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一听他们要租房,老板娘便说:“正好我家二楼打算租出去,要不要来看看房?”
“行。”沈砚舟点头,等俞盼吃饱,两人跟着老板娘去了巷子里的砖楼。
小楼不大,有个小院,院子左手边就是上二楼的楼梯,二楼就一个单间和小阳台,厨厕公用,阳台有自来水管,角落里还有上一任租户搭的洗澡棚子。
离医院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正合沈砚舟心意。
老板娘看他们兄弟俩不容易,没多要价,二十八一月,水电另算,收十天押金。
沈砚舟应下,直接就付了钱。
老板娘见他这么爽快,乐得不行,“时间从后天算,你们可以今天搬,明天搬也行。”
俞盼跟在旁边迷迷糊糊的,直到看着沈砚舟拿起扫把打扫,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租到房子了……?
简单把房子打扫一遍,走之前打开窗透气,第二天一早,他们便退了旅社的房拎着行李过来了。
说是厨厕共用,为了方便,沈砚舟还是去买了个小的蜂窝煤炉和水壶。
毕竟他们阳台上就有洗澡棚,自来水管,用公用的厕所洗澡,多少还是不方便,但更多的是不习惯。
关上门,这间简陋的小房间,成为了他们在澜洲的“家”。
沈砚舟趁着天晴,把床板搬出去晒,又烧热水烫席子,俞盼坐在桌边,打开木匣子开始数钱。
看着之前合不上盖子的木匣子,现在盖子能够轻松地合上,就算沈砚舟说了不准为钱难过,俞盼心里还是发堵的。
没等他难受多久,沈砚舟就洗好席子进来了,见俞盼又盯着钱匣子发愣,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俞盼抬头瞪他。
沈砚舟把桌上的钱匣子拨到一边,比划:“以后我管钱。”
俞盼皱眉,手都要比出花了:“不行!你花钱一点儿都不经脑子!昨天买枣子,明明七毛钱一斤的就很好吃了,你非要买一块二一斤的!”
“七毛钱一斤的是放了多久的了?你忘了这几天肚子疼?”沈砚舟也比划,“没乱花。”
“那也不行!”俞盼拍桌子站起来,眼神较真,“你自己说过让我管钱的!”
沈砚舟看着他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又气又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次不一样,大夫说了,心理疏导要长期来,你一看见钱少难受,晚上睡不着,哪有精神配合治疗?”
见俞盼抿着嘴不理他,沈砚舟又放软态度,比划:“就暂时让我管,等你耳朵好了,再把钱匣子还你,行不行?”
俞盼盯着他的手势,又看了看桌上的木匣子,手指又开始抠。
他知道沈砚舟是为自己好,可沈砚舟啥样的俞盼也知道,肯定买什么都给他买好的,有一块可以给他花一块这种。
让沈砚舟管钱,他真的很担心。就这么纠结地想了很久,俞盼难得自己开窍了——
要是自己总为钱难受,拖慢治疗,那岂不是更费钱了?
权蘅一番后,俞盼终于点头,比划:“那你得每天都得记账,花多少钱,都要记下来,等我好了,我要看的。”
“好,都听你的。”沈砚舟笑着把俞盼拉过来抱着,在他手心上写:“我们去楼下买米和鸡蛋,晚上煮鸡蛋粥吃。”
沈砚舟还是最了解俞盼的,在吃的面前,很多事俞盼都能抛到脑后。
果然,俞盼立马点头,比划:“还要买小葱!”
