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甚至伸出手,想绕过陈锦奕去拍苏河的肩膀,动作轻佻,满嘴胡话,试图将刚才洗手间里的强迫扭曲成你情我愿的游戏。
这话如同油泼入烈火。
陈锦奕的脚步猛地顿住。
苏河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力道骤然又收紧了几分,勒得他生疼。他惊恐地抬头,看见陈锦奕的侧脸线条绷得如同冰雕,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风暴瞬间升级为毁灭性的海啸。
就在那男模的手即将碰到苏河的瞬间。
陈锦奕动了。
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他猛地松开苏河,挥拳,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带着积压的所有怒火和狠厉。
一记沉重的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男模的下颌上。
那肌肉男根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矜贵优雅的男人会突然动手,而且力道如此凶狠迅猛!
他猝不及防,壮硕的身躯被打得猛地向后踉跄,撞在走廊装饰用的巨大花瓶上,发出一声痛哼,嘴角瞬间见了红,脸上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陈锦奕甩了甩手腕,眼神睥睨而下,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自愿?”
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那男模竟一时忘了爬起来。
“他就算真自愿,”陈锦奕的声音压低,却更具威胁性,如同猛兽狩猎前的低吼,“也轮不到你这种货色碰。”
陈锦奕甚至懒得多看一眼那捂着脸吃痛的男模。他眼神里的嫌恶与冰冷丝毫未减,仿佛刚才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他利落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卡片,指尖一弹。
那卡片轻飘飘地,却带着十足的侮辱性,旋转着落在男模身旁光洁的地面上。
“算你的医药费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甚至连施舍都算不上。
说完,他不再停留,重新一把攥住苏河的手腕,力道依旧强势,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拉着还在发懵脸色煞白的苏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光亮处大步离去。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将内部的喧嚣与外界彻底隔绝。
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像一盆冷水,猛地浇在苏河滚烫的脸上和混乱的心绪上。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直紧绷到麻木的神经被这冷风一刺,骤然回缩,理智和感官猛地复苏。
手腕上那不容置疑的钳制感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带着被攥疼的触感。
苏河猛地停住脚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甩。
这一次,陈锦奕或许是因为已经到了外面,戒备稍松,或许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到,竟真的被他挣脱了。
手腕获得自由,上面已然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
苏河踉跄着后退两步,拉开一点距离,抬起头看向陈锦奕。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出他泛红的眼眶,里面水光氤氲,残留着未干的泪意和劫后余生的惊惶,但更多的,是一种骤然涌上来,混杂着难堪、委屈和莫名愤怒的情绪。
夜风吹乱了他本就凌乱的头发和衬衫,让他看起来更加单薄脆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竖起了全身绒毛却依旧无助的小兽。
他就那样红着眼睛,胸膛微微起伏,带着细微的喘息,瞪着陈锦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又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第81章 一往情深
夜风拂过,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陈锦奕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蹙紧,那股压下去的怒火又隐隐窜起,却转化为了更为烦躁的心疼。
他下意识以为苏河仍在为刚才那个男模的冒犯而惊惧委屈。他上前一步,语气依旧带着未散尽的戾气,却放软一些,“没事了……”
他甚至想抬手,揉一揉苏河的头发安慰他,“以后你别看见别人长得还行,就晕头转向往跟前凑,一个个都是……”
“你懂什么?!”
