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再战璇玑
江朔知道现在形势危急,不敢托大,抽出腰间七星宝剑,对独孤湘道:“亮兵刃吧,璇玑阵凶险万分,需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独孤湘早已将腰间丝绦解下双手持了,对江朔一笑道:“朔哥儿,今天就让你看看我这两年新学的玩意儿。”
江朔忆起在习习山庄时见过湘儿的阿娘独孤楚夫人以长袖为武器救了他一命,想来湘儿阿娘将这门柔索的功夫传给了她,这时右翼何千年的北斗阵已经卷了上来,湘儿一扬手长索飞出。
长索一端是飞爪,另一端却是个小球,一眼望去具都银灿灿的,不知是银是锡。此刻独孤湘掷出的就是银球这一端,她这条丝绦极长,一扬之下竟将何千年以下七人都笼罩其中,七人初还不以为意,以弯刀拨打银球,岂知长索上下振动,这银球便似活了般,上下飞舞,竟然绕开刀锋,向着个人面门、腰胁、腿弯、肘内各处软肋打到。
何千年功夫较高,急忙后退闪开,但阵中有几个功夫弱一些的,已被银球打个正着,天璇位的侍卫被打碎了颧骨,天权位侍卫被打伤了左腿,开阳位侍卫则被打断了一根肋骨。独孤湘只一招竟将北斗阵中三人打伤,阵型为之一乱,尹子奇立即上前出手来抓独孤湘手中长索,让何千年阵中各人得空重整阵型。
尹子奇自重身份,仍是一双肉掌接敌,独孤湘知道尹子奇厉害,手腕一振,长索往回疾缩,不料尹子奇出手更快,右手箕张一把抓住了银球,他手上运劲,想要震断长索,但劲力到处,只见长索猛地抖动一下却未断裂,原来这丝绦中混入了西域天蚕丝,其坚韧程度不亚于铁索,尹子奇一震不断,便往回拉,纯以内力论,湘儿自然不是尹子奇的对手,一拉之下径直向他怀里直撞去,尹子奇见独孤湘飞来,伸左手向她肩头抓去,不想湘儿嘻嘻一笑,长索另一头的银爪飞出,直击他面门。
尹子奇遇变不惊,长笑一声,随手一挥将银爪弹飞,这次却是伸手向独孤湘的喉头抓来,却见电光一闪,江朔的七星宝剑向他的胁下刺到了,尹子奇右手一挥,将独孤湘甩出,身子急忙转,伸左手去抓江朔手中长剑,江朔空中打旋,以锋刃撞向尹子奇的指掌,尹子奇见机亦快,改抓为弹,拇指扣住食指,“叮”地一声打在剑身上。
江朔被他弹的剑身向下一沉,旋即借势剑尖向下直指尹子奇小腹,尹子奇心中惊奇,他那日被空空儿劫走了江朔,怀中又少了十软散的解药,知是被盗去了解药,但他自忖内力强过江朔,满以为这一弹即使不将江朔手中长剑弹飞,也要将他震飞,不想江朔只一沉肘便再度欺身上前直刺,他却不知江朔经空空儿指点,这几日夜夜勤练玉诀心法,内力较之中毒前实是又精进了不少。
尹子奇剧斗之中不及细想,也不与江朔纠缠,向后退了一步,两侧北斗阵的天枢二何兄弟便掩杀了上来。
江朔手腕一振,一剑幻做两剑,分指二人前胸,却是裴家剑法中的“二龙出水式”。二何自知非敌,不待刀剑相接,径向后退却,天璇位置二人补上来,但其中一人被独孤湘打碎了颧骨,此刻右侧脸颊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右眼几乎目不视物了,他虽悍勇向前,终是慢了半分,江朔绕到他身右侧一剑猛斩,那人回撤不及,手中弯刀立断。
