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崇之越说越气,“爸你总是这样,遇到问题要么逃避,要么就当看不见,等到事情无法收拾了,又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放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吴泽文本以为儿子会理解他们寻子的苦心,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通指责。
他气得瞪大了眼睛,“当初要不是因为有了你,你妈身体不好,我们也不会把你哥交给你奶奶照顾!现在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空气像是凝固了,只剩下苏文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吴崇之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嗤笑道:“是,怪我,怪我不合时宜地来到这个世上。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我哥的,至少他不用在这种家庭里长大。”
“这种家庭?”吴泽文被他的话彻底激怒,猛地站起来,“我缺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我没满足你?就连你上大学非要选什么物理系,我说过一个不字吗?”
“是,你什么都没说。”吴崇之已经懒得和他爸争吵了,“那你就好好守着你那个学文学的儿子,等着他哪天原谅你们吧,不过……”
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按照爸您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他原谅你这种事估计只有在梦里会发生吧?”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在了吴崇之的侧脸上。
吴泽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我让你读这么多书,就是让你学成这样,回来指责你老子的!?”
脸上火辣辣地疼,吴崇之偏着头,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腮帮,“总好过爸你读了半辈子书,却连最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
“混账东西!你给我滚!滚出去!”吴泽文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房门怒吼。
吴崇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临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爸,有空您自己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回应他的,是身后房间里桌子被狠狠踹翻的巨响。
上午八点,李秀兰医师准时赶到。
一进卧室,看到被布带缚着手腕,躺在床上的苏文君,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吴泽文憔悴地坐在床边,将妻子昨天发病服药后睡下,到清晨突然再度发狂的事情说了一遍。
此时的苏文君已经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床顶流泪。
李秀兰上前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腕和身体,确认没有造成新的皮外伤,这才小心地将布条解开。
“前几日她还和我约了时间复诊,当时听着她电话里声音,状态挺稳定的,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李秀兰温和地问。
吴泽文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说:“李医师,不瞒您说……我们找到那个孩子了,十几年前走失的那个大儿子。”
李秀兰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就是……吴太太心病根源的那个孩子?”
她去年才从老师那接手这个病人,知道她的心结就在于当年走失的长子。按理说,找到孩子是天大的喜事,怎么病情反而加重了?
“对,”吴泽文艰难地点点头,“只是那孩子现在不肯认我们,他很抗拒。”
“原来如此……”李秀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吴先生,我之前就反复说过,尊夫人的问题,根源在于心结。我们医生能做的,只是辅助和疏导,最关键的是她自己要想开,要放下,要学会与自己和解,放过自己。”
“我夫人的心病,李医师您是知道的。”吴泽文苦笑,“现在心药是找到了,可这药……它不肯入口啊。”
李秀兰思考了下,说:“吴先生,孩子抗拒,这是非常正常的反应,您想想,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成年,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和世界。如果现在突然出现两个人,自称是他的亲生父母,要打破他现有的平静,他会怎么想?”
吴泽文不说话。
李秀兰继续道:“他会感到困惑,害怕,甚至愤怒,这跟他知不知道你们是亲生父母,没有必然关系,因为他和你们……没有感情基础。”
吴泽文继续沉默着,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
李秀兰继续耐心道:“而且人和人是不同的,或许在你看来,骨肉相认是天经地义,但对他而言,他已经习惯了现有的生活,有了他认可的家人。”
不知怎的,吴泽文听完她的话,突然就想起了沈砚舟当时说的“慢慢来”这件事,他当时只觉得是推脱,此刻却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我们是他的亲生父母啊……”吴泽文喃喃道,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李秀兰微微笑了笑,“是,血缘是无法改变的,但感情是需要时间和相处来培养的,没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突然要求他全盘接受,这本身就不太现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吴泽文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对那孩子。”
“是想缓和关系吗?”李秀兰问,“我的建议是不要急于求成,也可以先像认识一位新朋友那样,慢慢来,保持适当的距离和尊重,让他感受到你们的诚意,而不是压迫感。”
“是……李医师吗?”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苏文君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稍微挣脱出来一些,虚弱地开口。
“哎,是我。”李秀兰俯身过去,“吴太太,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问诊结束后,李秀兰准备离开,吴泽文送她到门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秀兰察觉到他的异样,主动开口:“吴先生,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问我?”
吴泽文踌躇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李医师,如果,如果我们想跟那孩子道个歉,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李秀兰看着眼前这个面露挣扎的男人,心里叹了口气,“吴先生,道歉最重要的是诚意和尊重,既然孩子现在抗拒见面,强行面对面可能适得其反,或许可以从一封真诚的信开始?”
