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碰了碰苏河的胳膊,低声问,“没事吧?”
苏河猛地回过神,像是被吓了一跳,随即用力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就是……就是有点困了。”他说着,还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却似乎有些湿润。
然而,这强装出来的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
就在大家又开始新一轮敬酒时,苏河忽然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猛地拿起面前还剩大半杯的酒杯,转头看向苏秋池,翠绿的眸子里像是燃起了一簇虚张声势的火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热闹和亢奋,“来!小兔子!别光坐着!喝酒!”
他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手臂伸过来,用力碰了一下苏秋池的杯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庆祝你回来!今天不醉不归!干了!”
说完,不等苏秋池反应,他自己一仰头,咕咚咕咚就把那大半杯烈酒灌了下去。
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嘴和眼角,又伸手去拿酒瓶,想要再给自己满上,动作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
“苏河!”苏秋池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倒酒的手,眉头紧皱,“你慢点喝!”
“没事!高兴嘛!”苏河甩开他的手,执拗地又倒满了一杯,眼神已经开始有些飘忽,却依旧强撑着那副夸张的笑脸,再次举起杯,“来!再喝!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陪我喝!”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失控,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一种发泄式的买醉,试图用酒精和喧闹掩盖心底那份被严厉斥责后的委屈,难堪和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
就在他又一次试图去够酒瓶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喝这么猛?”带着笑意略显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苏河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古铜色的皮肤,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下午那件熟悉绷紧在饱满胸肌上的黑色紧身背心。
是下午那个被他夸赞,差点摸到腹肌的肌肉男模。
那男模轻笑一声,反而主动凑近了些,手臂状似无意地搭在苏河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亲近姿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诱哄的味道,“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下午不是还挺活泼的?要不要我陪你喝两杯?”
这突如其来带着明显暗示的靠近,让周围几个还清醒的同事都愣了一下,目光在男模和苏河之间来回扫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苏河眯着眼咧嘴一笑,“好啊!喝!”
混乱中,他也没忘了拽上旁边的苏秋池,把酒瓶塞到他手里,大着舌头嚷嚷,“小兔子!你也……也别光看着!一起!是兄弟就……就一起喝!今天……开心!”
苏秋池被这闹哄哄的气氛裹挟着,一时也没能坚决推拒。
看着苏河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他心下微软,叹了口气,想着陪他喝两杯安抚一下也好,便也就着苏河的手,被动地又喝了几杯。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灼烧感,也让他的头脑渐渐有些发沉,脸颊漫上热意。
周围的光线和声音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撑着额头,试图保持清醒,却感觉思绪越来越迟缓。
而那肌肉男模见状,笑得更加意味深长,顺势也给苏秋池倒上了酒,嘴上说着“这位帅哥也一起嘛,人多热闹”,目光却在苏秋池因为酒意而泛红的脸颊和微醺的水润眼眸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情形,全都一丝不落地映入了陈锦奕眼中。
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就在那男模又一次试图将酒杯凑近苏秋池唇边,而苏秋池晕乎乎地快要接过去时。
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骤然响起,并不高昂,却像一把利刃,瞬间劈开了喧闹嘈杂的空气。
陈锦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桌旁,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直接将那男模和苏河、苏秋池三人笼罩其中。
他一把夺过那男模递向苏秋池的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酒液溅出好几滴。
然后,他看也没看那脸色瞬间变得尴尬难看的男模,目光先是在醉得东倒西歪,还试图去够酒瓶的苏河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怒意,随即转向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的苏秋池,声音压抑着,却依旧能听出里面的紧绷,“秋池,你不能再喝了。”
他的出现和举动,像一盆冰水,骤然浇熄了这张桌子周围失控的热度。
第80章 自愿?
陈锦奕半扶半抱着脚步虚浮的苏秋池,避开地上滚落的酒瓶和喧闹的人群,朝着包厢门口走去。
苏秋池几乎将大半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拂过他的颈侧,让他下颌绷得更紧。
刚走到大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
陆珩就站在门外,似乎刚到,又像是已经等了一会儿。
他穿着一身与这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深色大衣,脸色沉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到几乎完全靠在陈锦奕怀里的苏秋池时,骤然缩紧,掠过一丝骇人的厉色。
目光极快地从苏秋池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迷蒙的眼睛上扫过,随即猛地钉在陈锦奕扶着苏秋池胳膊的手上,眼神瞬间冷得能冻伤人。
陈锦奕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直接碰上陆珩,愣了一下,扶着苏秋池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不等陈锦奕开口,陆珩已经大步上前,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看陈锦奕一眼,直接伸出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甚至带着点粗暴的力道,一把将苏秋池从陈锦奕的扶持中猛地揽了过来!
