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奇道:“那你为何不动手?”
李珠儿道:“就这样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我便要等他众叛亲离之际,杀他全家灭他九族,方消心头之恨,千万契丹人的亡魂才能得以安息。”
江朔道:“可是……这样坐视不管,安禄山真要反了,岂不是要有更多的杀戮?珠儿姊姊你为了报仇,难道忍心看天下生灵涂炭吗?”
李珠儿冷冷地道:“这我可管不了,且大唐兵势强盛,安贼若是反叛,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其祸旦夕可平,又有什么打紧?”
秦越人和云姑听了也一齐点头,时值开元盛世,唐人也好,羁縻州的百姓也好,对唐军的战力都有绝对的信心,秦越人道:“是啊,十镇节度,以兵力论,范阳平卢不过十占其二,更遑论还有六十万府兵。想来安禄山不敢反,便是反了也不可能成事。”
云姑也道:“安禄山一个杂胡还想夺天下?呸……他也配!”
江朔却想到了当年随李白、贺知章离开安陆时所见那陈校尉所率的折冲府兵,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但见秦越人、云姑自信满满的表情,终于忍住没再多说什么。
李珠儿盯着江朔道:“溯之,你答应我不要去刺杀安禄山。”
江朔道:“我……”
李珠儿打断他道:“一则安贼有六曜守护,纵使是你如今的功力也未必能得手;二则安贼必须得由我亲自手刃,若你动手,我要恨你一辈子!”
江朔只觉口干舌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李珠儿不待他回话,起身向秦越人和云姑施礼道:“二老保重,珠儿这便去了。”
秦越人点点头道:“如见到北溟子,代我问候。”李珠儿意味深长的向院外望了一眼,笑道:“好!”话音未落已跃出屋外。
江朔忽然想起一事,追出去道:“珠儿姊姊,还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
李珠儿已上了墙头,回头道:“静乐公主我已安葬在医无闾山深处,按契丹珊蛮教之俗做了安魂咒术,她已与我契丹历代先祖在一起了,待怀秀百年之后自会和她再聚。”
江朔要问的正是此事,一愣神的功夫,李珠儿已跃下墙垣不知往何处去了。
江朔转回来时,云姑把在门口道:“姓江的小子,你也回去吧,夜深了,我们二老四十二年未见,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讲,有什么事明日天明再说吧。”
此时江朔就是再木讷也明白什么意思了,忙告辞离去,他记性极好,记得来时的路径,不一会儿回到自己的住处,轻轻推门入屋,见独孤问和湘儿还都熟睡未醒,独孤湘睫毛微微弹动,不知在做什么梦。
江朔回到自己榻上却睡不着了,想起今日李珠儿所言及大信义和自己说的那些个言语,心情翻涌难以平复,索性坐着运功,调息良久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第二日用过朝食,城主遣人来传信,说秦越人请诸位到码头集合,泊汋城依水而建,因港设城,因此逆旅都紧邻港口,走路过去也不甚远,孤独问好好休息了一晚,感觉精神爽利了许多,也想出门走走,江朔和湘儿便左右搀扶了他,随着韦景昭、李腾空等茅山道士一起赶到码头。
只见此处江中出现了一片梭形沙洲,将鸭渌水分成内外两股,沙洲东面水道江水宽阔湍急,水声激越,西面水道却难得一片平静,形成了一个天然良港,此地名“泊汋口”指的便是此处港口,“汋”者激水之声也,“泊汋”便是在大江激流之中的港口,放眼望去虽称不上樯桅如林,但也有众多船舶靠泊于此。
辽东边地林木茂盛,渤海国人就地取材,从城墙到屋舍都是原木所筑,这码头也是如此,以厚实的杉木板在水边铺设了宽阔的驳岸,往驳岸上看,秦越人和众医师都已到了,众人见秦越人身边忽然多了个老妪,都暗自奇怪,却也不敢问询。
秦越人道:“诸位大贤,原本随着老朽到医无闾山与新罗论道,不想横生枝节,我等为避祸不觉间已深入辽东八百里之遥了,如今泊汋城主为我们安排乘海舟回到大唐,省却了车马劳顿。”
有人不放心道:“秦大贤,我们听说大海无常,海路行船颇为危险,这走海路回大唐安全么?”