“信?”吴泽文愣了一下。
“对,”李秀兰点点头,“把你们想说的话,最重要的是尊重他现在的选择,不要强迫他回应,让他知道,你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按照他的节奏来。”
吴泽文沉默着消化这个建议,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李医师。”
送走李医师,吴泽文回到书房,关上门,在书桌前坐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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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俞盼和沈砚舟的小家。
第二天是周末,沈砚舟推掉了所有应酬在家陪俞盼。
两人睡到自然醒,一起做了顿简单的早午餐。
下午,俞盼突发奇想,要教沈砚舟玩他最近很喜欢的一个双人游戏。
沈砚舟对这种游戏一窍不通,手柄拿得别扭,操作起来人物磕磕绊绊,逗得俞盼笑得不行。
“哥!你好笨啊!往左跳!左边!”俞盼急得直拍沙发,恨不得上手帮他按。
沈砚舟看着屏幕上再次掉落悬崖的小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比谈合同难多了。”
话虽这么说,沈砚舟却没放下手柄,由着俞盼在旁边指挥,玩累了,两人就靠在一起,随便停在一个频道森*晚*整*理,看电视剧,看广告。
俞盼坐在沈砚舟两腿中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沈砚舟睡衣上的扣子。
“哥,”他忽然小声说,“其实我还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沈砚舟搂紧他。
“好奇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俞盼的声音很轻,“除了跑来吓我,和说你不好之外,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砚舟想了想,才客观地说:“吴泽文,是个学者,偶尔会去大学课堂讲课,苏文君,听说是出生在江南。”
说到这,沈砚舟顿了顿,“盼盼,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自己去感受和判断,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
俞盼“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往沈砚舟怀里又缩了缩。
晚上沈砚舟下楼扔垃圾,回来时看见门口的信箱躺着一封厚厚的信件。
他拿出来一看,信封上除了地址和寄件人吴泽文之外,还有边上的收件人“俞盼”。
沈砚舟拿着信进门,俞盼正趴在沙发上晃着脚丫看书。
“盼盼,有你的信。”沈砚舟把信递过去。
“信?谁给我写信?”他的交友圈基本都是手机联系了,最近他也没投稿,应该也不是杂志社。
俞盼疑惑地接过来,看到上面“吴泽文”三个字时,动作一下顿住了,他有些无措地看向沈砚舟。
沈砚舟在他身边坐下,“要看吗?不想看就不看,或者我帮你看。”
俞盼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把信放到茶几上,重新拿起书,“……现在不想看。”
“好。”沈砚舟把这封信放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唔……”说到吃的俞盼精神了,“煎饼!要牛奶鸡蛋还有火腿粒的!嗯再加点玉米……”
沈砚舟捏捏他的脸,“我们盼盼真会吃啊。”
俞盼美滋滋地应:“那是,也不看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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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也不看看我是谁[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不会和解的,放心哈
第76章
经过前几天的那场闹剧, 俞盼心里那点出去玩的兴致也淡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家吃饱了睡,睡醒了看看书,练练字。
用沈砚舟的话说, 自己活像只懒洋洋的猫。
实在闲得发慌了, 俞盼就跟着沈砚舟去上班,搬张小椅子, 凑到沈砚舟身边看他工作。
比如这会儿, 沈砚舟对着电脑屏幕,眉头拧着,这状态已经保持了半个多钟头。
俞盼坐在他旁边, 双手托着下巴, 安安静静地,聚精会神地看了沈砚舟十几分钟。
看着看着,俞盼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哥”。
沈砚舟从一堆数据里回过神,偏过头看他, 对上俞盼的眼睛, 不自觉地笑了笑:“怎么了?”
俞盼摇摇头, 嘴角弯弯的,“没事, 就喊一下你。”
沈砚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才转回去继续处理工作。
俞盼也不吵他,继续保持托腮的姿势,眼睛还黏在沈砚舟脸上。过了一会儿, 他又试验似的叫了一声:“哥。”
“嗯?”沈砚舟再次转头。
俞盼还是摇头,眼里带着笑:“没事儿。”
沈砚舟只当他是无聊了在撒娇,心里想着看完手头的事就陪他, 结果没几分钟,旁边的人又“哥”、“哥”地叫起来。
沈砚舟松开鼠标,转过身,捏住俞盼的脸颊。
这段时间俞盼在家过得舒心,脸上多了点肉,好捏极了。
“逗你哥玩呢?嗯?”沈砚舟把他脸颊的软肉轻轻往外拉了拉,语气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