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霜摄政王的身份足以他在朝中权势滔天,但魏霜若是想长久保住权势,就必然要让新帝好好活着,这样,摄政王才有时间继续往朝中塞亲信,布密网。
但若摄政王不求身后名,几十万大军在握,杀了自己震慑朝堂也只需动动指头,无非冠上几年反贼名,待魏氏开枝散叶,大梁改名换姓,他魏霜就成了开国皇帝。
玉玺,代表至高的皇权,萧钰无害地看着魏霜,眨了眨眼:“皇叔再不接,冯顺手都要断了。”
“陛下。”从进殿后就任由萧钰胡闹的魏霜突然沉下声。
萧钰被震得一激灵,不由自主正襟危坐。
“玉玺重器,哪怕是臣,也不可托付,您是当今圣上,有的东西需得握稳在手中。”魏霜黑着脸接过冯顺手中的托盘,大步走到萧钰身前,把上方那一尊玉玺塞到萧钰手中。
“皇叔护着朕,那玉玺给皇叔也是一样的。”萧钰勾了勾唇角,抓着魏霜的手不肯放手,他把玉玺的一角放进魏霜掌心。
魏霜使巧劲将玉玺推回,果断抽回手背在身后:“不可。”
“为何?”萧钰心情极好地挑眉,白皙的食指摩挲着玉玺顶上盘旋的九龙,他捏起玉玺放在眼下晃了晃,露出底下刻着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您是君,我为臣,礼法不可违,收了陛下的玉玺,魏某打出来的铮铮铁骨就断了。”正在对君王吹胡子瞪眼的遵礼法第一人魏霜,果断拒绝了幼帝的玉玺托付。
“那好吧,朕自己收好。”萧钰命冯顺将玉玺收回暗格,颇为怜惜地把上半身倾到魏霜面前,他伸手勾住魏霜的小指,气哼哼道,“魏霜是朕的恩人,朕才舍不得魏霜断骨。”
“嗯。”魏霜模糊地哼了一声,没避开萧钰的亲昵。
“魏霜。”萧钰又叫了一声。
魏霜头皮一麻,他闭上眼退后两步,收回手放在身前:“陛下请讲。”
“玉玺朕可以自己收,但是御书房那么多奏折,你不帮朕的话,就没有人能帮朕了。”萧钰定定地看着魏霜,眨了眨无辜的金瞳。
听上去,倒像是自己收好玉玺是极委屈的事一般,魏霜心一软。
魏霜:“本也是臣份内事。”
萧钰笑了笑:“太好了魏霜,朕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朕的。”
身侧的酒香不受控制地变得越发地浓郁,像迷失在了深秋的桂花林,萧钰扯住魏霜的袖子,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魏霜,信香。”
随着萧钰一声喊,屋内的乾君信香再一次被骤然收拢,多次在萧钰面前失控,魏霜耳根微微发烫,他背过身走向门口,迎着吹来的北风凛声道:“臣失礼。”
“太医说,朕吃完秘药,闻见乾君信香会出现易感期的热潮。”萧钰也站到风口,顿了顿。
魏霜周身的信香再次震荡。
“不过只有服下秘药的一天内会这样,现在朕已经没事了。”萧钰不急不缓再度开口,他紧皱眉头疑惑道,“朕分化后,信香也会时常不稳吗?”
“……能控制,只是臣前日起,便处在了易感期,陛下不必担心,臣已服过抑息丸。”魏霜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原来如此,那魏霜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御书房吧。”萧钰点头,格外体贴地关心道。
“无妨,乾君的易感期并非大事,只要别撞见坤者信香,不服药也能抑住。”魏霜硬着头皮继续圆谎。
魏霜很不如萧钰意地立马转进了御书房,堆成小屋的请安折尚未来得及拆迁,感受到魏霜的视线,萧钰低下头整理下摆。
“你先在这里看着,朕去御膳房看看点心。”萧钰一见满桌脏东西,头疾不可避免地再度复发,他刚往门边迈出一小步,就被魏霜拽住命脉。
“陛下,臣不宜全权代理政务,您需在一旁观瞻。”魏霜再度冷下声。
萧钰试图故技重施,垂眸喊了一声:“魏霜。”
“臣明日会送左相给陛下选的太傅入宫。”魏霜巍然不动。
“啊?太傅?”萧钰瞳孔微微地震,“不是魏霜辅佐朕就好了吗?”