那城主笑道:“这却不用担心,此处登舟,出鸭渌水口,傍海壖西行,经橐驼湾、至石人汪南下、过杏花浦、桃花浦、直达青泥浦,南渡三百里乌湖海,期间有海岛名乌湖岛、末岛、龟歆岛、大谢岛等,直至登州,全程循海岛水行,此所谓‘北岛路’,靠陆而行安全的很。”
众医师听了这才放心,那城主又道:“诸位既是唐人,我便寻找了汉人船舶载你们回去。”说着往身后一比,走来一个粗短的汉子,那人生的阔口裂腮甚是粗豪,下着犊鼻裈,赤裸上身只穿了见无袖的褂子,一望而知是个老水手。
那人上前叉手道:“在下徐五,我们运送一千石的货物刚在此地下了货,听闻各位要乘舟反回大唐,如不嫌弃可乘坐我船,大船宽阔,载送各位绰绰有余。”
江朔见那人叉手礼行的甚是奇怪,寻常人叉手礼是以左手紧把右手拇指,其左手小指则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以左手大指向上。而此人行礼却是以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拇指,并立起右手拇指,远看与常礼相类,近看却大有不同。
江朔上前与那人行了个相同的礼,朗声道:“四龙汲水终归海,尊驾拜的那座庙?”
第242章 对盘切口
那人听江朔这么说,不禁愣了一愣,又见他手中叉手的动作,便道:“原来是并肩子,某在水晶宫,拜的海龙王,插三炷香,芽儿递个门坎吧?”
独孤湘瞪大了眼睛望着江朔道:“朔哥儿,他和你这是念得是什么咒啊?”
江朔笑道:“这位大哥是漕帮东帮萧大哥的手下。”转头对那人道:“万流归宗,拜天地不拜龙王,一支清香谢四方。”同时右手握住左手拇指,将左手拇指扣入两掌之中合抱成拳,他翻过拳来将拇指这侧对着那人,从外侧看来这个抱拳之势形如旋涡。
那人听了一惊,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朔,冷笑一声,道:“小合子哪里偷学的海底,竟敢开伪庙,充大个儿。”
江朔笑道:“跨过云梦黑蛟龙,踏过河阴铁门槛,怎说我是伪庙客。”
原来江朔从那人抱拳的形状看出他是漕帮的人,那日在飞狐陉中,漕帮三位把头曾向江朔详述了漕帮内的各路切口,征召帮众之法,江朔却从未用过,今日便试着用卢玉铉所教的切口与那人对答,此所谓“对盘”,乃是互相盘问底细的意思。
江朔说四龙汲水,指的便是漕帮东南西北四帮,问他拜的那座庙便是问他属于哪个帮派了,东帮以东海水晶宫代之,北帮以北溟鲲鹏宫代之,西帮以瀚海流沙宫代之,南帮以南洋归墟宫代之。
那人自称水晶宫里拜龙王,那便是东海水晶宫,也就是东帮的人了,漕帮之中以插几支香来代表身份高低,大把头插九支香、堂主七支、香主五支,此人插三支香,便只是一个小头目而已。
他所说“并肩子”是帮中兄弟之意思,呼江朔为“芽儿”是“孩童”之意,“递门坎”就是让江朔自报门派,这番言语中颇有轻视之意。
江朔回答自己拜天地不拜龙王,便是说自己乃漕帮至尊之意了,帮主不插香,只以清香谢四方。
那人当然不信,“偷学海底”、“开伪庙”、“充大个”便是说江朔不知哪里偷听来的帮中切口,竟敢胡言乱语冒充帮中至尊。
江朔最后所说的却是三位把头为他量身定做的暗语,说的是他此前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汉水屠黑龙,便是“跨过云梦黑蛟龙”;二是河阴踏钺开坝束水冲沙的壮举,便是“踏过河阴铁门槛”。
