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道:“安禄山毕竟未反,至少现在还不敢直接对唐军下手。”
郭子仪也道:“若是野战相遇,就算他安禄山敢派兵,我朔方军却也不惧。只是颜郎只身入虎穴太过凶险,万一安贼迁怒于你,颜郎一介文士,却如何自保?”
颜真卿道:“我胞兄杲卿不是还在范阳当差么?总还能周旋则个。”
江朔道:“我和珠儿姊姊本也要到范阳解救漕帮众人,与颜郎一同进城,也好一个照应。”
郭子仪喜道:“有溯之陪着颜郎,我就放心了。”郭子仪已经见识过江朔的功夫,知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颜真卿道:“既商议停当,我们明日就分头行动吧,此事宜早不宜迟,成败的关键就看能否赶在安禄山前头。”
次日平明,郭子仪自带着朔方军拔寨走了,他们计划先向南行到固安县东转,绕过雍奴泽后北上进入蓟州三河县,循着山路到蓟州最北端就是雄武城的所在了,这样可以避开范阳、渔阳周边城塞的范阳军。
颜真卿和江朔、李珠儿则骑马向北,不一日就到了范阳城下,颜真卿道:“进城之后,溯之无需担心我,你自己却要务必小心,安禄山虽然去岁才接任裴宽做的范阳节度使,但他其实已在范阳经营多年,眼线众多。”
江朔和李珠儿一早已换上了村人的粗布衣服,李珠儿的师兄人称“妙手空空”,她的偷盗功夫自然也不弱,取村民几件衣服如何能被发现?只是她取了衣物却在桌上留下了通宝铜钱,被偷的人家反而发了一笔小财。
李珠儿又戴上了那片人皮面具,又给了江朔一片让他戴上,李珠儿道:“溯之,如今你已不是寂寂无名的小子了,行走江湖更要小心万分。范阳城内识得你我的人不少,还是戴上面易容改妆来的安全些。”
这面具叫人皮面具其实并非是人的脸皮所制,而是猪皮,猪皮富含胶质弹性很好,用酒反复浸泡后再沾上眉毛、胡须,便成了人脸模样的面具,但用的久了自然不可能有人的血色,因此看起来蜡黄一片,江朔按李珠儿所教的法子,用鱼鳔胶粘在脸上,感觉不甚贴合很不舒服,李珠儿上前以手指按压帮他调整服帖,江朔但觉李珠儿的葱指点在他鼻洼,唇角,眉梢,鬓边,只觉一股幽兰之气传来,不禁脸上发烫,还好隔着面具看不出来他脸红。
二人准备已毕才随着颜真卿一同入城,范阳城是一处要塞城市,城墙比雒阳还高,城墙更外挖了十几丈宽,一丈多深的护城河。四边各设一座城门,均设瓮城,外城楼三门,内城楼只一门,显是为了加强守御,三人从南门进入,颜真卿道:“范阳城以守御北方为要务,衙署都在城北,胞兄杲卿任范阳户曹参军便在北城,我们先去寻他,商量投帖之事。”
江朔知道帮众人中毒已久,那魔教慕阇阿波曾说过中了光明盐之毒十日内还可以解救,十日后就会彻底武功尽失,成为废人,他心中焦急,对李珠儿道:“珠儿姊姊,我们却去何处寻找被掳的众人?”
颜真卿道:“你们现在找人如无着落,不如随我一起先去衙署看看。”
李珠儿点头道:“溯之,颜郎说的不错,范阳城不小,盲目寻找无异大海捞针,我们就先去衙署打探一番。”
三人策马顺着大街到了城北,却见一条河渠穿城而过,李珠儿道:“这里就是运河的终点了。”江朔问:“是永济渠漕运的终点?”李珠儿一笑道:“你身为漕帮帮主,却不认得漕运的水系,此河名漯水,永济渠在幽州有两处终点码头,一是范阳正东面潞水边的通县,另一个就是范阳城南漯水边的笼火城了,范阳城内的这条河也是漯水,只不过水浅已不通漕运了。”
果然城内漯水不甚宽,一座木桥飞架南北,过了桥就是北城,北城有独立的城墙,规模甚大,城墙亦有一丈来高,衙署都在北城之中,直似一个小号的雒阳城。颜真卿对二人道:“我先到北衙城里看看,你们在外面等我。”说着自去北城门楼投帖。
江朔和李珠儿见颜真卿进了北衙城,在漯水边找了个对着城门的茶肆,在靠窗的位置坐了,等颜真卿出来。这茶肆装修简陋,地方却甚大,坐满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估摸着都是来托关系办事或是衙署内的差人。
只听身后一桌有人道:“卢大哥,听说你们府上住了赐婚契小汗王的静乐公主?”
