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恹还穿着之前的衣服,他在袖子里头摸了摸,摸出一枚铜板,放在桌上,食指按着,推给顾筠。
顾筠:“……”
我说不能一文钱也不给我?你就给我一文钱?
你个小气鬼!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小气的太子!虽然也没有见过其他太子就是了。
顾筠气得侧过了身,后背对着破太子。胆子真的很大。朝恹眼底浮出笑意,召来一旁的宁付,从他那里拿了钱袋,递给顾筠。他出门没有带钱。
顾筠气瞬间消了,扑了上去,抱住太子:“殿下真好。”抱了一下,跑了。
朝恹看着他的背影,对着派去保护顾筠的随从耳语几句。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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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侧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叫卖的,喊人的,争执的,顾筠统统听不见,嘈杂声音仿佛一股气流 ,从他耳边倏然淌过。
他把钱袋放到了袖袋里面,来到街面。
现下有些晚了,抓紧时间,宵禁之前,也走不完主街、分街以及一些热闹的巷子。
他只随意逛了逛几间铺子,买了一些精巧玩意便回去了。
第二日,天气正好,顾筠起了个大早,进行自己的宏图大业——走遍主街、分街以及一些热闹的巷子。这些地方说出来不多,真要走上一遍,还是要费好些时间。
顾筠花了差不多三天,走完了这些地方,算是彻底摸清县城地形以及哪些地方贩卖见不得光的东西。
其实时间还能更短,但他为了不让随从等起疑,硬是边玩边走,有些繁华地段甚至走了不下两遍。
三天下来,他腿都走疼了,不过膝盖还好,县城火灾事后,每天都有按时敷药吃药,背上的伤口还不能拆纱布,故而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有些痒,想来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家休息半天,顺带去探望了古县令的夫人儿子,当天中午,在酒楼用过午饭后,他打着逛街名义,想上街去,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买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方才走到厢房门槛处,他被人叫住了。
顾筠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回头看向叫住他的人:“殿下,怎么了?”
朝恹向他招手。
顾筠犹豫一息,小步小步挪着,来到对方椅边:“殿下。”他轻轻喊道。
“钱还够用吗?”朝恹以茶漱口,慢条斯理问道。
“够的。”
“那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顾筠神采飞扬,顾盼生辉,道:“开心。”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绿暗花绸短袄,灰青缎面比甲,浅松花色百迭裙配素缎膝裤,腰束艾绿棉麻绦带,一双青灰素缎平头鞋。
不如那身藕荷色好看,有些暗沉,但也不错,显得人肤色很白,极是清雅。
朝恹的目光沉静似水,缓缓淌过顾筠全身。他开口问道:“说好买给我的东西呢?”
顾筠心道:这不就是要钱的时候随口说说,怎么还当真了?顾筠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他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笑着说道:“我给您买了呢,在房屋柜子里头。”
反正此次探路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也没有什么需要用的,你要你就拿去。
朝恹道:“给我买的什么?”
顾筠唔了一声,这问题回答不好,对方就会诘问,毕竟事先他没有询问对方想要什么。他有了一个聪明的回答:“您回去看就知道了。那是我很喜欢的东西,相信你也会喜欢。”
朝恹笑了起来:“好。”
顾筠道:“我可以走了吗?”他有些待不住。
朝恹道:“早点回来,明早返回京城。我也不知那些东西你用得着,用不着,未免弄错,你早些回来,带人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帖。”
顾筠闻言,更加待不住了,胡乱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走了,途中险些撞到进来的人。
进来的人正是孟璇和宁付,两人身后还跟着那日顾筠见过的府兵将领。
“夫人这是……”宁付拧起眉头,不解地看着顾筠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
孟璇道:“恐怕有些急事要做。”
三人前后脚踏进厢房,朝恹命人把残羹剩饭撤下,问及他们是否吃了午饭,均是回答吃了,他便请三人来到厢房隔间。
厢房较大,用了一面几折竹制屏风,将厢房隔出了两个空间,一个空间用来吃饭,一个空间用来歇息。隔间里头,坐得地方不多,于是添了两张椅子。
几人坐定,孟璇向朝恹汇报:“边境驻军张、赵两人已于今早回到驻地。”
三日前的白日正午,朝恹设宴款待援军,款待完毕,张(张指挥使)、赵(赵千户)带领的一支边境驻军,在休整两日后,启程返回。
回时不像来时,匆匆忙忙,他们放慢了行程,于今早回到驻地。
孟璇:“燕临县那头,已令毕主簿协调林县丞处理县衙上下事务。
“据我们的人暗探,王县令确实有一批人在外挟持了人,但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多,大约八九户人家。托殿下远谋,这些人已经回家,那八九户人家全部无恙。
“另外我们的人还探到匪徒首领并未亲自参与袭击,现下藏在燕临县辖内一个村内,虽说此事应该由陛下派来的人管,但我怕他伤及村民,已将他捉拿下来,现下穿了琵琶骨,关在朱阳县大牢里头……”
朝恹道:“好。”他端起清茶,敬孟璇一杯,“三郎办事,一向令我心安。”
孟璇道:“郎君客气了。”
朝恹笑着看向府兵将领。
府兵将领姓黄,见到朝恹笑着看向他,心下一虚,摸摸鼻子,站起身来。“郎君……”
“不叫殿下了?”朝恹问道,看不出一点怒意。
“我这脑子,就会记些领兵打仗的事情,其他事情在脑子里面,一过也就没了。郎君,你就别跟我这种莽夫一般计较了。”黄将军弯腰拱手,“但愿没有给您惹出麻烦来。”
他那晚问过夫人,殿下是否在家,见到夫人面色不对,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继而想起殿下要他们在此,无论在外在内,都只可叫他郎君的嘱咐。
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
他气得半夜蹬破了一床被子。不过还好,看殿下的样子,似乎不会计较此事?