天枢位的何千年和天玑侍卫忙从两侧夹击援护,江朔左掌一推何千年的刀背将他带到一边,右手剑却斩向天玑侍卫手中弯刀,那人百忙中向后一滚避开了江朔这一斩,此时原本应该天璇和天权一齐上前夹攻,但天璇侍卫弯刀以断,天权侍卫腿脚受伤,都是上冲不及,江朔觅得机会追着天玑侍卫又是一剑,那侍卫吓得抱头贴地连滚,才堪堪避开。
江朔还待要追击,忽听背后恶风不善,却是尹子奇到了,江朔平地旋身左掌拍出和尹子奇对了一掌,右手长剑却顺势挥出劈向天权侍卫,那侍卫本待向前夹攻,不想江朔和尹子奇对掌之际竟然还有余暇向后劈砍,大惊之下忙向后反跃,手中弯刀却被剑锋扫到,刃上磕掉了一个角。
尹子奇和江朔对了一掌,但觉江朔掌中并无内力涌来,似乎内力尚未恢复,但若说内力未复,被他这一掌打中非得口吐鲜血不可,江朔却轻轻巧巧接下他这一掌,毫无中炁不足之相,竟然还能分心去攻击身后夹击的侍卫。尹子奇每次见这少年,似功夫都有张进,不禁心中惊疑交加。
按理江朔攻击何千年阵时,何万岁七人应该攻击江朔背后才是,却原来都被独孤湘手中一条长索给挡住了,她长索上下翻飞,以银球打人软肋,以银爪锁拿兵刃,虽只一人,竟打得何万岁七人手忙脚乱,守多攻少。
尹子奇眼看阵型已然散乱,大喝一声:“都退开,严守门户,只守不攻!”众侍卫立刻向后退去拉大了包围圈,尤其与独孤湘之间拉开两丈的距离,避开她长索的攻击范围。
江朔见独孤湘的长索功夫如此了得,竟能以一己之力克制璇玑阵中一个七星阵,不禁喜道:“湘儿,你这长索的功夫俊的很啊,以一敌七仍占着上风。”独孤湘也笑道:“朔哥,这璇玑阵也没你和爷爷说的这么厉害么。”
他二人却不知这飞索的功夫原就是独孤问创制出来对付北溟子的,北溟子北狩步轻功极高,饶是独孤问这样的轻功大宗师也只能堪堪跟上他的脚步,但北溟子能以一人占七星位,从七个方向出剑攻击,独孤问却是万难抵挡了。因此他创制了这套柔索的功夫,名唤“月影素寒流”,乃是白索飞舞,银光曳动之意,不依仗内力,全靠巧劲取胜,凭着柔索的长度,照拂七个星位。
这套柔索功夫对内功修为要求不高,对身姿轻盈却要求极高,正适合女子习练,因此独孤问将这门功夫传于了阿楚夫人,阿楚又传给了湘儿。璇玑阵中北斗七“星阵其实就是北溟子把自己的身法一拆为七,反过来说,七人分使的招式组合起来正和北溟子一人的身法相似,因此独孤问所创这门“月影素寒流”的功夫正好克制北斗七星阵,当日他见璇玑阵厉害转身就走,却不知自己的长索功夫实能克制彼阵。
湘儿内力修为只是平平,“月影素寒流”亦未练到元转自如,若是与北溟子动手,这点皮毛功夫自然不够看,但要对付二何兄弟所率的这一众侍卫却是绰绰有余。只是众人退开之后,独孤湘内力不足的毛病可就显露无疑了,众人在尹子奇的号令下拉开圈子,只事守御,独孤湘的飞索虽有丈许长,但她内力不精,银球、飞爪勉强打到七尺开外,便已经绵软无力了。
对于江朔,众人也是如法炮制,但求将他围在圈中,并不上前抢攻,侍卫的功夫虽然不济,江朔却也难以在一二招内取胜,只要使到第三招,尹子奇必然上来夹攻,此刻江朔虽然不怵与他对掌,却也没法同时对付尹子奇和侍卫的夹攻。
江朔看出来尹子奇并不急于取胜,只是在和他拖延时间,这本是李珠儿定下的计策,只要拖住尹子奇和璇玑阵便给独孤问和珠儿留出了救人的时间,但先前听尹子奇话中之意,北营另有厉害的埋伏,这下形式立时翻转,倒成了江朔想要脱阵而去,尹子奇却好整以暇将他团团围住。
江朔对独孤湘喊道:“别管其他人,要破阵还得先拿下尹先生!”