然后朕负责吃喝玩乐,魏霜负责勤勉让朕看上去没那么昏庸。
“先帝钦定臣为摄政王,命左相,右相同臣一并辅佐陛下。”魏霜小心翼翼避开萧钰搭建的请安折小屋,从乱七八糟的奏折堆里抽出一份翻开。
……又冒出两个不认识的辅政大臣,萧钰满面凝重。
“朕想让魏霜教。”萧钰扯了扯魏霜的袖口。
“嗯,臣也会教陛下骑射。”
也就是说,除了骑射,还有别的。
成了皇帝还要重新捡起繁重的学业,萧钰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不行,朕今日非要偷偷溜回养心殿完成被侵扰的午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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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了]不行了陛下这个萌[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6章 酒香
休是休了,只是歇在了御书房锃亮的地板上。
点心遁,更衣遁都未能生效,萧钰没拧过魏霜,板着脸,按着性子猫在魏霜身侧打起一个又一个哈欠。
“点心,吃了就不困了。”萧钰揉着通红的眼睛讨价还价。
魏霜只得让萧钰先到一旁站立清醒,让殿中的内侍去御膳房取萧钰心心念念的点心。
点心到了,萧钰却没打起半分干劲,反而捧着一叠精致的桃花纹样点心双目无神地嚼嚼嚼。
糕点又干又噎,萧钰又叫了一壶清茶,手里装模作样捧着几道未看完的请安折,理直气壮地坐在魏霜身侧做窸窸窣窣的老鼠。
请安折子冗长无聊,大都还是重复的内容,萧钰本来在认真看,但看了没一会,他就着头顶有节奏的翻书声,又扮演起啄米的小鸡来,披散着青丝的脑袋一倾一倾地往点心盘子里撞,势要将自己鼻子上的点心渣范围扩大到整张面颊。
魏霜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
萧钰一抖身子,重新捧起手中的请安折放到嘴中——
魏霜:“……”
算了,本性难移,急不来。
魏霜开始专注于处理休沐两日累计下来的烂摊子,一时没关注身旁的萧钰,只听见脚边啪嗒一声,然后接着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萧钰摇摇晃晃撑了半晌,终是倒在了铺开的书页间,萧钰手里攥着吃尽的点心盘子,紧闭的双目少了算计的精明。
也不知少年天子做了什么美梦,时不时砸吧双唇,像只餍足后乖巧的猫儿。
“……”魏霜看着看着不禁入了迷,挣扎许久,才把目光从那张遗传了大梁皇室容貌的精致面颊上移开,他轻轻叹了口气,掀开自己的外袍搭在萧钰腰间。
醒着还有些小聪明,睡着就这般不设防,也不知道萧钰这几年在宫外是怎么长这么大。
熟睡的萧钰才不管这些,他嗅着魏霜身上的酒香,睡了当皇帝以来最好的一觉,一直到晚膳时间,才被腹中饥饿唤醒。
也不是很饿,萧钰不情不愿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殿内光景,殿内稍显昏暗,萧钰下意识拽了拽手中的衣袍翻身,却拽出一道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萧钰猛然睁眼,瞬间清醒过来,讪讪松开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紫色蟒袍。
……他不止睡着了,还把魏霜身上的外袍当成了被子!
萧钰当啷一下坐起身,试图抚平已经皱得不能看的紫袍衣摆。
魏霜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仍在伏首苦干,桌上的请安折小屋巍然不倒,桌边原先的大山成了小山丘。
萧钰羞赧,不想再待在想起就会尴尬的御书房,他轻轻咳了一声,看向门外虚掩的斜阳:“朕……朕饿了。”
“好,麻烦陛下稍候。”魏霜停下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压平嘴角给刚睡醒的萧钰递去张帕子,和一枚精巧的小铜镜。
萧钰不明所以地接过。
看清铜镜内的样貌后面色倏然一红。
嘴角未干的水渍只是最不足以为道的,蹭满点心渣的半边面颊才是最大的问题!
魏霜这逆贼究竟在身上喷了什么迷药,竟能让朕把自己睡成这样!
萧钰故作淡然地背过身,借镜中影像偷看身后劳碌的魏霜,见人面色如常,还是绷着一张死人脸,萧钰这才放心地摊开手中染了酒香的手帕,抖去面颊上坑坑洼洼的点心碎渣。
还算识趣,那先不灭口了,先让魏霜将功折罪帮朕处理政务。
萧钰揉着微微发麻的小腿站起身,回过头惊讶地发现桌上堆积的山丘也化为一片平坦,萧钰站在一旁,对魏霜的工作效率越看越满意……
“只剩这些了,这些折子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探陛下安危,因臣在陛下身边,他们日夜忧心臣会对陛下不轨,才有了这么多森*晚*整*理,所以陛下需要亲自回复。”魏霜把剩余的折页理成整齐的一摞。
满意个鬼。
萧钰呆在原地:“你就这么坦然地说出来了?”
显得朝臣们的疑心很多余。
也显得朕很多疑。
但魏霜就算是真的想对朕好,也不该用那种姿态逼自己咽下秘药。
不过现在送了朕和母妃绣的玩偶一模一样的老虎玉雕……
萧钰拿出为君者的胸襟,彻底原谅了魏霜之前的冒犯。
“若陛下回复不及时,以后这类折子只会越来越多。”魏霜不在意地继续说。
“朕一定好好批阅!”
萧钰一激灵,即刻回神,他不情不愿唤来冯顺,把手里新得的脏东西送回养心殿助眠。
虽多了一捧奏折,但也有好消息,萧钰暂且确定了魏霜的赤诚忠心。
摄政王谋权,但不会谋朕的命,魏霜或许还想让朕尽早亲政。
“朕真的会看的,魏霜,去养心殿陪朕用晚膳吧。”和魏霜装模作样耍赖一下午,萧钰心虚叠心虚,他捂着空瘪的肚子,先下嘴为强。
魏霜皱眉摆手:“……不合礼数。”
“合的,你帮朕批奏折,朕给皇叔赐宴,是美谈。”给魏霜赐宴,不止为了弥补之前的冷落,更是为了满足梗在萧钰心里的好奇——魏霜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吃三四碗冒尖白米饭。
“那臣谢陛下隆恩。”天子话都软到这份上,魏霜只好随萧钰移步养心殿。
桌上已经摆上了满满当当的盛宴。
萧钰嘴上说要放弃,但每次看见魏霜八尺有余的身形,总忍不住暗暗比较,然后便开始懊恼自己身体纤细孱弱,震不住魏霜这位分化多年的乾君。
听说,魏霜十七及第的时候,就已和现在样貌无二,留给自己发育的时间不多了。
才落座,萧钰就示意冯顺给魏霜添了一碗冒尖的大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