那卢大哥颇为自得地道:“不是我吹,在范阳就是节度使的府邸都比上我卢家豪阔,那静乐公主出生陇右望族独孤家,来范阳自然不会去安禄山这样的胡人宅里居住,三月合婚以来一直都住在我们卢家。”
另一人道:“那卢大哥这一个多月来,你没少拿赏赐吧?”
卢大哥叹道:“你们不知道,这静乐公主脾气极坏,连安节度使都不放在眼里,对自己的契丹夫婿更是看不起,你道对我们下人还能好的了么?”
江朔和李珠儿两人听了对视一眼,想起昨夜李怀秀所言,不禁一起摇了摇头。
那人道:“难怪静乐公主到范阳两个月都住在卢家,我还道卢老爷和当今圣人一样,将公主截下来自娶了呢。”那人说的却是当今圣人抢了自己儿媳妇儿杨太真之故事,众人听了一齐哄笑起来。
卢大哥怒道:“去,去,去……我家夫人尚在,老爷怎能行此等行径?”
另一人道:“就是没有夫人,怕是静乐公主也看不上你家老爷这个糟老头子。”先前以人道:“是了,要说卢家也就玉郎算的人品俊逸风流。”
卢大哥道:“是了,月前听说玉郎助韦老相公在河阴抢险,后去了雒阳,也不知何时能回范阳。”
江朔和李珠儿对视一眼,心道:这玉郎莫不是卢玉铉?”
一个货郎打扮的人问道:“卢大哥,正经说静乐公主何时离府啊?现在每日里金吾卫守住了各处宅门,我们跑街的生意都没得做,少了卢家女眷的照拂,一个月来穷的叮当响啊。”
卢大哥颇自傲地道:“那是,只有我这样的执事才得出府采买,府里的大闺女小媳妇儿都不得出入呢。”众人纷纷阿谀,大肆吹捧了他一番,卢大哥又道:“我看啊,快了,这不是静乐公主的耶耶武阳侯前几日刚到府上,正在劝说呢。要说这武阳侯也没甚了不起,与他同来的大伯独孤丈才叫神人呢。”
众人的胃口一起被吊了起来,追问道:“怎么个神法?”
卢大哥道:“老头儿有七八十了吧,神出鬼没的,走路没声儿,就是安节度使帐下的尹先生对他都尊敬的不得了,那日安节度使上门赴宴,老爷子忽然把吹箫的张乐工给打了一顿,说他吹的狗屁不通,非要自己吹奏。”
那货郎道:“张乐工吹箫我是听过的,在范阳城里绝对是这个。”说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卢大哥哼了一声道:“那是在范阳城,人家老先生是长安、雒阳来的,那箫吹的哟……啧啧啧……”露出一脸痴醉的神色来,众人一齐道:“卢大哥你啧什么呀?快给我们讲讲……”
卢大哥眼一瞪道:“这却如何说?天上的仙女你们会画么?”众人摇头,卢大哥一拍手道:“那不结了么?天上的仙曲我自然也说不出来。”正说着话一辆大车辚辚开到茶肆门口,车上的把式喊道:“卢执事,所需都置办齐了。”
卢大哥一听,向众人抱拳道:“哟……一会儿的功夫物品都采买齐了,我去也。”说着向后一跃,飞身上了车,显是会些粗苯的拳脚功夫,茶肆内的人却一齐叫好喝起彩。
李珠儿听了眉头一皱,正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奴,江朔却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道:“听他所说,这玉郎应是卢玉铉卢大哥,而独孤家的老爷子却该是湘儿爷爷。看来卢府与我们所找之人均有莫大关系,不如跟着他去卢府一探究竟。”
李珠儿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去卢府,不过却不需跟着他。”
第114章 范阳卢氏
见江朔疑惑地望着她,李珠儿道:“在幽州,谁人不知范阳卢氏?我作为北地人自然识得范家大宅在哪里。”说着在案上压了几枚铜钱,携着江朔的手出了茶肆,此刻是日间,路上行人繁忙,两人不敢施展轻功,也不骑马,只是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向东快步走去。
江朔道:“我只知范阳卢氏是‘五姓七族’之一,自东汉末年尚书卢植以来,六百年来开枝散叶,分成好几房,珠儿姊姊你又怎知这位卢大哥是哪一房的执事呢?”