鸡蛋粥撒上小葱最香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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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治疗这些…纯属作者自己找资料加脑补虚构,看看就好…!轻喷(鞠躬)
第23章
给俞盼看诊的王红娟是位气质温和的女大夫, 最让沈砚舟惊喜的是,她会手语。
这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俞盼坐在问诊室里,看着王大夫的手语动作,眼睛都亮了几分。
在他的生活里, 能跟他比手语的, 除了偶尔能跟他比划个吃饭睡觉的沈叔沈婶,也就沈砚舟和教他手语的季老师了。
会手语的陌生人, 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王红娟没急着问病情, 只是像朋友一样跟俞盼聊天,俞盼对这样的交流并不反感。
当王红娟说到自己喜欢看书时,俞盼也连忙比划着说“我也喜欢看书”。
五十分钟的诊疗时间对俞盼来说过得很快。
离开时, 沈砚舟见俞盼眉眼间都带着轻快也稍微放宽了心。
俞盼没排斥大夫, 反而还挺愿意亲近的,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信号。
然而愿意不排斥大夫是一回事,内心的不安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现在每会去做两次心理疏导,俞盼第六次去时, 已经和王大夫很熟悉了, 但依然离不开沈砚舟。
有一次王红娟让沈砚舟去外面接点水, 门刚一关上,俞盼就明显不安起来, 视线一直往门那边飘, 没办法集中精神和她交流。
“慢慢来。”王红娟对沈砚舟说。
随着澜洲进入深秋,气温明显降了不少,此时俞盼已经治疗两个月整。
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沈砚舟不用一直在诊疗室陪着他了, 偶尔离开个一二十分钟,俞盼也能在屋里保持镇定,不发慌。
同时除了手语, 他和王大夫还多了写作和绘画方面的交流。
起初是王红娟注意到俞盼总喜欢在写字时在旁边画上几笔,这个发现让他很欣慰。
大多数应激障碍会封闭内心,拒绝分享内心感受,但俞盼恰恰相反,他似乎很愿意通过文字和绘画去表达情绪。
又是周二诊疗的日子,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俞盼挨着沈砚舟比划:“王主任说,我以后可以试着写日记,下次带给她看。”
“哇,那哥能看吗?”沈砚舟比划完,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俞盼点头,当然是可以的。
自从耳朵听不见之后,他就很少写东西了,俞盼觉得,他回去得和书铺爷爷道歉才行,明明书铺爷爷说让他不要忘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却这么久没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俞盼越来越配合治疗,一方面是不想辜负沈砚舟花出去的大把诊金,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喜欢和王主任聊天。
王主任总能说出对于一件事情的不同观点。
王主任见识也很多,她读过大学,她说大学里有一栋专门放书的楼,叫图书馆,里面摆了座椅,学生可以去里面看书,学习,还能把书借走,不用花钱。
俞盼当时震惊极了,他只在书上看到有些作者提到过图书馆,但并没有具体解释,他比划:“整栋楼都拿来放书吗?随便看吗?”
“是呀,只要你是学校的学生,就能去。”王红娟也笑,“你喜欢上学吗?”
俞盼僵了一下,挠挠耳朵根,比划:“学校里人都叫我哑巴。”
“所以你是喜欢上学的是吗?”王红娟追问。
俞盼咬了咬嘴唇,“喜欢的。我哥本来也打算送我去上学的,就是那会儿我听不见了。”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吗?”王红娟问他。
“当时……”俞盼皱着眉,比划:“沈叔沈婶刚去世没多久,我哥就去鞭炮厂工作了,那个工作很危险…村里人都说,火药弄不好会爆炸,会死人的……本来应该是我去的…”
“那时候你很担心哥哥,对不对?”
俞盼红着眼点头。
…
俞盼治疗期间,沈砚舟也没闲着,在附近的工地找了份临时工,专干搬货卸货的体力活,工资两天一结,一天能挣两块钱。
加上之前攒的积蓄,他和俞盼现在的日子过得还行,俞盼的治疗费从积蓄里拿,工地挣的钱拿来做日常家用,也不算入不敷出。
这天下午,工头忽然吆喝起来,说上面有领导来视察,让大家干活利索点,工具都摆整齐。
沈砚舟刚卸完半车水泥,灰尘和汗水糊了一身,没来得及抹脸,就被扔了个安全帽让戴上。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在工地边上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衬衫夹克,皮鞋锃亮的年轻人,工头连忙迎上去围着他点头哈腰地说着话。
沈砚舟在另一边扛着两袋水泥,目光无意扫过,忽然觉得被围在中间的年轻人有些面熟。
恰巧对方也朝工人这边望过来,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了下。
年轻人脸上闪过惊讶和不确定,快
走几步过来,试探着喊:“沈砚舟?”
见沈砚舟面露困惑,年轻人赶紧说:“是我啊!之前在临县马路上见过!”
沈砚舟皱着眉回想,终于从脑子里翻出一个和面前这个人勉强对得上的形象,“林思远?”
“是我啊!”林思远高兴道,看着沈砚舟这一身的尘土惊讶,“你怎么在澜洲?还…在这儿干这个?”
“带我弟来治病。”沈砚舟言简意赅。
“治病?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沈砚舟谢绝了他的好意,说了句“在恢复中”。
林思远是个明白人,没再多问,掏出皮夹,抽出一张名片硬塞到沈砚舟手里,“这是我单位地址和电话,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沈砚舟捏着这张质地硬挺的名片,看着林思远被人簇拥着走远,旁边的工友凑过来问他,“沈砚舟,你和他很熟啊?”
“见过。”
“就见过啊?看着不像啊。”工友唏嘘,“他可是恒贸的二少。”
他们现在干活的这个工地就是恒贸买下来建总部大楼的。
沈砚舟没答他话,收好名片,扛着水泥继续往里走。
跟他搭话的工友见他这样啧了声,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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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越来越冷,他们到澜洲也快四个月了。
澜洲地界偏北,冬天的风尤其烈,几波降温后他们才发现,靠阳台的窗户漏风,就算关了门窗,屋子里还是冷嗖嗖的,夜里睡觉都得把被子裹到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