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穆宁无路可退,用了最大的力气也推不开萧熔,他没办法,力气敌不过萧熔,再不好好讲道理,他怕自己会跟这人一直耗到天亮。
许穆宁于是低下头,提起萧熔的一只耳朵警告说:
“接下里我要说的话,你给我听好了,嘶,掀我裙子蒙耳朵是几个意思!”
许穆宁一巴掌拍掉萧熔的手,萧熔又气又别扭的把脸换了个方向,脸颊贴在许穆宁的大月退上,抱他抱得更紧。
他知道许穆宁肯定又要说难听话了。
萧熔动作时又有几颗没哭干净的眼泪从鼻尖滴到许穆宁的皮肤上,弄的许穆宁那块本来就脆弱湿黏的皮肤愈发痒,就连心也莫名其妙跳了一下。
他的手不自觉就想碰碰这小子的侧脸,可一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许穆宁又止住了动作,铁石心肠地说:
“萧熔,我们遇见的那个酒吧你还有印象吧,那种酒吧,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不会只是去喝酒,更不可能只是去找对象,你懂不懂?去那的人都是去找乐子约P玩的,我也是,约P懂吗,不谈恋爱不动感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只脱裤子干,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到底懂不懂?你这跟个白开水似的脑子到底明不明白!”
把脸埋在许穆宁腰身里的萧熔,肩膀明显僵硬了。
许穆宁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继续说道:
“我倒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真纯得跟个蠢猪似的,你就当跟我这个月是教学费了,你被我上了一课,现在课结束了,你该长教训了,我他妈不想跟你玩了,听懂了没有,我说我腻了,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我对你腻了,我想重新找个人玩玩。”
萧熔呼吸猛的停滞,许穆宁竟然也哽了一下,待缓和了一会之后,他继续说道:
“你当然也可以找其他人,像你这样条件的,外边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你非得跟我喜欢个什么劲呢?你要是约一个就喜欢一个,那我佩服你,你小小年纪倒也挺博爱的。”
“你要不想这么花天酒地、乌七八糟的,真就想天天揣宝贝似的揣着你那份喜欢,那你就安安稳稳找个人过日子,你不是想谈恋爱吗,那谈呗,你二十岁多好的年纪啊,性格也阳光活泼的,找个年龄差不多的人谈,找个和你一样乖的、和你说得到一块去的人,好好的认认真真跟人家谈感情,成吗?”
“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行不行,我不是你想找的那种人,我们不合适,我跟你谈不了你想要的狗屁恋爱,我也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好。”
许穆宁越说,环在他腰间的胳膊收的越紧。
许穆宁忍着腰都快被勒断的痛感,停顿几秒后,像是真的在给自己的学生在教室里上课那样,在课堂的最后五分钟,说出最核心最关键、最直击要害的那句话。
许穆宁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眼睛却因为近视聚不了焦,他看见的东西半明半暗,说出来的话也半真半假。
可不管真话假话,只要彻底断了萧熔对他的念头,许穆宁就觉得是好话。
只听许穆宁说:
“我那天去莫稞酒吧,不是去喝酒的,我去找酒保,就负责西侧吧台的那位酒保,他还给你送了好几杯酒,你有印象吧,我们玩游戏输了才给你送的酒。”
“我和他……我们就是那种关系,和你一样……嘶!萧熔你他妈疯了!你往哪咬呢!”
“萧熔!你他妈……哈嗯!住……嘴……”
一瞬的功夫,许穆宁被突然炸起腰身的萧熔按着双胯猛地压倒在座椅上,“哧啦”一声衣服撕碎的声音,许穆宁身上仅剩完好的蕾丝布料彻底被摧毁。
许穆宁记忆中的最后一秒,是萧熔扭曲压抑的面庞,和那双含着眼泪、席卷着疯狂和暴怒的双眼。
那样的眼神,许穆宁第一次见。
许穆宁心脏狂跳,不,不是第一次,这样的萧熔,许穆宁在自己梦中见过。
可还未等他看清萧熔此时的模样,他的后颈微微一凉,突如其来的一阵微小刺痛带来极大的眩晕感,像一根针,又像什么冰凉的药粉。
还未等许穆宁察觉萧熔对自己做了什么,他的眼睛已经不受控制的闭了起来,全身最后的触感,只有萧熔贪婪至极留在他颈侧的烫热喘息。
萧熔的喘息急促,本该是被欺骗后的愤怒和怨恨,可听在许穆宁的耳朵里,怎么……怎么那么委屈,委屈得又要哭了。
许穆宁全身卸力,眼前很快变得一片黑暗。
小混蛋,讲那么多道理,你还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你就知道哭,他许穆宁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你喜欢的。
他改还不行吗?