尹子奇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却错掌先攻独孤湘,独孤湘感到尹子奇掌风中裹挟着一股彭勃的内力向她笼罩而下,气息亦为之一滞,不敢硬接硬架,忙向后跃开,江朔挺剑直刺尹子奇腰胁之必救,尹子奇以肉掌对江朔宝剑凛然不惧,反手过来锁拿他持剑之手,却听破空之声,独孤湘的银球又打到了,他随手一拨,震开银球,另一只手已搭上了江朔握剑的右手,江朔也不回夺,忽然一矮身,却见银爪照着尹子奇的面门飞来。
尹子奇忙撒手后撤,江朔见他后撤立刻转守为攻,长剑直刺他胸腹,尹子奇身随掌转,侧过身以右掌直击江朔面门,却见银球向他臂弯打到,尹子奇只得撤掌向起一扬,将银球向上弹飞,江朔却改刺为削,直取他右胁下空档,尹子奇只得侧身又撤了一步,出左手横扫,来弹江朔剑身,尚未触及剑身却见湘儿飞爪又向他左肩抓到……
江朔和湘儿虽然此前从未演练过,但二人穿星步的身法穿插本就练的熟了,如今施展各自武功绝学竟觉心意想通,越打越是顺手,数招间便将尹子奇逼退了好几步,待尹子奇回过神来,江朔已然卡在他和何千年之间了,便是李珠儿所说的再造拱极的第二阵眼的位置。
第122章 克敌制胜
尹子奇和何千年见江朔占了阵眼却并不惊慌,毕竟人不是死物,何千年也不会因为江朔占了阵眼就真的听他驱策,当年赵蕤占住阵眼也只不过是牵动大阵,扰乱阵势而已,并不能真的控制两翼互相厮杀。
尹子奇就在江朔当面,双掌阳上阴下向他拍来,背后何千年却离了三五步远,忙挥刀来攻他后背。按李珠儿所授法门,江朔此刻就该避开尹子奇去打何千年,形成互相追逐之势,则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可以绊住尹子奇和璇玑阵,但此刻形势却是尹子奇要拖延,江朔要速胜,因此只能迎向尹子奇硬接了。
江朔心知如不用险实难胜尹子奇,他人向前跃,手却向后一挥,七星宝剑脱手而出,打着旋儿飞向何千年,空出双手向尹子奇两掌拍去。
尹子奇虽见他出招诡异,但知江朔内力不如自己,自然不惧与他对掌对掌,两人双掌一合,尹子奇便急催内力,右手在上使阳力,左手在下使阴力,此乃烛龙功的独门运炁之术,寻常人的内力要么阳刚要么阴寒,决不能又阴又阳,但烛龙功的名字取自《山海经》中神兽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之能,说的是烛龙闭目为夜,张目为昼,烛龙功也是吐气为阳,纳气为阴。
尹子奇在这门功夫上花了三十年的苦工,左右手阴阳二炁早已收发自如,非但能阴阳转换,竟然还能双手同时发出不同真气,须知内力皆发自于丹田,以常理度之,双手所发内力必得同阴同阳,尹子奇却已练成了双丹田——脐下气海下丹田汇聚阴力,胸内膻中中丹田汇聚阳炁,故能同时运起阴阳二力,实是天下罕有的神功。
因他内功古怪,接他掌力只能接单掌,如若接他双掌,饶你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也必是只修阴阳一种内功,这样就接得了阳力接不了阴力,或接得了阴力接不了阳力了。
尹子奇见江朔竟然双手来接,心中大喜,催动阴阳两股内力排山倒海而来,此前他在茅山脚下破渎岗曾以阴阳二力打中过江朔,但彼时他并不想要江朔性命,未尽全力,饶是如此已打得江朔内息闭塞动弹不得了,此刻他手下再不容情,双掌上的内力涌来直是非同小可,换做寻常人必然殒命当场。
但江朔偏不是寻常人,尹子奇的阴阳二力源自后天勤学苦练,江朔的阴阳二炁却是天授,他所吞服黑白二龙内丹,黑丹至阴至凛,白丹至阳至罡,这天地间的冰火试炼他都抗下来了,何况尹子奇这种人为修练的阴阳二力?