殿下果真不曾计较此事,他对他道:“确实惹出了麻烦,不过尚在能够解决的范围之内。劳烦黄将军一件事情。”
黄将军道:“殿下请讲。”
朝恹道:“听说你这次来此救援,携带了两条猎犬?”
黄将军呃了一声,道:“确实携带了两条猎犬。当时我怕来到朱阳县,仅凭人力,找不到殿下。”
朝恹道:“你那两条猎犬,借我两日。”
黄将军道:“殿下拿去便是。”
正在此刻,窗边传来敲击之声,朝恹走到窗前,厢房位于二楼,位置不高,一个纸团从下飞了过来。朝恹抬手接住,展开纸团,丢了其中的石子,扫过纸上的字迹,无奈地笑了。
“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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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顾筠询问对面那个鬼鬼祟祟的老头,对方比了一个数。
“二十两?”顾筠心道,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数出银两,给了对方。如此,钱袋里头便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银角。顾筠捏着钱袋,叹了一声。
老头把包着蒙汗药的小油纸包塞给了他:“药效好着呢,里头不止加了曼陀罗,还加了闹羊花、天仙子等等,多放一些,药倒一头牛都没有问题。”
顾筠接过纸包,放到袖中,顺着胭脂铺的后门,回到铺中。
随从等在铺中。
这个胭脂铺是个家庭作坊,男的负责采买原材料,女的负责做货和卖货。
方才他打翻了胭脂,弄脏了衣服,借口换衣,命令所有随从不许跟来,以免铺主担心他们是在窥探胭脂制作机密。
随后拿上干净的衣服,自个来到胭脂铺后院,换好,找到铺主女儿,给了她钱,让她放自己从后门出去,并应付随从催促之类的话。
他则快步沿着小巷,找到贩卖见不得光的东西的地方,购买能够迷晕人的药。
此刻,返回铺中,两个随从并未察觉异常,只是询问他还要不要看胭脂。
顾筠答道:“不看了。”一点铺中架子上层的几盒胭脂,“这些打包带走。”
随从应下。
顾筠已经达到目的,不再逛街,带着随从回到租房。朝恹已经回来了,正在翻看所谓的他给他买的东西,瞧见他进来了,笑着说道:“你喜欢的东西真多。”上到做工精美的木发钗、木雕刻,下到各种零嘴。
顾筠道:“那你喜不喜欢?”
朝恹道:“还算喜欢。”他侧过头,拨弄那些玩意儿。
顾筠磨蹭到桌前,揭开茶壶,里面有着刚烧不久的温茶。他摸出纸包,快速展开,想倒些药进去。
药沫即将落下之时,他一把收了回去,抬眼向着朝恹看去,对方没有注意这边。
他转身走到竹柜前头,从柜中翻出一盒糕点,借着柜门遮挡,把糕点板成碎块,反手将药撒在糕点里面,抖匀抖匀,拿了出来,递到朝恹面前。
“殿下,你要尝尝吗?”
朝恹侧目:“不用,太甜太干了。”
破太子,你还嫌弃上了。顾筠拿起一块,递到他的嘴边:“很好吃的,回来的路上颠碎了,我都没扔呢。”
朝恹道:“是吗?”
顾筠把糕点往他嘴里送去:“是的!”看着对方咀嚼,吞下,他又送了一块过去,“怎么样,好吃吧?”
朝恹道:“不太喜欢……”话音未落,顾筠狗胆包天,把送来的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嘴里。
顾筠振振有词:“你吃多了就会喜欢了。”朝恹静静看他,顾筠踮脚,亲上他的脸颊:“你习惯了,以后我们一起吃,不好吗?”
朝恹不置可否,只是吃下了喂到嘴里的糕点。顾筠紧接着又喂了几块,直到朝恹推拒,他才作罢。吃下去的药也差不多了吧?
朝恹道:“别闹了,收拾自己的东西。”
顾筠一口应下,放下糕点,着手收拾,余光则偷偷观察对方。片刻之后,见到对方脚步不稳,立刻上前扶住对方,“殿下,你怎么了?”
“有些头晕。”话音刚落,失去意识。
顾筠心中大喜,连拖带拽,把人扶到床上,还自以为贴心地给人盖上被子。做完这一切,他冲到门外,道:“来人,快来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