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霜今天帮了朕大忙,多吃一点。”萧钰笑得人畜无害。
魏霜移开目光:“食不言。”
“……”果真是杀伐果断的凶神,一点不解风情。
萧钰郁闷地捧起手边新添的浓汤,小口小口抿,抬碗的间隙,萧钰的视线却牢牢扒在魏霜面上。
没一会,萧钰惊奇地张大嘴巴。
萧钰饮下一碗浓汤的功夫,魏霜便已大口扒完一碗刻意加量的冒尖白米饭,桌上备下的膳食也都有了明显的缺口,并且……魏霜还没吃饱,他朝冯顺伸出已空的饭碗。
意思是再添一碗。
冯顺站在一边给两位布菜,难得忙不过来,为了照顾魏霜用膳的速度,险些忽略了对面慢腾腾磨洋工的尊贵陛下。
萧钰下午吃了点心,本来不大饿,但看着魏霜快出幻影的筷子,肚子也忍不住叫了两声,他护食地抢走了玉盘内最后一个鸡腿,不甘落后地也要了一大碗米饭。
见桌上的盘底越来越空,萧钰忘了挑嘴,也加快了用膳速度,和魏霜抢起盘中吃食,结果吃到撑得有些直不起腰才突然回过味。
朕为何要和魏霜比这个?
而魏霜已经开始伸手要第三碗。
萧钰一撇嘴。
不比了,肯定是将军府穷到吃不起饭,那天一早魏霜就是来宫里蹭早膳的,朕不给他才那么没有礼貌。
萧钰矜持地放下筷子,换了个心情托腮,欣赏起魏霜继续风卷残云。
满满一桌的膳食被吃得干干净净,魏霜终于停下筷子,盘子清理太过干净,让萧钰莫名生出没招待到位的心思,他皱紧眉,犹豫着开了口:“饱了吗?朕去让御膳房再添些,冯顺……”
“臣已吃好。”魏霜急忙站起身回禀,面上依旧看不出其他情绪,但萧钰敏锐地听见了一声小小的饱嗝。
哼,原也是强撑。
只隔一夜,强撑的变成了萧钰。
许是因为即将亲自临朝,萧钰昨夜一宿没合眼,精神抖擞地处理完桌上的孽后,又翻来覆去地折腾了龙榻一整晚。
天还未亮,萧钰就已神情恍惚地坐好在龙榻边,配上憔悴的面容,险些吓飞了冯顺的魂。
“陛下,您这是一宿没合眼呐?”冯顺担忧地递过擦脸的布巾。
“都怪魏霜,害朕又积食了。”萧钰蔫蔫地接过漱口水,闭着眼吐进盆中。
萧钰全程神游地换好龙袍,飘忽着走出养心殿,摔进早就候在殿外的轿辇内。
被凉飕飕的冷风一吹,萧钰勉强提起精神,人模人样地晃上高处的龙椅。
朝臣早已候在殿中,萧钰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就分出了武将和文官。
萧钰的视线在文官队列中扫了许久,艰难放下对魏霜身形的执念。
近乎八尺的朝臣有许多,但比之魏霜,各个弱柳扶风,困在宽大的朝服内,同朕有八分像。
为了不再失眠,萧钰暗暗放下暴饮暴食的不成熟想法。
用膳就是用膳,并非受刑。
打量过文官,萧钰饶有兴致地在武将堆里找寻魏霜的身影,结果竟没找到。
好呀,被朕逮住小尾巴了吧!
朕临朝第一日,摄政王竟公然迟到!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
熟稔的酒香和冷冽的嗓音一并响在耳边,萧钰一撇头,看见置于龙椅下数米的摄政王座椅,上面坐着老实巴交的魏霜。
萧钰:“……”
好歹毒的位置,朕的视线盲区!
又是一阵不经意的酒香飘过,萧钰,萧钰强忍着没打出哈欠。
“众……哈……众位爱卿平……平身。”
萧钰抬袖一抹眼角,他又确定了,魏霜的信香果真有毒。
闻了就会让朕不受控制地陷入昏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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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霜在陛下这里的信任值正在稳步上升[三花猫头]
第7章 装病
整个早朝都在和瞌睡作斗争的萧钰只勉强记住了另外两个辅佐大臣的样貌。
左相王若甫年纪稍大些,蓄了串花白的胡子,明明才不惑之年,却看上去年近花甲,好在儒雅随和的气质极为养眼;而右相沈确则是个妖艳的,年轻俊美的相貌雌雄莫辨,往殿中一站,十分惹眼,不愧是当年的探花郎。
听说,这位右相还大魏霜三岁。
萧钰忍不住往魏霜那看了一眼,当即被扑面而来的稳重气息撂倒。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在样貌上也是肘击四方。
才临朝,大家都不大熟,萧钰局促地坐在龙椅上,朝中众臣对着新帝也都极为拘谨,朝中近日也没什么大事,于是便早早散了朝。
萧钰迫不及待把屁股从龙椅上挪下,走进后殿后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回养心殿的轿辇。
他很困,但在睡着前应该还能撑住眼皮吃一口金钱酥。
“陛下。”没成想,意外先金钱酥一步而来,且带着如迷药般致困的满身酒香。
“抬轿抬轿,朕没听见,你们也没听见。”萧钰压低声音催促抬轿的内侍。
被魏霜贴过来,就只能饿着肚子晕厥到晚膳时候了。
三位太医都诊出自己脾胃虚,胃疾患者是绝对少不了早膳的。
轿辇摇摇晃晃刚被抬起,魏霜的身影已经移步到萧钰面前。
“陛下留步。”
萧钰:“……”
武将就是好,腿脚真利索,朕想躲都躲不开。
萧钰只能转过身,捂住鼻子幽幽盯着魏霜哀怨:“皇叔何事?”