苏河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像玻璃碎裂的声响。
陈锦奕的手僵在半空。
苏河摇着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再次滚落,不是因为刚才的惊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血泪,混杂着难以言说的酸楚和绝望,“你以为我只是因为……因为被那种人强吻吗?”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向陈锦奕,那眼神复杂得让陈锦奕心头莫名一紧。
“陈锦奕……”苏河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泣不成声,“你知不知道……我难受……是因为……是因为我喜欢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把反复切割自己心脏的钝刀血淋淋地亮出来。
“他喜欢的是别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猝然炸响在两人之间冰冷的空气里。
陈锦奕怔住了。
苏河那句控诉,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心口,带来一阵尖锐却模糊的刺痛。他看见苏河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为另一个人煎熬的痛苦,那股陌生强烈的酸涩感瞬间冲垮了方才因打人而带来的暴戾。
他抿紧了薄唇,下颌线依旧绷着,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掺杂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
他以为苏河的眼泪和狼狈全是因为那个卑劣的男模,原来那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心里藏着另一个人,一个让他如此痛苦的人。
陈锦奕的大脑有些混乱,试图从记忆里搜寻蛛丝马迹,想知道是哪个混蛋能让苏河这样难过,是哪个没长眼的竟然不喜欢他……可他搜刮遍所有近期与苏河有交集的人,竟毫无头绪。
这种未知让他更加烦躁。
他看着苏河单薄的肩膀在冷风中微微发抖,脸上泪痕交错,竟生出一丝说不出的心疼。
他想问“是谁?”,可话到嘴边,看着苏河那破碎的样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此刻追问,无异于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夜风穿过两人之间,带起一阵难堪的凝滞。
最终,他只是又向前迈了一小步,动作有些僵硬地,再次伸出手,这次不再是试图揉头发,而是轻轻落在了苏河冰凉的肩膀上,“别哭了。”
他的声音干涩,完全没了平时的游刃有余,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那三个字苍白无力,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一种近乎投降的无奈陈述。
陆珩一路疾驰回了自己的公寓。
进门,踢上门,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未散的戾气。
然而,当玄关暖黄的灯光落下,照亮怀中人微醺而依赖地靠在他胸前的模样时,陆珩周身那冰冷的尖锐感瞬间消散殆尽。
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的苏秋池。
因为酒意和方才的挣扎,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像初熟的桃子,细腻诱人。长而密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也泛着红,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唇瓣此刻微微张着,无意识地吐露着温热的气息。
陆珩就那样单膝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守护的姿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苏秋池脸上,方才对着陈锦奕时的冷硬和暴戾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温柔,几乎能滴出水来。
那目光细细地,贪婪地描摹着苏秋池的睡颜,从他光洁的额头,到秀气的眉,再到那颤动的睫毛,最后流连在那片诱人的绯红之上。他的眼神深得像潭,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浓得化不开的爱怜,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深沉占有欲。
他伸出手,指节分明,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苏秋池额前微乱的发丝,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丝微颤。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落地灯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沙发上那人毫无防备的睡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温柔和宁静。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陆珩的动作放得极轻,用温水浸湿的柔软毛巾,一点点擦拭着苏秋池颈间和锁骨处沾染的些许酒渍和薄汗。他的指尖隔着毛巾,都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传来的温热和细腻触感,这让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愈发幽深。
然而,就在毛巾轻轻擦过苏秋池胸口时,睡梦中的人似乎被这细微的触扰惊动,不舒服地蹙起了精致的眉头,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身体也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
“嗯……别动……”
那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在陆珩的心尖上。
陆珩的手瞬间顿住,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屏住呼吸,生怕再惊扰了他。他看着苏秋池无意识地侧过脸,将半边泛红的脸颊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沙发靠垫里,那依赖又带着点小脾气的模样,让陆珩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眼底的冰冷早已融化,只剩下几乎要溢出来的宠溺和纵容。他缓缓收回手,将毛巾放到一边,不再试图继续擦拭。
他就这样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微微倾身,“好,不动。”
他低声呢喃,目光依旧牢牢锁着那张睡颜,“我在这儿。”
话音落下,他却并没有任由苏秋池继续蜷在沙发上。手臂穿过对方的膝弯和后背,微微一用力,便将人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苏秋池似乎感觉到了移动,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
陆珩抱着他,步伐稳健地走进卧室,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宽大柔软的床中央。拉过被子,仔细地替他盖好,掖好被角,确保他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昏黄的夜灯勾勒出苏秋池安静的睡颜,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陆珩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眼底翻涌着深沉的渴望和几乎要冲破牢笼的占有欲。他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加重。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只是深深地,贪婪地看了最后一眼,仿佛要将这幅画面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转过身,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决绝地走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两个空间。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零星的灯火透进来,勾勒出他高大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仿佛在平复某些汹涌的情绪。最终,抬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走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了下去,身体向后仰倒,抬起手臂压在了眼睛上。
黑暗中,他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又极度压抑的叹息。身体的紧绷和某个部位的不适感清晰地提醒着他方才的克制有多艰难。
他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客厅沙发上,与卧室里温暖安睡的人仅一门之隔,选择了最远的距离,进行着最煎熬的守护。
清晨的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悄无声息地溜进卧室,在空气中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
苏秋池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轻轻翻了个身,宿醉后的钝痛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太阳穴,让他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喉咙干得发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
他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极简的黑白灰色调,冷硬而高级的装修,这不是他的家。记忆如同断片的胶片,混乱地闪过炫目的灯光,呛人的酒液,混乱的脚步声……还有……陆珩那张冷硬又似乎压抑着怒火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秋池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底下依旧穿着整齐的衬衫。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下意识地看向床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