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丹丘道:“你是说葛如亮若当即发现立刻将你剖腹取丹,是否可行?”
江朔点点头。
元丹丘道:“葛如亮是营造圣手,所学涉猎亦广,但他对丹鼎之学却是一知半解,莫说在习习山庄他发现你体内有龙珠时已然来不及,就算当日在江心沙洲之上,他立刻将你剖开也是来不及了。龙珠一旦入体,只需行过中脘,便立刻消解了,在你体内所余者唯炁而已。”
李含光道:“很多动物活得久了都能练出内丹,但唯有人能练炁,一切内丹入人腹中便化为炁,此乃物性使然。”
江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似有所悟道:“程昂将黑龙珠塞入我口中不是为了藏,而是要毁掉它。”
元丹丘点头道:“不错,只是他没想到你能活下来,黑龙珠乃至阴之物,照理入腹后化为凛冽无比的阴炁,莫说你一个毫无内力的童儿,就是换一个有内功根基的,只要化丹不得其法,片刻便浑身血液冻结而死,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寒气直透肌骨,尸体如同脆冰,一触而成齑粉矣,那龙珠自然也踪迹全无了。”
江朔吓的直吐舌头,道:“幸好我先吞了白龙珠,这黑龙珠能解白龙珠的热气,白龙珠自然也能解黑龙珠的寒气了。”
李含光道:“不错,如你未服白龙珠,则黑龙珠入腹即血凝而死,如程昂不给你服黑龙珠,则只消等得片刻你便要血沸而死,此二事互为因果,天缘奇巧竟至于斯。”
江朔道:“我后来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也是因为这两枚龙珠的缘故吧?”
元丹丘道:“黑白二珠虽然物性相克,但终究不是你体内自己练出的元炁,你自己无法加以控制,当日你虽不至立死,但若无葛如亮调养,只怕也活不了多久。葛如亮之所以想不到你吞服了黑龙内丹,那是因为他的功夫也是道家一脉,自然也懂得内丹之理,料想你断不可能吞下黑龙内丹而不死,却不知你竟然有此不世奇遇连吞二丹。
第50章 忆昔往事
李含光道:“葛如亮与贫道算是老相识了,他涉猎甚广,天文地理无不精通,和他岳父独孤丈一样,兴趣原不在修炼武功上,后来为了治他夫人的伤,才在内功上下了十年的苦功,他练功本就是为了替夫人疗伤,因此对于内调外养之道颇是精熟,故能压制住你体内二炁,否则就是遇着比他内力更高之人,怕也难以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江朔又问:“贞隐先生,那阿楚夫人又怎么受的伤?受的什么伤,必须得用黑龙内丹治疗呢?”
李含光道:“具体怎么受的伤,贫道也不知道,十年前葛如亮携阿楚来茅山找我医治,阿楚乃独孤问之独女,独孤前辈和家师白云子司马承祯是挚交,我何有不救之理?岂知一看之下竟是束手无策,当时阿楚浑身经脉逆行,手脚触之灼热异常,似是练功走火入魔,但又一想她一个女子,又是人妇,不可能练此等强阳好胜的内功,果然葛如亮说她是被仇家以内力击伤。”
赵蕤道:“赵夫子久在西蜀,竟然不知独孤老儿的独女被打伤之事,天下武功至阳至刚者莫过于少林,难道小妮子是被少林派打伤的?”
李含光摇头道:“含光与少林南宗神会颇有交情,少林派功夫刚则刚矣,却中正平和,如中天之日,和暖而不暴烈,打伤阿楚之人的功夫却极其霸道,绝非少林门人。”
赵蕤道:“那天下还有哪门哪派的功夫造成的内伤能令你贞隐先生束手无策?”
李含光打一稽首道:“东岩子说笑了,含光的功夫还练得不到家,比之乃师白云子多有不如,不过么打伤阿楚的这门功夫确实怪异,她夫妇二人亦不知行凶之人的师承。”
江朔问道:“知道行凶者的师承很重要么?”