江朔这两日潜心研习玉诀心法已有了新的体悟,知道人体只是炁的容器,就好比水罐打水,泉水能容得,溪水也能容得,那人的气海自也是自家的炁能容得,别人的炁也容得了。他见尹子奇内力霸道涌来却不运炁抵挡,以右手抵住尹子奇左掌,将阴炁顺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三阴脉导入,却跨过膻中跃入左手三阴脉中,冲出左掌与尹子奇右掌中阳炁撞个满怀,尹子奇左掌寒气打出后如泥牛入海,右掌一片炽热的内息中却被扬入一瓢冰水,却似以自己右掌接了左掌一击,江朔的身体则只是水流的河道,并无半分损害。
说时迟那时快,江朔引尹子奇内力互击只是瞬间之事,他借着尹子奇右掌掌力的推送向后飞去,七星宝剑也才刚刚飞临何千年面前,七星宝剑剑身上镶嵌了七枚铜钉,剑身旋转之际不但有金光曳动,更有龙吟虎啸之声,令人闻之胆寒。
何千年万没想到江朔竟会将手中长剑向自己掷来,情急间不及细想,挥刀去挡,这七星宝剑是削铁如泥的名刃,如何能以弯刀去接?等何千年明白过来,已经收刀不及了,长剑只一旋,便削去了刀尖,吓的何千年忙撒手扔刀向后一仰直直地摔倒,才堪堪避过旋转的剑刃,长剑自他头顶飞过,又自旋回,江朔恰向后飞至,侧身拿手一抄,接住飞回的长剑,这一招正是裴将军西河剑舞中的甩手剑的手法。
原来战阵不似比武动手,战场极其广阔,情势亦纷繁复杂,只靠手中长剑和纵跃之能,终是覆盖范围有限,裴家剑是纯以战场杀敌为目的的实用剑法,并非花拳绣腿,这一招甩手剑便是战场上鞭长莫及之时的应急招式,实是为实战所创,只是其状奇幻瑰丽,倒教坊的艺伎们使来却成了夺人心魄的舞蹈了。江朔那日在雒阳天宫寺见裴旻舞剑也有脱手的剑法,便知这招式并非单纯为了好看,今日见形式危急,兵行险着对着何千年掷出宝剑,却不想收到了奇效。
江朔一招得手不禁信心大增,见独孤湘挥动长索迎向尹子奇,叫一声:“湘儿闪开!”人剑合一向前猛冲,一招“丹凤朝阳”,向前直刺,这一招使来便如向着独孤湘的背后刺到,独孤湘却似脑后长眼,忽然向左跃出,原本打向尹子奇的银球也在空中骤然转向,直飞何万岁七星阵中玉衡位的侍卫。
七星阵分为斗魁四星和斗杓三星,玉衡正是是斗杓三星之首,江朔和独孤湘围攻尹子奇时,按阵法北斗阵从后兜上合围,斗杓正好掩近,玉衡侍卫没想到独孤湘全力攻击尹子奇之时突然转向折向自己,回撤不及,胸口被银球打个正着,别看银球只鹅卵大小,却是个实心的锡球,颇为沉重,一击之下他胸骨立折,口吐鲜血向后便倒。
却说江朔出剑时在独孤湘身后,独孤湘突然避开,尹子奇才见江朔剑路,他见这一剑来的凌厉,也不敢硬接,只得侧身闪过,满拟江朔定要侧身以长剑横扫,届时再以小擒拿之术锁拿他的兵刃,却不料江朔这一刺来势虽猛却是虚招,他见尹子奇侧身闪开正合心意,向前猛地一抖手,长剑打着旋再次飞出,目标却是尹子奇身后的何万岁,何万岁原是掩护尹子奇身后的,却不料前面尹子奇一闪身竟见电光腾闪,七星宝剑夹着风雷之声打着旋转地飞到。
由于此前视线收阻,何万岁比之何千年更加措手不及,眼看七星宝剑当面飞到,弯刀是万万接不住的,他急忙侧身闪避,却终究慢了一步,被剑尖在肩头划了一道口子,伤可及骨,登时鲜血长流。
江朔和独孤湘顷刻间就上了何万岁阵中两人,此前璇玑阵中可谓百战百胜从无败绩,此番被重创二人却是从未有过之事,阵中众侍卫都不禁心中震颤。
江朔宝剑出手,身子亦不停歇,仍是向前直冲,尹子奇见他以掷剑之术连挫了二何兄弟,而自己竟然被他耍猴般的戏弄,心中恼怒已极,也不再想什么拖延时间,虎吼一声,双掌猛推,打向江朔身侧,他见前次左掌阴寒之力江朔全无所感,右掌却被他掌心一股极寒内力所阻,一时如何能想到江朔是借他的左手打右手,只道是江朔所练内功是走的阴寒路子,这次左右手具都出阳力,要与江朔的阴寒内力见个高低。