李珠儿道:“卢氏在北燕时分为南北二祖,北祖自燕营丘太守卢偃以降,大房卢思道一脉出了个走‘终南捷径’的卢藏用已经没落了,三房卢怀慎一脉已迁至滑州灵昌,现在在范阳最炙手可热的便是二房卢正己老爷家,静乐公主必然住在卢正己老爷宅中。”
范阳亦是里坊制城市,只是作为边关城塞,坊墙都建的厚重高大。两人顺着漯水南岸走不多时,快近东城墙时,李珠儿指着南岸一坊道:“就在此处,范阳卢氏枝繁叶茂,大房、二房各占了一坊之地,大户人家在城外多有别业,因此多不在城中心建宅,卢氏二房这一坊背枕漯水得水路运输之便,东临城垣得陆路出行之便,远离城中东西二市却是得了清净。”
江朔见卢家这一坊果然气象与众不同,坊墙严整,比之周围各坊还高了几尺,环绕坊墙的沟渠也干净齐整,不似别坊浊臭,坊门形制与城楼相仿,四角还设有望楼,便似个小号的范阳城。江朔道:“这范阳卢家怎么像个小城堡?”
李珠儿道:“北地战事频仍,豪家大族多豢养私兵自保,卢氏家宅自北燕以来,历经三百年的建设,只怕比范阳城还要坚固。”
江朔怪道:“安禄山不管他们么?”
李珠儿道:“何止是安禄山不管,历代幽州太守、范阳节度使都不管,地方长官都是外来的,没有当地豪族的支持,如何治理地方?安禄山想要叛乱造反,需要大量兵员,更是不敢得罪大族。”
江朔见坊门和四角都有私兵守御,更有金吾卫士兵在街角、门口巡逻,愁道:“现在白天也不好潜入,且这卢家这么广大,进去也要找个半天。”
两人正说话间,见一队马车行来,原来是那卢执事的车队回来了,卢家外出采买的车马甚多,卢执事一路收拢,虽坐的马车,反而比江朔、李珠儿二人到的晚了,李珠儿笑道:“领路的来了。”说着携着江朔的手快步赶上卢执事所乘的马车,掀开车帘上进到车厢内,卢执事正在车内闭目养神,忽觉车身一动,睁眼见两人上车,他自己以为有功夫,挥拳向江朔便打,江朔不愿伤人,轻轻一拨来拳,以袖里乾坤的手法轻拂他华盖穴及左右期门穴,卢执事登时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他心中惊恐刚想出声呼救,李珠儿出手疾点他颈下人迎穴,令其不能出声。
卢执事所乘是领头马车,二人身手再怎么了得,光天化日之下登上卢执事的马车,后面的苍头不可能看不见,后车御手问道:“卢执事什么事?”卢执事的双眼仍能转动,惊恐地望着江朔和李珠儿二人,李珠儿掏出一把匕首,在他鼻子脸颊上蹭了蹭,此刻江朔和李珠儿二人都带着人皮面具,面无表情,似鬼非人,李珠儿指了指自己喉咙,又指了指手上匕首,对着卢执事眨眨眼睛,卢执事福至心灵,立时领悟,拼命眨眼。
李珠儿将匕首抵在他喉头,出左手点他天突穴解穴,卢执事“啊”一声呼出声来,后车更急问道:“卢执事,出什么事了么?”