苏秋池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扯得踉跄了一下,晕乎乎地撞进一个带着冷冽寒气的怀抱,不适地哼了一声。
“陆珩你……”陈锦奕怀里一空,手臂还维持着搀扶的姿势,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下意识地想阻拦。
陆珩却根本不理他,手臂紧紧环住苏秋池的腰,将人彻底圈进自己怀里,占有欲十足。他这才抬起眼,看向陈锦奕,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声音低沉冷硬,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不劳费心。”
掷地有声,像是在宣告所有权,又像是在划清界限。
早在半个多小时前,苏河就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来这接苏秋池。
他不再给陈锦奕任何反应的机会,半抱着意识不清的苏秋池,转身就朝车走去,步伐又快又稳,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世上最珍贵绝不容他人觊觎的宝物。
陈锦奕僵在原地,看着两人迅速消失拐角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阴沉得可怕。
包厢的门在陈锦奕扶着苏秋池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也像是一扇沉重的门,在苏河醉眼朦胧的视线里缓缓关上。
他瘫软在椅子上,脑袋昏沉得厉害,可方才那一幕却像慢镜头一样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反复播放,陈锦奕小心翼翼搀扶着苏秋池时那专注而担忧的侧脸,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和保护姿态,是他从未对自己展露过的。
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传来一阵尖锐而清晰的绞痛。那痛楚甚至压过了酒精带来的麻木,让他瞬间喘不过气来。
原来……还是会这么痛。
即使早就知道,即使不断告诉自己无所谓,可亲眼看到他对别人那样好,那样紧张,心还是会像被撕开一样。
周围的喧闹声、劝酒声、笑声……所有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的空酒杯,哐啷一声脆响,引来旁边同事诧异的目光。
“小河?你没事吧?”
苏河像是没听见,他低着头,胡乱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没……没事……去……去个厕所……”
踉跄着跌跌撞撞地推开椅子,逃离般朝着包厢外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几乎是同时,一直坐在他旁边的肌肉男模动了。
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无声却迅捷地跟了上去,步伐沉稳而坚定,与苏河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走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剩下苏河压抑不住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炫目的水晶灯带在墙壁上投下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香水的混合气味,此刻却令人窒息。
苏河一头撞进洗手间,反手想锁门,颤抖的手指却几次滑过冰凉的金属门锁。就在他几乎要成功的瞬间,一只古铜色青筋微凸的大手猛地抵住了门板,不容置疑的力量轻易化解了他那点微弱的抵抗。
苏河踉跄着后退两步,背脊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刺骨的凉意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几乎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与声。
他一步步走近,巨大的阴影将苏河完全覆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审视的意味渐渐被一种更晦暗的东西所取代。
那不是同情,甚至不再是纯粹的观察,而是一种近乎掠夺的专注。
苏河被这目光钉在原地,连颤抖都忘了。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骨髓,他却觉得有一股更冷的寒意从心底窜起。
男模抬起手,并非为了擦拭,而是直接撑在了苏河耳侧的墙上,将他彻底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混合着淡淡古龙水和汗水的气息强势地笼罩下来,取代了空气中奢靡的香氛,充满了原始的压迫感。
“你……”苏河刚吐出一个字,声音就被堵了回去。
男模猛地低下头,攫取了他的嘴唇。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更像是一种粗暴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热度,几乎碾碎了苏河所有残存的思绪。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传来近乎疼痛的触感,和对方身上滚烫的温度。
苏河僵硬得像块石头,双手无力地抵在对方坚硬如铁的胸膛上,推拒的动作微乎其微,反而更像是一种无措的依附。
男模的手臂环了过来,如同钢铁枷锁,将他紧紧箍住,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的强势。
缺氧和震惊让苏河眼前发黑,细微的呜咽被彻底吞没。
被侵犯的屈辱感和积压的崩溃瞬间化作一股蛮力,他拼命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捶打着男模岩石般坚硬的胸膛和肩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和模糊的“放开!”
男模似乎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抗,箍紧的手臂被挣开了一丝缝隙。
就在这混乱的间隙。
“砰”地一声巨响!
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沉重的门板砸在墙上,又弹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门口,陈锦奕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洗手间的暖光灯都骤然失温。
那副平日里温润儒雅,总是噙着三分浅笑的模样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像是一把骤然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戾气逼人。
金丝边眼镜后的那双眼睛,不再是苏河熟悉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而是淬了冰,凝着骇人的风暴,锐利得几乎能剥皮拆骨。
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死死钉在几乎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尤其是那个正用绝对力量强行禁锢着苏河的男模。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额发,因急促的赶来而垂落几缕,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危险的野性。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诉说着极致的愠怒。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与他身上剪裁优雅的高级西装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反差,仿佛优雅的猎豹终于撕破了温顺的伪装,露出了掠食者的獠牙。
苏河双眼哭得通红,像受惊的兔子般望着他,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陈锦奕那张盛怒的脸庞既熟悉又陌生。
他还未从方才的惊恐和屈辱中回过神,手腕便猛地一紧。
陈锦奕的手如同铁钳般攥住了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猛地将他一拽。
“跟我走!”
冰冷的三个字砸下来,没有丝毫温度。
苏河被拽得一个踉跄,几乎是被拖着往外走。
衬衫被扯得乱糟糟的,更显狼狈。
他试图挣扎,可陈锦奕正在气头上,那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男人的背影绷得笔直,每一步都踏着骇人的怒火,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正强行拖回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那肌肉男模被陈锦奕强大的气场震慑了一瞬,但眼看苏河就要被带走,他竟猛地跨出一步,壮硕的身躯直接堵在了走廊前方。
“诶,陈总监!”他扯出一个试图圆场却显得流里油气的笑,声音刻意放大,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熟稔,“误会,都是误会!苏河就是跟我玩玩儿,闹了点小脾气,是吧?他自愿的,刚才还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