江朔人在空中,见身侧尹子奇双掌拍到,在空中扭转身子,也以双掌相接。这次却是以左手的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三阳经将尹子奇右掌内力导入,转到右手时却汇聚到手阳明大肠经,同时变掌为指,以右手食指疾点尹子奇左右掌心劳宫穴,内力从手阳明末穴商阳穴冲出,却是用了韦坚“束水冲沙”之策,将尹子奇右掌处借来的内力汇聚到一点,再反过来点尹子奇的左掌。
尹子奇左右掌内力虽相同,但被江朔汇聚到一处之后,便有了“束水冲沙”的效果,内力喷薄而出竟然将他弹得向后飞出,直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形。江朔却落在原地,一伸手,正好接住了飞回的七星宝剑。
与此同时独孤湘却也没闲着,何万岁和玉衡侍卫都被打伤了,这一翼北斗阵立见散乱,眼见斗杓末尾开阳、摇光二人落单,独孤湘双手一振,银球,飞爪同时飞出,银球击伤了开阳的右胯,飞爪扯下了摇光左肩一大块皮肉。何万岁这一翼七人倒伤了四人,一片人仰马翻,不成阵势了,独孤湘对江朔道:“朔哥,打开缺口了,我们快走!”
江朔却见何千岁北斗阵斗杓三人向独孤湘身后卷到,他此刻越打越是自信,转身一甩,七星宝剑又自飞出,这次却是打着旋一路飞击三人。
尹子奇方才被自己的内力击的胸口气血翻腾,实在难以索解为什么江朔的内力会突然暴涨,直不在自己之下了,他却不知其实江朔只是借他的内力来反击而已。但眼看江朔抛剑飞向何千年阵中三人,知道璇玑阵已破,再难阻挡二人,只得勉力挥掌再向江朔攻去,左掌经方才一击气息凝滞,这次却只以右掌单掌拍出。
第123章 伏火霹雳
尹子奇单掌打来,江朔借力无从反打,反倒不好接了,恰在此时何万岁从侧面攻来,他的弯刀虽被削断,但仍悍勇异常,舞动双拳又攻了上来,电光火石之间,江朔心念一动,以左掌接了尹子奇的右掌,右掌却抵住了何万岁的拳头,两相一抵,真炁立刻导通,何万岁的内功修为如何能与尹子奇相提并论,拳头刚沾上江朔手掌,立觉一股巨力用来,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飞出去。
此时江朔抛出的七星宝剑也已在空中划了圈,将何万岁七星阵中斗杓三人尽皆逼退,又旋了回来,江朔向前一纵,接住长剑,携起独孤湘的手便向前冲,二何兄弟都受了重伤,两个七星阵无人督帅,自然无力阻拦二人,江朔和独孤湘快速的穿阵而去。
尹子奇这次终于看明白了,江朔是将他的内里导出,借力打力击飞了何万年,他虽不明其理,但看江朔出招左承右击,又回想此前自己和江朔对了两掌的情形,便知定是如此。
尹子奇冷笑道:“一辈子打雁,今日倒叫雁啄了眼。”他腰间一直挂着横刀,但此前自负只以拳脚功夫便能胜江朔,因此从未使用,此刻却拔刀在手,也不管璇玑阵受伤众人,足尖点地飞也似的追着二人跑下去了。
江朔回头见尹子奇手持横刀追来,面目从未有过的狰狞凶恶,也不敢回身去缠斗,对独孤湘道:“我们先去找到爷爷再说,与尹先生纠缠只怕没什么好处。”
独孤湘一笑道:“那便劝他追的慢一些好了。”
江朔奇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恨不能杀我二人而后快,如何能听你劝?”
独孤湘一本正经地道:“不如送他些好礼,俗话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么。”
江朔道:“此际性命交关,尹先生恐怕不会收你礼物吧?”