李含光一笑,道:“治疗内伤其实与治病无异,讲究对症下药。若是不知何人以何法所伤,又如何能对症下药呢?就像葛如亮为你治伤一样,虽然能暂时压制阴阳二炁,但不明其理,就始终无法根治。”
江朔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既然不知道行凶者的门派,又怎么救治阿楚夫人呢?”他既亲眼见过阿楚夫人,自然知道十年前定然是寻着法子救了她的。
李含光道:“法子么和今日我与丹丘生所使的差不多,我与葛如亮各出一掌,一守阴维,一守阳维,再分别从手足十二经脉中将逆行的真气导回气海,这一步自是不难,然后有两种方法医治,一是让真气在体内运行若干个小周天后,慢慢化为受伤者自己的内力,阿楚是女儿身,自然不可能将那纯阳内力化为己用,二是将真气导入手足阴阳十二脉中,最终从指掌末穴排出体外,然而那股真气只要从气海推出,就在经脉间乱窜,根本无法约束。”
江朔道:“那可怎么办?”
李含光道:“什么办法都想了,那真气就是无法化泄,只能每日以内力灌输,将真气压制在中、下丹田之间,不令其乱窜,如被真气突破中丹田膻中穴的关防,那立时就有性命之虞。从此之后葛如亮便半隐江湖,须臾不离夫人半步,独孤家原在洞庭湖畔君山之侧,为了躲清净更是举家从洞庭搬到鉴湖习习山庄了。直到半个月前我在习习山庄为阿楚把脉,那股真气仍是没有丝毫消解的迹象。”
江朔道:“那葛庄主随李使君去汉水屠龙之际,却如何帮阿楚夫人疗伤?”
李含光道:“葛如亮博学多才,这些年除了勤练内力,针对夫人伤情也炼了不少丹药,抑制真气逆行颇为有效,更兼家仆荀媪也有颇些内功修为,因此他离开山庄一两个月问题不大,再久可就不成啦。”
江朔道:“是了,荀媪也曾为我疗伤,不过险些出事,幸得葛庄主出手。”他把那日荀媪被他体内阳炁反噬,葛庄主借荀媪之手斩断“热毒”之事说了。
李含光道:“荀媪虽然勤勉,终是天资不高,勉强不来,让她照料阿楚一个月,葛如亮原是不放心的,他之所以甘冒大险,就是为了黑龙内丹。说起来以黑龙内丹治疗阿楚的内伤,也是贫道想出的法子,贫道听说江水中有恶龙为祸,本欲为民除害,然而茅山道士不善水战,因此四年前贫道拜访了李使君和葛如亮,一是请李使君号令江湖群雄为民除害,二么就是对葛如亮说出贫道的一个猜测。”
赵蕤好奇地问道:“什么猜测?”
李含光道:“鼍龙遁土为穴,昼伏夜出,乃天地间至阴之物,如这巨鼍体内阴寒之气凝聚成丹,则得之便可用以化去阿楚体内盘踞十年的至阳内力了,只是么……”
见李含光沉吟,赵蕤追问道:“只是什么?”