那人听了仍是将信将疑,叉手道:“若是真龙,请立个桩子吧。”
江朔知他要自己露一手功夫,便笑道:“这位大哥,你划个道吧。”
那人指着码头边一根躺在地上的旗杆道:“小兄弟既然说踏过铁门槛,想必气力惊人,便请在此旗杆上一试。”
江朔看那旗杆是一整根圆木斫削制成,长约两丈,下粗上细,下面粗的那头和人腰差不多,上面细的也有碗口粗细。地面木板上有一个圆洞,内里套着一个铸铁圈,这圈内原本插的旗杆已经朽烂不堪,被砍断拔出扔在一边,新做的这根旗杆在一边,尚未立起。
那人本意是让江朔能将旗杆举起便可,这旗杆运来时可是足足用了十个民夫共抬的,一人之力能举得起来就算得是惊人的膂力了。江朔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叫自己把这根旗杆立起来,寻常要将旗杆立起来,需要先固定住尾端,再用绳索牵拉,方能立起,立起之时为防旗杆左右晃动倾倒,需要从三个不同方向加以牵拉方可,所耗民力颇巨,没有个十几人是决计立不起来的。
江朔上前先伸手抬了抬木旗杆细的那头,旗杆应手离地寸许,又走到另一端抬了抬旗杆粗的那头,亦稍稍离地,他心中已有了底,道:“好,我便试一试!”对周围围观的民夫道:“各位请让一让,小心磕碰到。”
那些民夫都是这头领的手下,约莫有一百多人,听了江朔之言都不禁好笑,心道这旗杆何其沉重,就算你小子能抬起来,还能拖着走几步不成?难道是怕木头滚动起来压到我们的脚面不成?但还是依言向后退了几步。
江朔摇头道:“诸位请再让一让,以免误伤。”
那些民夫又退了几步,江朔拿眼比量了一下,道:“还不够,再退一些,请退到三丈开外。”
哪些民夫均感不可思议,都转头以问询的眼神看着先前和江朔对盘的那人,那人点点头,往后一撇嘴,那些民夫便呼噜噜地向后退开,围绕着江朔和旗杆拉出了一个径长三丈的大圆。
江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我这便动手了。”说着运劲于右掌,拿手一拍地上的旗杆,那旗杆受这一拍之力竟而弹起了半尺,江朔伺机一下腰,双手托住了旗杆最粗的尾端,细的那头仍靠在地上
紧接着江朔左手托住圆木底面,右手横托,双臂一叫力,竟然将旗杆抡了起来,江朔站起身来,将旗杆抡将开来,原地转了一圈,借着旋转之力,将旗杆细的那端带离了地面,众人无论如何想不到这少年竟能将这么粗的旗杆抡得转起来,虽然旗杆只有两丈长,众人距离在三丈以上,但旗杆转动带来的劲风刮到身上,众人还是禁不住又退了一丈多远。
这些民夫中有许多人是昨日搬运过这根旗杆的,自然知道这旗杆之沉重,唯恐被扫到些许,纷纷后退,江朔见众人远离,心中更无顾忌,又抡着旗杆转了一圈,这下细的那头已经扬起来和他的肩头同高了,江朔舞得兴起,纵声长啸,继续挥动旗杆。
此刻旗杆旋转愈速,他手上反倒感觉轻了些,顺势左手下压,右手上抬,将那旗杆不断竖起,如此转了十来圈,那圆木旗杆已然完全竖立起来了,江朔以肩头一扛旗杆,蹬蹬猛走两步,来到铁圈洞口,对准洞口向下一送,那旗杆便稳稳插入圈中,分毫不爽。
江朔生怕旗杆插的不实,又用双手抱住旗杆向下猛墩了几下,这才稍稍放开手观察,见旗杆竖立未倒,又用手猛推了几把,旗杆仍是纹丝不动,江朔不禁赞道:“这渤海国的木匠好厉害,圆木竟然斫削的和洞口一般无二,严丝合缝!”
