鲜活的人被框在了同一个窗框之中。
秦观臾看得心思活跃,很想拿沈迁辞脖子上的那个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秦观臾惊讶回头,见摄影老师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个构图很漂亮,沈老师,秦总,我给你们拍几张合照。”
秦总满意了,恨不得当场给摄影老师加奖金。
摄影老师拍完后,秦观臾继续听导演讲戏,恰好工作人员抬着器械从一旁路过,秦观臾自然地伸手将沈迁辞拉到了自己身边,免得被器械磕着。
却不想手上用力过猛,居然直接拉着沈迁辞坐到了他自己的腿上!
过近的距离和属于沈迁辞的香气让秦观臾头皮一炸,心虚地看向四周。
周围所有人都在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就连沈迁辞和李大鹏都在专注地讨论着,压根没察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多暧昧的举动。
既然无人注意,秦观臾胆子瞬间大了些,他没有推开沈迁辞,反倒假装不经意地将坐在他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
小秦总稍稍倾身,前胸几乎贴上沈迁辞的后背,他把下巴轻轻搁在了沈迁辞的肩上,和对方一起看着同一本剧本。
——
第二场戏接着刚才的场景,沈迁辞饰演的“青年程喻饴”在看到故去多年的“秦时安”竟然坐在窗前,震惊过后,突然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他变年轻了。
明明他已经老态龙钟,可就在相机对准了“秦时安”的那一瞬间,他的容貌居然也变回了二十多岁的模样。
眼看秦时安就要起身出来找他,程喻饴又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了管家的声音,是曾经的秦家老管家!
可这位老管家明明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时就寿终正寝了。
老管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程喻饴惊恐之下,直接闯进了书房,躲到了秦时安的书桌下。
“你……”秦时安懵了,“你做什么?”
程喻饴抱膝坐在了地上,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跟自己说话。
秦时安眉心蹙起,并不想听话。
可下一秒,管家提着一壶茶和一盘糕点走了进来,秦时安只好坐直,假装无事发生。
管家笑呵呵地把盛着糕点的盘子放到了书桌上:“大少爷,这是厨房刚做好的新品,我给你新沏了一壶水仙,可以就着糕点吃。”
秦时安和管家聊起了新店铺的事,坐在椅子上的秦时安自然地将一只手放在了腿上。
而程喻饴躲在书桌下,正好是管家的视线盲区,见管家当真没发现自己,顿时大胆起来。
他抓过秦时安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摊开对方的掌心,仔细地查看起来。
越看,心里头那股酸涩就越往眼眶上涌。
秦时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掩饰了过去,他三言两语先打发走了老管家,待老管家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时,他才低头看向躲进来的那个人。
他想问对方到底是谁,却见这人低着头,死死地拽着他的手不放。
秦时安失笑:“你在看什么?”
程喻饴没听到他的问题,只是暗自喃喃:“民间传闻都说,鬼模仿不了那么精细的肌肤和指纹。”
这声虽小,却被秦时安听了个全,他笑道:“那当然,毕竟我又不是鬼。”
程喻饴抬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差点让扮演着“秦时安”的秦观臾愣住,他和沈迁辞此时的视线一高一低,沈迁辞就这么红着眼睛,从低处抬头看他,从他的视角看去,恍惚以为自己屋里跑进了一只成了精的可怜巴巴的小猫。
就在他思绪即将飘向九霄云外之时,还牵着他手的沈迁辞悄悄捏了捏他的指尖。
秦观臾瞬间回神,在沈迁辞的目光引导下再次入戏。
剧中的秦时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抽回了自己的手,又问:“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么?”
“你还不认识我?”
秦时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字:“还?”
程喻饴脸白了白:“可能我才是鬼吧……”
“这样啊?”秦时安笑意更深,“那你怎么找上我来了?”
程喻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全然陌生的体验,却又遇上了最熟悉的人,复杂的感觉让他脑子到现在还没重启成功。
他站起身,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一眼看到另一边窗户外的结满了果实的樱桃树。
“为了偷吃你家樱桃。”
秦时安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又问:“但鬼不是只有晚上能出来吗?”
程喻饴一噎,还不等他回答,老管家突然在秦时安靠着的这边窗户探进了脑袋:“大少爷,老爷找你。”
程喻饴和秦时安都被他吓了一大跳,刚才两人聊得起劲,居然都没听见管家的脚步声。
作为真正的不速之客,程喻饴一动不敢动,生怕老管家以为他是什么贼人,然后把他叉出去。
谁知老管家跟看不见屋里有他这个人似的,就这么站在窗边等着秦时安。
“……”秦时安看了看屋里的程喻饴,又看了看目不转睛的老管家,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
他问老管家:“你没觉得我这屋有点变化吗?”
老管家疑惑地探着脑袋扫视了一下,那目光在经过程喻饴时竟然没有半点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