李含光道:“一则鼍龙虽巨,不知道体内是否真有内丹,二则不知这内丹入体是否真能化成至阴之炁,贫道对葛如亮也是据实相告,葛如亮道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也要为阿楚一试,原来阿楚的伤势这十年来非但没有缓解,近年来体内这股纯阳内力左冲右突愈加不安分,愈来愈难以压制,眼看阿楚伤势不断恶化,这黑龙内丹已成最后的指望了。故此虽无把握,葛如亮也甘冒风险,陪李邕千里追杀鼍龙,浑惟明只道他如此积极,是觊觎盟主的宝座,却不知道葛如亮对江湖盟主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之所以对屠龙之事如此上心,其实只是想得了黑龙内丹替他夫人疗伤。江湖盟在江左围捕了这老龙多次,但老龙狡黠,都逃脱了。而一入冬,鼍龙便隐匿冬眠,再寻不着了,如此追踪了四年,去岁暮秋才终于在汉水屠龙成功,为民除害固然可喜,然而……”
江朔失神地接口道:“然而……不想鼍龙真有内丹,内丹真的化作了至阴之炁,却被我误服了……都是我不好……”说到此处,想到阿楚夫人温柔善良,为了他,宁可自己性命不要,而自己得了这黑龙内丹毫无益处,徒遭折磨而已,念及此处,不禁悲从中来,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李含光忙安慰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江小友你本无心,阿楚也不会怪你,莫要苛责自己了……”
江朔抽泣道:“阿楚夫人非但没有怪我,还阻住葛庄主,救我性命,可是……可是……”
李含光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看来阿楚这十年来虽然无法修炼内功,道法却修得不错。”茅山道士以修真求道为第一要务,武功只是末流,修道之人对生死看得更淡,因此李含光对阿楚的所作所为谓赞叹不已,毫不觉得可惜,然而江朔却达不到贞隐先生的境界,只觉得伤心,不断垂泪抽泣。
李含光见他哭个不停,以手抚其背,劝慰道:“太乙救苦天尊,朔儿,你不要哭啦,其实你误服黑龙内丹,也不是无可挽回。”
江朔听到这句话哭声立止,他瞪大了眼睛问李含光道:“贞隐先生,难道你有办法将我体内的内丹取出么?”
李含光道:“我先前讲过了内丹入体便化为炁,或为你所用或随你身灭,再也无法取出。”
江朔道:“那……那……却如何挽回?”
李含光道:“让阿楚服下黑龙内丹是最快捷的方法,但阿楚内伤十年不愈,身子虚弱得很,真复用这内丹其实也凶险的很,最好的办法是找别人服了,再运功以此黑龙内丹所化的内力为阿楚疗伤,你已服了内丹得了阴炁,只不过不会加以控制,只需教你调息导气之法,待你学会引导之法,就可以为阿楚疗伤了,非但是挽救之法,反倒更加安全。”
江朔有点不信,转头望向元丹丘,元丹丘肯定地点点头道:“贞隐先生所言不假,不过么……修炼内功是很辛苦的,需要每日勤学苦练,不知朔儿你有没有这个恒心?”
江朔闻言立刻破涕为笑,道:“我不怕苦,请贞隐先生教我。”说完就要从床上翻到地上行叩拜之礼。
其实李含光所言固非妄言,但要将黑龙的阴炁化为己用谈何容易,就算是内家高手只怕也要十年之功,江朔全无根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练成了,只是李含光和元丹丘的宽慰之言罢了。
李含光将江朔搀起道:“学艺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内息刚刚理顺,莫要再逆了,今晚还是早点休息,等你休息几日,将养好了再学不迟。”
江朔折腾了一晚实是大耗真元,经李含光一说,也感到眼皮沉重,连打两个哈欠,顿时乏得不行了。此处后殿本有床榻,李含光命小道士为赵蕤、江朔整理好被褥,让他们早点休息。江朔自从听李含光说阿楚夫人之伤可治,心下甚觉宽慰,当下整个人松弛下来,躺在榻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51章 华阳金坛
睡到午夜,江朔迷迷糊糊地醒来,此刻后殿灯烛已灭,但前殿供奉神像处的烛火仍在,依稀透入后殿,他左右张望却不见了赵夫子。正疑惑之际,忽然听到殿外有人轻声的谈话,江朔吞了二龙内丹之后耳目变得比常人聪灵十倍,两人虽在殿外低声交谈,他却字字句句听的清清楚楚。
听一人的声音是赵蕤,他问道:“当真这么严重么?”
一人答道:“不经炼制而吞服二丹,好比被两大绝顶高手出重手打伤,当年阿楚夫人只中了一掌,却十年未愈,单以炁论,打伤她的人比之二龙可是差远了。”说话之人却是李含光。
赵蕤又道:“可我看他的样子好好的呀。”
李含光道:“目下导炁入海是好好,非但好好的,简直有如修炼百年的高手,气血充盈百病不生,可是童儿不懂导炁之术,一旦内息走叉了,顷刻就有性命之虞。今日的情形赵夫子也是见了的,若非我与丹丘生恰在左近,朔儿哪还有命在?”