李珠儿两眼一瞪,匕首嵌入他皮内,登时鲜血渗出,卢执事忙喊道:“没事,没事,是大房的两个小厮来送帖子。”
后面那人问:“大房的小厮,我怎不认得?”
卢执事骂道:“混账东西,你才在府里听差几多日子?自家府里的苍头都认不全,却和我罗唣什么认不认得大房的人?”
那人被卢执事骂了,忙讪讪道:“是,是,即是卢执事认得便好。”
马车到了坊门口,二人伏低身子,卢执事揭开帘子,将出入木符交给守门金吾卫核验,金吾卫见是府里的执事,也懒得细查,只勘验了马车数量无误,便挥手放行了。
卢府占了一坊之地,内里也与别坊相同,也有道路将各家宅子分开,进了坊门,卢执事满脸堆笑道:“二位大王,可是要去钱仓布库?我可为二位引路。”他身上的穴道尚未解开,手脚不能动,脸上却表情丰富,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珠儿拿刀柄一戳卢执事的锁骨,道:“当我们是强盗么?哪个要去仓廪?”
卢执事吃痛却不敢喊叫,丝丝吸着气道:“是我口误,两位英雄义气干云,自然不屑于钱帛这种身外之物。”他却不敢再猜了,问道:“两位英雄要去哪里?我是此间执事,哪里都去的。”
江朔叉手道:“卢执事多有得罪,请带我们去静乐公主下处。”
卢执事听了心里一惊,范阳卢家家大业大,府里遭了贼少些钱帛自是小事,但静乐公主是圣人赐婚契丹崇顺王的,他也知道兹事体大,心中犹豫一时不敢答应。
江朔见他神色惊惶不定,愈加恭敬地道:“卢执事放心,我们绝非杀人越货的强盗,找静乐公主下处也不是为了不利于公主,只是想去找一个熟人。”
卢执事见江朔说话客气,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道:“小郎君,不是我怀疑你们,只是……只是……”
江朔还待要劝说,李珠儿却反手又点了卢执事的哑穴,顺手一拳打在他胁下,登时打裂了他两根肋骨,卢执事剧痛之下却发不出声,只能大口吸气。前面御车的人听到厢内动静,问道:“卢执事什么事?我怎听到捶打声?”
李珠儿对着卢执事挥了挥拳头,虽然看不出脸上表情,但眼神狠厉,也让他不寒而栗,忙不迭地对着李珠儿使劲点头,李珠儿才又解开他的穴道,卢执事忍住痛,喝道:“你还问我?你驾的什么车?将我磕了一下!”
那人心道哪有此事,但卢执事素来行事跋扈,他也不敢出声反驳,卢执事又道:“快送我们去静乐公主下处。”
那人道:“可是……”
卢执事骂道:“可是什么?我忽想起老爷对我有差派,你懂得什么?快去,快去……啊哟哟……”他终于仍不住痛哼了起来,李珠儿忙又点了他的哑穴。
江朔却于心不忍,出手点了他胁下几穴帮他止痛,卢执事但觉胁下一暖,疼痛立减,虽然口不能言,却感激的向他点点头。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那御手道:“卢执事,到了。”
珠儿掀开车帘一角,见是下人出入的角门,门口亦有金吾卫把守,她放下帘子,轻声对卢执事道:“让车继续走,到前面拐弯。”卢执事忙连连点点表示明白,李珠儿又解了他穴道,卢执事道:“是我记错了,不去静乐公主宅子了,前面左转,我们到翰公子宅子去。”那人应了,马车又辚辚启动,不一会儿转过街角,李珠儿掀开车帘见此处无人巡守,携着江朔一齐跃出车外,二人足尖在地上一点便自蹁跹飞起,跃入墙内,赶车之人竟然一无所知,临走李珠儿又点了卢执事的哑穴,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马车便只顾向前驶去走得远了。
二人翻墙进来,见是一处精致的小花园,内里除了名贵树木、奇花异草,竟然还引了渠水形成蜿蜒小溪,又堆了假山,设了几处亭台楼阁,地方虽然不大,却颇显雅致、奇巧。
忽听有人声传来,二人忙藏身假山之后偷眼观瞧,却见一少女一老叟走过庭院,少女对老叟:“爷爷,静姊姊可太可怜了,他不愿意嫁给契丹蛮子,她耶耶却非要逼着她去。”
老叟哼了一声道:“独孤明舍不得这一身富贵,便只能献出女儿咯。独孤家虽也出过些皇亲贵胄,但毕竟不是五姓七族这样的大门阀,子女婚配可由不得自己。”
时已初夏,范阳虽处北地,却也开始热起来了,那少女穿着白色丝织的长裙,却似宫廷礼服厚重繁复,她抱怨道:“天气这么热,这裙子穿着可太不舒服了!”说着竟然脱掉鞋袜,提起裙摆踏入溪水中,笑道:“这可舒服多了……爷爷,你说我耶耶将来会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么?”