“左相说太傅半个时辰后入宫觐见,陛下明日要开始跟着太傅学习。”魏霜被萧钰无精打采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暗暗在心底将萧钰课程往后推了一日。
萧钰脸又一次垮了下来。
不止要面对魏霜催眠的信香,他还要跟素未谋面的太傅学习帝王政术。
“陛下是一国之君,需勤勉,臣摄政王的身份不宜全权代劳。”魏霜看出萧钰的不高兴,软下声劝,“您让太傅高兴,臣下月就带您去后山猎场围猎。”
“朕不小了,你不拿哄小孩子的话哄骗朕,朕也会学的。”萧钰十分不高兴地抬眸,一对金瞳深处闪烁着兴奋的微光,他看着魏霜,咽了咽唾沫客气道,“朕要去用早膳,魏霜要不要同朕一块去?”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魏霜挥手示意抬轿的内侍起步,跟在了轿辇旁招呼的冯顺身边。
萧钰:“……”
看吧,将军府果然是吃不起饭了。
萧钰嗅着魏霜身上让人昏昏欲睡的酒香,窝在轿辇上掰着手指开始琢磨:按摄政王的饭量,宫中多养一个魏霜,要多花多少银子。
琢磨来琢磨去,萧钰发现,按皇帝的用餐规格来论,多养一个魏霜好像不但不会多花费银钱,还颇有好处——留魏霜在宫内用一日三餐,在监视摄政王一举一动的同时,还能避免铺张浪费……
萧钰若有所思,将对魏霜信香的疑虑抛到脑后。
是时候继续和杀神示好了。
萧钰一改初遇时的嫌弃,亲切地握住魏霜的手,主动将暂且担下大梁政务重担的魏霜迎进养心殿。
萧钰热腾腾的气息煨过来,魏霜身子一僵,脊背也跟着酥了。
“魏霜。”终于把早膳吃进口,萧钰心满意足地捏着手里的金钱酥,看着魏霜笑意盈盈道,“往后都来陪朕用膳吧,朕看着你,吃得香。”
魏霜一脸正直地放下粥碗:“陛下贿赂臣也不可免除课业。”
“朕才不是为了免除课业。”萧钰也放下手里的糕点,佯装难过地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煽动,“魏霜,你太过分了,朕是想对你好!”
魏霜:“……”
萧钰抬袖飞快抹下眼角,再抬头,露出一对通红的眼眶蓄势待发。
或许是昨夜没睡好眼太干,萧钰酝酿半天情绪也淌不出东西,他咬牙一发狠,猛掐大腿,终于挤出几滴鳄鱼泪,他故意让魏霜看清眼角的泪痕,装模作样吸溜起鼻子,哑着哭腔:“朕昨夜因为秘药的事情懊悔了一宿,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今天刚想对你好一点,你竟说朕在贿赂你。”
“臣不是这个意思……”魏霜额前已经开始冒汗了。
“你就是。”萧钰抓过两块金钱酥藏在袖中收敛好情绪,站起背过身凉凉补刀,“课业是太傅教导,朕贿赂你有什么好处?你能像强迫朕吃下秘药那样,威胁太傅吗?”
这样一番真情实感的戏,不出意外的话,魏霜该把太傅大业接过来了。
萧钰得意地拽住了袖口,背着魏霜的肩膀随情绪耸动。
“陛下,为君者不得暴露喜怒。”
没成想,却得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萧钰气得跑进内殿。
他都这样明示了,魏霜简直是个木头,嚼不动。
——
小聪明未能得逞,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萧钰强撑着不算清醒的脑子,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太傅。
没见生人,却见到朝上远远相望的左相王若甫,萧钰一愣:“左相?朕的太傅呢?”
王若甫一躬身:“受摄政王所托,陛下的课业,臣会亲自辅导,若陛下不嫌,可唤臣一声太傅。”
好你个魏霜,被朕说了两句就和朕玩阴的!
自己一个傀儡,做不得主,萧钰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应下:“王太傅安。”
赐座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