赵蕤道:“是了,不过含光,你不是说要教他引导之术么,难道并不可行?”
李含光道:“倒不是不可行,只不过内功修炼岂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况且朔儿体内有这阴阳二炁,比之常人修炼内功反而更难,寻常人练功是循序渐进,按个人天资,有快有慢,但起始时总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而朔儿如开始练功一开始就要面对体内至阳至阴两股异炁,如何能循序渐进?怕是不练还好,一练马上就要走火入魔,立见生死。”
赵蕤沉吟许久道:“那……在他练功之际,从旁护法是否可行呢?”
李含光道:“听朔儿所言,目下他内息走叉的病症发作的并不频繁,以含光之见,这是因为他本身没有内力的缘故,如果练出自己的内力,与现存的两股炁必生排斥,那便是自身内力越强,内息紊乱之症就会越频繁,而且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两股炁的反噬也会越加的强烈。现在的症状以你我之力尚可压服,一旦他内功小成,体内三炁斗在一处,只怕就是白云子复生,也难救了。”
赵蕤道:“如此说来,这功夫是不能练的了。”
李含光道:“外炁入体如不炼化,反噬只会越来越强,以朔儿现在的样子来看,只怕少则半年至多两年,以含光之力便已难以压制了。”
赵蕤焦急道:“难道就只能看着这孩子一步步走进鬼门关吗?”
这下轮到李含光沉默了,过了许久,他道:“太乙救苦天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就让朔儿留在茅山之上吧,目下如若发病还尽可以医治,炼化二炁之法么,容含光慢慢再想办法吧。”
赵蕤长叹一声,道:“也只能如此啦。”
江朔听了不啻于晴天霹雳,在习习山庄时,他就以为葛如亮已经治好了他的怪病,后来与尹子奇对掌之时再次发病,才知这病没有断根,但李含光和元丹丘合力导炁入海之后,他觉得浑身舒畅无比,以为这次定是大安了,没想到非但没好,还这么严重,连李含光这样的大宗师都束手无策,他不禁难过的双手包膝抽泣起来。
这是忽听得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脚步声响却是赵蕤和李含光回来了,赵蕤道:“我似乎听到哭声,莫不是朔儿醒了?”
赵蕤与江朔只相处了半个月的时间,但爷孙二人甚是投缘,朝夕相处已有了深厚的感情,江朔听他此前和李含光对话也是想发设法要救自己,心里也甚是感动,他不忍赵夫子知道他已经晓得真相而陪他一起难过,急忙躺下拿被子蒙住头面假装睡着了,不让赵赵蕤见到他脸上的泪痕。赵蕤进来轻轻推了推他,口唤:“朔儿、朔儿。”见江朔没有回应,赵蕤自嘲道:“赵夫子老咯,许是听差了。”
李含光道:“夫子你是关心则乱,早点休息吧,含光再琢磨琢磨,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赵蕤知道李含光是在为自己宽心,却也只能点称是,在江朔隔壁榻上躺下睡了。
次日平明,江朔仍是一早起来打水服侍赵蕤洗漱,这是他做惯了的,上了茅山也仍是如此,赵蕤只道他不知道昨晚的对话,虽然心里郁郁,但对着江朔却强颜欢笑,江朔为免赵蕤伤心亦佯做不知。
用过朝食,赵蕤便说闲来无事带江朔在茅山四处走走,江朔虽知自己内伤难治,但毕竟现在毫无任何症状,非但没有任何不适,昨日导炁入海之后还觉得精神甚是健旺,一听赵蕤说去游玩,自然欣然前往。
茅山道教兴盛始于汉代,有茅氏三兄弟修建道观隐居于此,世人称他们为三茅真人,故称此山为三茅山,简称茅山,后陶弘景结庐于茅山传上清经法,故而上清派道士又称茅山宗。唐代茅山上清一派不断发展壮大,司马承祯、李含光两代宗师成为帝师更是将上清派推上了天下道家领袖的地位。茅山各峰上大小道观不计其数,最著名的自然是李含光所居的紫阳别院,还有太平、崇元等观,好生兴旺。