老叟非但不喝止他,反而也除去鞋袜挽起裤脚,立在溪水中,道:“当年若非我放弃了独孤家大房的身份,你阿娘如何能嫁你耶耶?你将来自然是想嫁谁就嫁谁,谁要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爷爷第一个打断他的鼻子!”
少女笑靥如花道:“爷爷你对湘儿最好了。”
江朔在假山后已自呆住了,来者正是独孤湘和她爷爷独孤问。
第115章 追云故友
独孤问一撩袍子下摆,在溪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喝道:“小子,你出来吧。”
独孤问当年与司马承祯、赵蕤并称三子,他在三人中轻功最妙,内力却是老幺,但他耳音极好世上无匹,这小院极是僻静,江朔和李珠儿二人和爷孙俩只隔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呼吸声虽轻微,独孤问却如何发现不了?江朔只得走出来叉手道:“爷爷……”
然而他却忘了自己带着人 皮面具,又穿了北方村人的破烂衣衫,独孤湘见一衣衫褴褛、面皮蜡黄的怪人从山石后转出,吓的惊叫一声,抬手就打,她见江朔面目丑怪不敢打他头脸,只单掌推他肩头。
江朔侧身避开这一掌,道:“湘儿,是我。”
独孤湘一惊之下,并未听出江朔的声音,手上不停,一手提着裙摆跃出小溪,以赤足飞踢江朔小腹,同时撤掌上拳,直捣他胸口。
江朔横跨到独孤湘侧边,一手握住她脚踝,一手抓她腕子,道:“湘儿,是我啊,你怎不认得我了?”
独孤湘这次终于听清了,“咦”了一声,奇道:“朔哥?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江朔这才想起来自己戴着人 皮面具,他急忙撒手放开独孤湘的手腕,扯下面具道:“”湘儿,是我,我忘了自己带了人 皮面,你才认不得我。”
独孤湘见是江朔,喜道:“朔哥你怎么来了?”又脸红道:“朔哥,你快放开。”
原来江朔放开了独孤湘的手腕,怀里却还揣着她的玲珑玉足,独孤湘一说,他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放手,湘儿一双赤足落在茵草上,整一下裙摆,又问一遍:“朔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江朔方才握住独孤湘的手,但觉她手掌传来内力充盈,再看她面色白里透红,明眸皓齿,全无病衰之相。江朔奇道:“湘儿,你所中的十软散之毒已经解了么?你不是被燕军掳走来范阳的么?怎么现在卢府被奉若上宾了?爷爷又怎么来这儿了?”
独孤湘笑道:“朔哥,你一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我可不知道从何答起了。”
李珠儿却从假山后转出来,冷冷地道:“只先说漕帮几位把头的去向好了。”
独孤湘道:“你是谁?”
李珠儿却还带着面具没有摘下,道:“燕军花了这么大力气把你们掳到此处怎么会轻易把你放了?”蜡黄色脸皮加上她冰冷的语气,令人心生惧意,独孤湘虽然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来面目,却也忍不住躲到江朔背后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关在一个小城里,后来来了个当官模样的人,他给了我解药,把我带到此处,遇到了爷爷。”
李珠儿向独孤问叉手道:“独孤前辈,你是怎么救出你孙女的呢?”
独孤问还坐在原地,捻须道:“这也没什么难的,燕军只是要找漕帮的晦气,和湘儿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与此地参军高不危相熟,和他说了一声,他就把湘儿给我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