……
……
许穆宁做了一个梦,漆黑无边的梦境中,许穆宁看不到任何人,只有他自己和自己对话。
许穆宁对自己说,你不是生下来就是许穆宁。
许穆宁却回答:
煽情的话别多说,反正他现在好日子过得够够的,又是花天酒地,又是肆意潇洒。
在别人眼里,许穆宁人前是国内顶尖高校的金融学教授,温文尔雅,八面玲珑。
人后漂亮花样的裙装一穿,再怪的癖好都被他自己养的好好的,风月场所天天混迹着,玩得要多花有多花,谁能有他享受啊。
要是还讲那么多,真没必要,多矫情。
他以前的日子确实挺艰难,可现在的人,谁没经历过几年苦日子,他那些什么出生平凡,爹不疼妈不爱的经历,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是老生常谈,况且许穆宁还幸运点,他有姐姐们爱他。
其他的许穆宁不想过多提及,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聊过往。
过往如云烟,许穆宁只想一巴掌拍散。
总之他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扭又爱端着的性子,还把体面看得比谁都重,童年生活要是一帆风顺,那真说不过去。
可能唯一值得拎出来讲讲的,就是他家三个姐姐一个弟弟的事情。
许穆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三个姐姐,一直生到他这个男孩出生为之,家里才终于停止生育。
许穆宁知道自己只要跟人这么一说,听的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问他,你家这情况,这不很常见的吗,一听就是重男轻女。
许穆宁会微微笑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是,家里四个孩子,重的全是他这个男孩,要是换成别的男孩来,那肯定尾巴翘到天上,得意死了。
可换成许穆宁,他得意不起来,他内疚,愧疚,巴不得自己和姐姐们一样,是个女孩。
在他们那样的家庭里,父亲总是像一把锈迹斑驳、丑陋作怪的刀,只有通过震怒,威胁和暴力,才能抖落掉、发泄掉他身上被腐蚀的无能。
孩子们是父亲无能的承受者,孩子们变成了父亲的锈迹,被糟蹋,被发泄。
许穆宁亲眼见过勤劳聪慧的姐姐们,被父亲殴打辱骂的画面,不需要理由,连一个开端都不需要。
姐姐们乌黑漂亮的头发是纤长柔软的,可太阳落下,父亲做工回家,姐姐们的长发变成了伤人的利器,被父亲撕扯进手里,变得坚硬,痛苦地牵扯着头皮。
干净的,散发着便宜洗发露清香味道的长发,不如父亲浑身的酒气,酒气让父亲开心,在姐姐们身上发泄酒气同样让父亲开心。
许穆宁因为是男孩,父亲从来不打他,可被殴打的姐姐们,总是在承受暴力时用痛苦的眼神看着他。
姐姐们对许穆宁很好,许穆宁愧疚得心碎,当姐姐们承受着暴力时,许穆宁的心同样在煎熬着。
可当时的许穆宁年纪太小了,阻止不了父亲,只能用他自己的办法帮助姐姐。
有一个夏天,许穆宁蓄起了长发,甚至偷穿起姐姐的裙子,父亲常年酗酒,眼睛昏花,想要宣泄暴力时只看得见他自己的不如意,父亲说他偏爱自己的儿子,可喝醉后连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分不清楚。
每当这个时候,许穆宁便会充当起自己的姐姐,养了长发和穿了裙子的许穆宁,可以替姐姐们分担劳务,也可以替姐姐们挨打。
许穆宁最痛恨的男人就是他父亲那样的人渣败类,最向往的就是正气的、刚正凌然、能保护自己家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对那时候的许穆宁来说,长发和裙子,却成了最顶天立地的存在。
姐姐们知道许穆宁为她们做的事情后同样很愧疚,内心的感动和相依为命让姐姐们和弟弟抱成一小团,他们是彼此最亲近最喜欢的亲人。
以前许穆宁的大姐含蓄不爱说话,跟许穆宁最不对付的二姐反而开朗直白的多。
儿时的二姐曾紧紧抱着许穆宁对他说,他是她们的小英雄!二姐最喜欢弟弟!二姐会保护弟弟一辈子!