赵蕤曾多次登临茅山,于山上各处景观甚是熟稔,茅山有大茅、二茅、三茅、积金、青玉诸峰,紫阳别院在丁公山东青玉峰,名胜最多的大茅峰则在其东南,当下赵蕤带江朔出了紫阳别院,先到大茅山北麓的喜客泉,喜客泉又名迎客泉,不过丈许的一方小池子,看似平平无奇,但在池边击掌,泉池中便冒出如同一串串珍珠的水泡,江朔大感惊奇,在池边一个劲地鼓掌玩了半天。
两人向南沿山路石径迤逦而上,依次游历了昭明太子读书台、葛洪抱朴亭等诸多名胜,登上大茅峰顶宫后转而向东北,过双龙眼,翻过老虎岗,到得积金峰下华阳洞前已行了七八里路,但两人轻功俱佳,一路走来也不觉辛苦,赵蕤道:“华阳洞相传是‘山中宰相’陶弘景隐居之地,走,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信步走入华阳洞,赵蕤边走边说:“大天之内有地中之洞天三十六所,其第八则此洞也。相传二茅真君茅固尝言华阳洞有三显二隐五个洞门,东西二门直通仙宫平时不显,只有诚心证道之人才能进入,其实不要说东西二门,除了我们现在所进的洞口,另两个显门却也不知在何处。”
江朔问道:“如此说来这华阳洞只有一个入口?赵夫子,你说天下真有直通仙宫的入口么?”
赵蕤捻须道:“茅山祖师说有,夫子我可不太相信,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吧。”
说话间二人步入洞中,见是一个广逾百丈的石灰溶洞,略呈长方形,洞府中央上方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天窗,阳光从洞口投射下来,照得地面一片光华,如同一个金光闪闪的法坛,赵蕤道:“华阳洞又名‘金坛百丈华阳洞天’,这金坛么指的便是此处了。”
江朔到底是个孩子,一番游历下来,早已忘了自己体内二炁未化之事了,到处看得都觉新奇,他走到阳光照出的“金坛”之下,忽然感到西面似有微风吹来,他感到奇怪,一路循着风息寻去,见西北角有一横垄石壁,壁下有个可容一人进入的小洞,里面有飕飕冷风吹出,他正想进去一看究竟,赵蕤从后拉住他道:“此洞进不数丈便渐狭小,只有碗口大小一个洞口往外透风,陶弘景说此洞可通神仙洞府,因此历来举办金箓道场,都要向此洞中投掷金龙玉简,凡夫俗子却是无法进入的。”
两人有兴正浓,忽听一人说道:“少盟主、东岩子好兴致啊。”
二人闻言大惊,须知江朔耳音极灵,赵蕤更是内力深厚,但说话之人入得洞来,二人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转头看去,阳光光柱下站定一胡衣长者,却正是平卢军的尹子奇。赵蕤心想此人功夫虽高,却也不至于尾随我二人进入洞中而一点不察觉,难道他上次交手时还有保留?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尹先生好兴致,得了鼍皮不回北地,怎地来茅山游玩啊?”
尹子奇道:“鼍皮自有人护送,尹某却是专程来请夫子与少盟主一齐北上一聚。”
赵蕤道:“我们要是不想去呢?”
尹子奇冷笑道:“尹某不才,还想要请上一请。”
赵蕤不禁后悔自己有些托大,他只道平卢一行人已然北返,因此和江朔两人离开紫阳别院游玩,也无人知他二人行藏,如今被尹子奇堵在在这僻静之处,实在是大大的不妙,他与尹子奇交过手,知道与己尚在伯仲之间,只怕他还有别个帮手,只怕自己一人难以应付。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但见洞顶天窗洞口荡下几根绳子,二何兄弟和那十二名平卢军侍卫缒了下来,原来方才尹子奇也是这样坠下来,并非尾随而来,因他从天而降,故此赵蕤、江朔二人无法察觉。
尹子奇吩咐二何兄弟道:“布阵!”