二人嘴上不停脚下却也不停,尹子奇见二人在前面飞奔之际居然还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不禁怒气更盛,脚下加紧,追得更近了。
独孤湘道:“我的好礼却不由得他不收。”说着回头对着尹子奇灿然一笑道:“尹先生别追啦,小女子这厢有好礼献上。”说着一扬手,三个黑色弹丸向着尹子奇面门、前胸、小腹飞去。
尹子奇见那三个弹丸比鸡卵还小了些,来势亦不甚猛烈,道是独孤湘内力不济,暗器出手打的方向虽准,力道却太弱了。嘿嘿冷笑,心道仅凭这三枚暗器来阻我,莫不是把老夫看的也太轻了吧?他有心显显本领,刀交左手,右手却一振袍袖想要将三枚弹丸尽数抓在手中,再反掷回去。
岂止袍袖甫一接触打向下路的黑色弹丸,那弹丸竟然“砰”地一声响爆裂开来,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卷上了中路的弹丸,也是如此爆裂声响,眼看右手就要握住上路的弹丸,尹子奇百忙之中改抓为弹,想以食指将那黑丸弹开,却不料一触之下黑丸立刻爆炸,三声爆炸之声连成一片,声势惊人,尹子奇也不禁呆了一呆,再看右手袍袖震碎,剩下半截袖子还在燃烧,五指一片黢黑,不知是毒是伤。
原来道家炼制丹药多用硫磺、硝石等猛毒之物,如炼制不得其法食之无益反而有害,唐代名医孙思邈首创“丹经内伏硫磺法”,将硫磺、硝石等易燃之药物先以火烧炼,以降伏其毒性,谓之“伏火”。
伏火之法乃以火焰烧灼硫磺、硝石,待火熄灭后,再加入木炭炒制,如炼制得当便会腾起紫烟,消解其毒性,但如炼制不得法,硫磺硝石中尚有阴火或是加入木炭时不慎引燃,那便不是冒烟而是剧烈的爆炸了。
到了开元天宝年间,炼丹术师非但已知硫磺、硝石、木炭混合会引发爆炸,更知道了大致的配方比例,便有人以此方子制成了黑色的药粉,谓之“火药”,将火药揉捏而成的“霹雳弹”,不需点火,剧烈碰撞也能引发爆炸,采药的道士常孤身进入深山老林,这“霹雳弹”可用于驱散野兽,葛如亮在汉水上就曾用霹雳弹嚇退黑龙,只是当世尚无人将火药用于军事,霹雳弹也只是少数道家弟子的不传之秘,因此尹子奇并不识得此物。
还好中唐之人尚不知黑火药的准确配制比例,葛如亮所制造的霹雳弹也只是声势惊人,却还没有后世那种毁天灭地之能,尹子奇将右臂上火舌扑灭,除了衣袖烧毁、手臂上烧伤了几处皮肉,看起来颇为狼狈之外,指掌屈伸自如,却没受什么大的损伤。但他停步灭火,检视伤情的这会儿功夫,独孤湘和江朔已自跑得远了。
江朔见尹子奇伸手接飞弹,然后爆炸火起,问独孤湘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在汉水上见你耶耶也使过。”
独孤湘道:“这是我耶耶秘制的霹雳弹,不过么只能吓吓人,却伤不了人。”
江朔道:“那样最好,今日可已经伤了太多人了。”
独孤湘笑道:“行走江湖,你不伤人,别人就来伤你,只有菩萨心肠没有霹雳手段,却做不来这江湖盟主。”
江朔道:“我本来就做不来,却不想非但做了江湖盟主,还做了漕帮帮主,只是既蒙各位大哥抬爱,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硬着头皮上了,今日幸得有湘儿在,否则我一人可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独孤湘道:“朔哥,只要你不嫌我,我自会常伴着你左右。”独孤湘说这话时真情流露,语气温柔之至,江朔忍不住转头看她,但见剧斗之后湘儿面色潮润,一张粉脸上挂着细汗,在月光映照之下晶莹剔透不可方物,一身白色短打衣衫下,年轻的胴体已隐隐开始玲珑凸翘起来,白色长索挽在两臂上,飞奔之下在身后舞动,便似飞天仙女般婉转旖旎,江朔不禁看得痴了,讷讷道:“我只愿一辈子随着你左右,如何会嫌弃你。”
独孤湘见他说的痴憨,心里高兴,口中却道:“你现在说得好听,那日再见了什么姓俞的、姓李的姐姐妹妹,只怕又要忘了。”