许穆宁也握着小拳头坚定的说,他也会保护姐姐们一辈子!
可二姐才对许穆宁说喜欢的那天,许穆宁偷穿裙子的事情,就被父亲发现了。
那天许穆宁穿了他大姐的裙子,父亲理所当然把所有错怪罪在他大姐身上,怪他大姐把许穆宁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甚至责怪是大姐强迫许穆宁替他们遭受的暴力。
那天的父亲喝醉了酒,赌博还输了钱,他父亲很早就想把他大姐嫁人,可他大姐不愿意,他父亲找到教训人的借口,一晚上的打骂将她大姐一条腿打成了残废。
就好像大姐不是父亲的孩子,嫁得出去才是他的孩子。
许穆宁好心办坏事,大姐因为他永远失去了正常行走的能力,说最喜欢他的二姐从此再也没有用正眼看过他,甚至对许穆宁充满了厌恶。
许穆宁当时太小了,人在年龄小的时候,多大的情绪都敌不过无能为力。
生活和工作中的许穆宁做什么都能倾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可在感情上,因为儿时的事情,无能为力一直潜藏在许穆宁的骨子里。
许穆宁好像谁也保护不了,谁也照顾不好,谁对许穆宁说喜欢,谁就没有好下场。
许穆宁无法回应别人的喜欢,喜欢一个人要好好照顾他,照顾他的情绪,照顾他的健康,一颗心牵挂在对方身上,总在担心他和自己最终会是什么下场。
倘若对方流眼泪,许穆宁会焦心,会忧虑,会烦躁。
许穆宁一个人过的好好的,非得半路冒出个人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心到他面前。
那人还动不动闹脾气,不是哭鼻子就是被人欺负,哭起来时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眼神里对他的热忱和感情总是黏糊糊的,依恋至极,烫热到让人受不了。
可这样的眼神,儿时的许穆宁曾在二姐身上感受过。
感受过,也失去过。
失去的滋味太可怕了,许穆宁已经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了。
他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怕自己自以为是,最终那种烫热真挚的眼神,会和二姐对他的喜欢一样,最终消失得一干二净。
感情上及时止损是最好的,许穆宁还是想潇潇洒洒,体体面面。
他花天酒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谁都不想掺和。
许穆宁不喜欢回忆过往的,可他这是怎么了,谁又让他回忆起过去,谁又在一次次试图打破他的防线。
这人真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梦境总是变幻莫测,三十多年的记忆长河中,许穆宁忽然穿梭到了第一次穿着姐姐的裙子被父亲殴打时的场景。
当尖锐的碎酒玻璃瓶子砸到他的身上,父亲尖锐暴怒的呵斥声像把刀穿透他的耳膜,许穆宁痛得吓醒了。
他猛然睁开眼,眼皮睁开,眼球却仍然雾蒙蒙一片。
他看不清东西,他明明已经醒了,疼痛却并未消失半点,甚至越打越痛,越来越暴烈,许穆宁被折磨得抖动、绷紧整副身体。
他的身体像泡进过药水里,全身都是麻的,苏氧软烂的。
许穆宁汗水淋漓,大口喘着气,他失浇的瞳孔是灰蒙的,倒映不出任何人,只能依稀看见一个匍匐在他身上疯狂颂动的黑色身影。
是萧熔。
萧熔像一座正在下雨的小山,淅淅沥沥,刮着飓风喘着粗气,雨水打进许穆宁的身体,把他对于过往的恐惧一一冲刷干净。
许穆宁害怕父亲酒气冲天的殴打,当酒瓶碎在他的身上时,酒水尽数流出,空的却是许穆宁的身体。
许穆宁像被不堪的过往挖空了所有的内脏和力气,可现在压在他身上的人,却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诉说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