赵蕤临危不乱,笑道:“这到奇了,北地奚人也会阵法了。”
却见二何兄弟各领六名侍卫组成两个小阵,这阵型莫说赵蕤,就是江朔也一望而知,是两个北斗七星的形状,二何兄弟自领天枢,其余诸侍卫各站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星位。原来北溟子自创北狩步,他虽一人可占七星,但也知此非常人所能为,因此又别创了一套阵法,传给徒子徒孙,如遇强敌合七人之力仍可制胜。后来北溟子大弟子尹子奇投靠安禄山,便在平卢军中挑选精干之士传授武功,演练此套阵法,此番南下包含二何兄弟在内的一十四人便都是安禄山的亲卫。
赵蕤初见此阵到也不惧,他既学过星垣步自然通晓北斗七星的运行之法,知道只需占住拱极星位,七星之阵便无法发动,眼看阵势将成,他正要展开身法去占拱极,岂料两个小七星阵犄角相对,拱极位置却早已站定一人,正是尹子奇。
第52章 璇玑四游
北人谓北斗运行为“璇玑四游”,乃其终年环绕拱极转动之意,北溟子又如何不明白拱极的重要性?因此创阵之时将两个七星阵组合在一起,中间拱极位置以一人镇守,是为阵眼,这十五人组成的完整阵形便称为“璇玑阵”。这璇玑阵的关键所在便是:如要破阵则必须占据拱极星位,要占拱极则必须战胜守阵眼之人,守阵眼之人自然是十五人中武艺最高强的,同时,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击阵眼,两侧两个七星阵皆可旋转至攻击者背后兜击,如此一来便让入阵者陷入两难境地,不攻拱极则璇玑阵难破,如攻拱极,则自己又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赵蕤一入阵中便知其理,不禁暗暗佩服北溟子,此人果然是不世出的武学宗师,竟能料敌机先,以弱点为阵眼,诱敌深入围而歼之,深谙兵法之道。电光火石之间尹子奇已催动两翼卷将过来,赵蕤轻功虽好,但再想退出阵去却已不能,他只得挥舞衣袖猱身而上,抢攻拱极,他知此刻生死已系于一线,下手再不容情,出手便是凌厉的杀招。
赵蕤袍袖一振,内力鼓荡之下两条袖筒直如双枪刺向尹子奇,尹子奇却不硬接,展开北狩步向后一退,两翼自然兜转上来,何千年正闪到赵蕤身后,挥刀便砍,赵蕤不得已只能回身一甩袖子去卷何千年的弯刀,何千年自知功夫差赵蕤太多,见赵蕤回身攻来也不接招一闪身退到一旁,两侧的两名侍卫随即上前挥刀砍向赵蕤两胁,此二人功力又较何千年为逊,赵蕤自然不惧,两袖挥舞分击两人,二人更不敢恋战,只虚劈一刀撤身就走。
赵蕤两袖击空待要追击,忽听得后背恶风不善,却是另一队七星阵转到了他身后,何万岁挥刀攻其后心必救,赵蕤只得放弃追逐,斜跨一步避开来刀,更不回头甩袖击何万岁面门,岂料何万岁这一劈亦是虚招,只使了半招便自退去。
赵蕤见他们来来回回都是虚招,并不与他交手,心想先闯出阵去再做打算,当下双袖连挥,逼退众人,他袍袖宽大,袖子舞动起来范围颇大,赵蕤只照着何千年这边阵尾组成斗柄的玉衡、开阳、瑶光三人攻击,三人功夫不济,阵型立见散乱眼看就要被冲散,却不料尹子奇从斜刺里转过来,双手一错,阴上阳下两掌齐发,正与赵蕤双袖接个正着,只听刺啦两声,赵蕤双袖皆被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