此刻围观的民夫却哪里还在乎什么木工好坏,是否严丝合缝。他们眼见江朔以一己之力,立起旗杆,何其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都惊得张大了嘴巴,互相对视,终于确定这一些不是幻觉而是实打实发生的,不禁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领头那人再无怀疑,紧跑几步,扑倒江朔面前纳头就拜,口称:“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得总瓢把子,死罪,死罪!”说着就要磕头,在他身后一百多号人也齐齐跪倒。
江朔忙将他搀起道:“徐大哥,如此大礼我可不敢当,后面的诸位也不用跪拜,快快请起。”
那人道:“不敢欺瞒少主,我本不姓徐,只因我是徐堂主麾下五队的小头目,故称徐五,贱名彭孤帆。”
江朔问道:“彭大哥是名字是‘谪居窜炎壑,孤帆淼不系’的孤帆么?”
那温一帆乃是个粗人,名字是乡里先生随便取的,却哪里听过宋之问的诗?只道:“便是孤单的孤,船帆的帆。”
他招呼身后众人来与江朔厮见,道:“少主,这些都是我的手下,上船都是船夫水手,在陆上便是民夫。”又问:“少主,你怎么会来这极北之地?”
江朔道:“彭大哥,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我们这便拜别城主上路吧,在海上可以慢慢说,勿要误了行程。”
彭孤帆连连称是,却对着那城主道:“嘿!兀自那官,今日本想套个羊牯,却不想是我家总瓢把的朋友,这买卖可做不了啦,见谅则个。”江湖人以“瓢”代首,“总瓢把”便是大首领之意。
江朔奇道:“彭大哥,你和这城主做的什么买卖?怎称各位大贤是羊牯?”他知道黑道行抢时才称对方为“羊牯”。
彭孤帆道:“不敢欺瞒少主,这翅子顶罗可不是好人,我们这一趟本就是给他运的沙子,本要耽几日便回返,他昨日却来找我,说来了一批肥羊,储头子极旺,要我顺手做个搬石头的买卖。”
江朔大吃一惊,这“运沙子”是走私货物,倒还不算什么大的缺德之事,说各位医师是“肥羊”、“储头子旺”却是说他们身上钱帛众多,存着劫掠之意思了,最后说“搬石头的买卖”那可就是赤裸裸的要预备把众人拉到海上,杀了之后抛尸大海了!
江朔忍不住瞪了那城主一眼,城主方才见江朔施展神力,漕帮众人纷纷下拜,彭孤帆更是称他为“少主”,已知今日事败,他身边所带士兵不多,早被漕帮众人缴了械,更有几人摁住了他,这城主素知彭孤帆的狠厉,此刻已吓得瘫倒在地,哆嗦成了一个。
这时秦越人、韦景昭也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江朔将彭孤帆所说简略和二人说了,二人也是大吃一惊,秦越人道:“好险,若非这位彭郎是溯之的僚属,一时半日之后我们可都要葬身鱼腹咯。”
江朔也向彭孤帆介绍了秦越人、韦景昭等人,彭孤帆这才知道众人竟然都是大唐的名医大贤,忙致歉道:“大贤见谅,我也不知你们是谁,被这城主蒙蔽,险些错杀了好人!”又问江朔:“少主,这城主着实可恶,要不要把狗官这一起带到海上运石头?”
此人胆大如斯,竟然要将渤海国的朝廷命官捉去沉海。
第243章 青泥浦外
韦景昭忙阻止道:“彭头领不可,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孤证不立,若杀了他,渤海国是信城主杀人越货,还是认为你是劫杀官员的大盗?”
江朔心道不错,城主既然会找上这位彭大哥做此等“卖石头”的买卖,只怕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了,若真害了这城主的性命,渤海国怎会善罢甘休?便道:“韦道长所言不错,我们今日护送各位大贤回中原为要,还是莫生枝节为上。”
秦越人也道:“彭郎,烦劳你和城主说一声,我们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城主好心收留,安排食宿,我等铭记于心,若要什么孝敬,一个铜板也不会少了他的,却又何必做这刀头舔血的买卖呢?”
彭孤帆道:“这……”却不知如何接口,这时孟芦插上来道:“彭头领,按越人大贤的意思,你问问那城主原要分多少钱帛孝敬,我们一并给了他,不教他白忙活这一趟。”孟芦即是名医也是巨贾,孟家孟余堂药号遍布全国,每年获钱以千万计,却如何会怜惜这点财帛?