江朔知她说的俞兰棹和李珠儿,登时大窘,脸红道:“我与两位姐姐却是倾心结交,但只是感佩于二人人品,绝无儿女私情。”他这样说便是自承与湘儿有儿女私情了,独孤湘听了心中又是喜欢,她生性豁达,别看平日里嬉笑玩闹没个正经,实是慷慨豪迈的江湖儿女,并非善妒的小女子,她见江朔窘迫,柔声道:“朔哥儿,不必剖白,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
这笼火城不大,二人口中交谈,脚下却片刻不停,转眼已绕过二道城,此刻二人心中虽然充满柔情蜜意,眼里耳里却仍然警觉,忽听一阵破空之声,却是有数枝弩箭袭来,未等江朔以七星宝剑拨打,独孤湘舞起白练长索,将铁矢尽皆卷起,又一振臂将箭矢尽都飞射回去,姿态蹁跹,便似那日阿楚夫人在习习山庄所施展的身法。
其实独孤湘内力不精,射回的箭矢早失了准头,只是她这一下飞索功夫的身姿实在太过曼妙,伏击的军士见月光下白衣少女舞动长索,恍若仙女下凡,都道是来了神仙,先自气馁了,藏头缩颈不敢再射弩箭,二人艺高人胆大,也不去寻找躲在暗处的伏兵,只顾向前冲入了北城粮窖区。
北城粮窖整齐划一,与南城的混乱不堪形成鲜明的对比,所谓粮窖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圆形的深坑,粮食存在坑内,地面以上搭设圆锥棚架覆盖厚实的茅草以遮蔽风雨。此刻但见北城遍地茅草锥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这些茅草锥直径足有五丈,高度却不到一丈,看起来便似一只只趴在地上的巨龟。
江朔和湘儿不用问也知道独孤问身在何处,只见方阵中央有一个粮窖,只有木架却无茅草覆盖,中间更是火光熊熊,四周围满了持弩的侍卫,外圈更有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的侍卫拱卫。
二人冲来,众卫士自然见到,立刻分为内外两圈,内圈仍是以弓弩对着粮窖内,外圈却分成了两列,持刀侍卫在前,持弩侍卫在后。如以军阵言之这变阵也算训练有素,应对得法了,但江朔和独孤湘的轻功何等高超,一边随手拨打弩手射来的铁矢,一边向前飞奔,来势竟是丝毫不缓,众持刀侍卫发一声喊掩杀上来,却如何是二人对手,二人冲入阵中便如砍瓜切菜般打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江朔见众侍卫中并无高手,不忍相伤,只是将他们手中兵刃削断,或是以点穴的手法将其制住,独孤湘的长索舞将起来可就没有这样只断兵刃不伤人的准头了,银球飞爪所到之处,一片鬼哭狼嚎之声,顷刻间就将包围圈打破了一个缺口。
两人到锥架边一看,下面是一个深达四丈的圆柱形深坑,窖底没有一粒粮食,只有独孤问和谢延昌、卢玉铉、萧大有三位把头。
第124章 魔教二使
这粮窖深达四丈,比雒阳城墙都高了一倍,更兼四壁垂直陡峭,饶是独孤问轻功盖世也跃不上来,其余三人就更不行了。粮窖只有一处折跑而下的木架楼梯,此刻楼梯却燃着熊熊大火,估计是设了什么机关,只等独孤问一入坑,便将楼梯点燃断了他的归路。
独孤湘站在粮窖大坑边沿,见独孤问正在坑底团团转,独孤问功夫高强,自然不惧寻常弩箭,但谢延昌、卢玉铉、萧大有三人刚服了他送来的解药,中毒既久,一时内力尚未恢复,无力拨打箭矢,独孤问便让三人居中围坐在一起运功,自己围着三人团团打转,将射来的箭矢拨开。
湘儿对着坑内大喊道:“爷爷,你怎么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啦?跑来跑去好不热闹。”
江朔却不见了李珠儿,问道:“爷爷,珠儿姊姊呢?”
独孤问骂道:“老车失匹,小妮子把我引到坑里来,自己却没影啦。”
江朔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独孤湘也问道:“珠儿姊姊竟是故意给我们设的陷阱么?”
江朔迷茫地摇头道:“她如要害我,只一开始不要请空空儿来救我就好了,哪还有后面这些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