彭孤帆不知他们所言真假,口里唯唯诺诺,却不动身,转头向着江朔道:“依少主之见该当如何?”
江朔道:“彭大哥,便按诸位大贤的意思办,你去与那城主通融通融。”
彭孤帆这才叉手称是,过去一把提溜起那城主道:“城主,你可听仔细了,我家少主问你要多少孝敬?划个价吧。”
那城主只道是讽语,如何还敢要钱,连连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各位爷爷一路平安。”
彭孤帆皱眉道:“少主,这厮说他不要钱。”
秦越人走上前温言道:“城主,我们所言发自赤诚,你我本不相识,闹出些误会也情有可原,而城主容留之恩,我等却不能不报。”
孟芦亦笑道:“城主需钱多少,只管开口,我等绝不还价。”
见城主仍是不开口,秦越人便问孟芦身上还有多少盘缠,孟芦估摸了一个数报于秦越人。
大唐虽有铜钱流通,但铜钱沉重价格却低,因此多以布帛代钱,孟芦原来携带了几车上好的红绫白绢,基本都扔在医无闾上北镇庙中了,但他离开北镇庙时,将价值最高的绢从车上取出分与各位医师携带,行囊中更携了一百个金锞以备不时之需,秦越人心中有底之后,再度对城主道:“我等来的匆忙,钱帛也不十分充裕,但城主大恩不能不报,今愿献出金锞一百枚,白绢一千匹,百锞黄金先交与城主做个头寸,余下千匹白绢待我等回到大唐,再差彭头领送来,绝不爽约,你看可好?”
他这一番言语可谓考虑周详,给了黄金那是叫着城主先得些好处,再欠白绢却是给他留个念想,以防其再派人追杀,最后说让彭孤帆送回白绢,则是以钱财之利化解二人此番结下的冤仇。江朔心中暗赞秦越人处事周到,虽不似孟芦这般经商,却也颇通货利之道。
那城主哪还有不应允的,他原道今日必死,不想非但死中得活还得了这么大一宗好处,忙连连拱手称谢。孟芦这时已取来那个装着金锞的鹿皮囊,并十几匹缠在一起的白绢,交给城主道:“皮囊中的金锞是给大人的孝敬,这些个绢么,给大人手下的兄弟们做个酒钱。那城主和手下自然千恩万谢,接了过去。
韦景昭轻声问彭孤帆道:“彭头领,现在可以拔锚起航么?我怕迟则生变。”
彭孤帆指着就近的一艘五帆大船道:“一切早已齐备,随时可以出发。”
韦景昭道一声好,让茅山众道士协助漕帮众船工将各位医师送上海船,众医师也知此地不宜久留,迅速的登上大船,有遗留在逆旅馆驿中的行李也都不要了,毕竟以众医师的医技、名声,只要能全身而退返回大唐,这点身外之物是全不放在心上的了。
江朔为防那城主耍花招,一直立在他身旁,手按七星宝剑瞪着城主和他的手下,其实他这也是多此一举,众人方才见他以一人之力立起旗杆,早已吓破了胆,只道他是天人下凡,哪里还敢耍什么手段,江朔待众人登舟已毕,对湘儿道:“你先扶爷爷上船。”又对彭孤帆道:“彭大哥,你即刻扬帆出港,我待船动之后再上船。”
彭孤帆虽已见识了江朔的气力,却不知他轻身纵跃功夫如何,还在犹豫,独孤湘点点头扶着爷爷独孤问登舟时对他道:“你也听过朔哥在河水上的神奇表现吧?却还担心他上不得舟么?”
彭孤帆登时醒悟,忙命手下收锚起航。
待大船缓缓出港,风帆鼓起,势难阻挡之际,江朔才向城主一抱拳道:“多谢城主款待,江朔去也……”语毕单脚一蹬,向后飞出,其时大船以离岸数丈,他这一跃虽远,却仍差着一大截,只见他在空中转身,足尖踏浪,几个起落,以飞身跃上大船。岸上城主以下一干人等只道江朔是神人下凡,方有此凌波微步之神迹,一齐在岸上拜倒,伏地恭送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