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利用灯体内的小蜡烛形成的热气,把灯飘到空中。虽然还不能控制方向,只能随意乱飘,而且最多一炷香时间就熄灭坠落了,很难有实用价值。但这种东西,在“制造神迹”、打击狂热迷信之人的心理时,却是非常好用的,算是专业对口了。
诸葛瑾也是想给弟弟早点把其应有的成绩做出来,避免被自己的蝴蝶效应影响湮没。
只可惜,诸葛亮现在还没有取字“孔明”,所以没法命名为孔明灯,只能叫“诸葛灯”,不过反正诸葛瑾没抢这个名头,对外说是二弟做出来的,这也就够了。
……
诸葛亮那边准备的各项措施、手腕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诸葛瑾当然也不甘人后。
而他自然而然想到的一个“展示神迹,打击狂热者信仰”的办法,就是把一百多年前、托勒密帝国用于神庙开门的希罗蒸汽球,给稍稍改头换面复刻出来。
要让诸葛瑾在汉代造出蒸汽机,那显然是痴人说梦。哪怕是比瓦特蒸汽机更原始一个时代的纽科门蒸汽机,都是绝无可能。
不过,仅仅是造一个用导管喷汽的蒸汽铜球,这玩意儿确实难度不大。只要把两口近似半球形的铜锅锻打熔接到一起,尽量密封就够了,再开孔熔接几根铜管上去。
而诸葛瑾之所以想到造这么一个“玩具”性质的东西,显然也是因为他知道:
历史上蒸汽球最早就是被托勒密帝国的神庙祭祀们看中了,愿意用这个昂贵、华而不实、能效巨低毫无经济性的东西,来展示神迹。
神庙把这种灌满水的烧水铜球、两端各开一条导气管,这两条导气管喷蒸汽的方向刚好相反,就能用扭力驱动铜球转起来。
而铜球的轴跟神庙大门的轴连接起来,就可以驱动庙门在没有人推动的情况下自动开关。
说白了,用这种蒸汽球来开门,能耗起码是人手动推门的百倍,能耗效率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但展示神迹从来都是不考虑经济性的。祭祀们要的就是“不用人推,神力就能自动驱使庙门开关”的震撼效果,以换来信徒百倍的虔诚、供奉。
正如古腾堡印刷术最早发明出来时,第一批客户是印赎罪券的,第二批客户是印扑克牌的,第三批客户是印有颜色的不可描述之物的。
迷信和博彩,外加另一种原始需求,往往是一项新技术在最低效、最不经济的萌芽期,最早的投资者和应用者。因为这些行业才够暴利,扛得住低效新科技的巨大成本。
诸葛瑾知道这些人类技术演进方向的一般规律,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
诸葛瑾的蒸汽球计划,跟诸葛亮那边的孔明灯项目、还有彻查僧官敛财罪证的行动,几乎是同步完成,也只用了三天时间。
腊月二十二,彭泽县城破后的第四天。
一百多名即将被释放的僧兵轻伤员,就被拉到了城内那座一年前新建的伽蓝。
这些僧兵人人心情惶恐,还以为会遭到什么严酷的对待。
进入正堂时,他们看到原本矗立着那座用数千斤铜熔铸的塑像,居然被两扇纸门遮蔽了起来。他们无不心中一揪,还以为铜像已经被官军熔毁、重新拿回去铸钱了。
但是这种担忧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就在他们忐忑之时,那两扇纸门底下,各有一个铜球,发出呜呜的声响,然后旋转起来。
旋转的同时,还祥云缭绕,弥漫出阵阵仙气。
虽然那两个铜球底下,明明烧着巨大的长明灯,火焰还特地烧得非常大,但并没有人往蒸汽上联想,这个时代的人理科常识实在是太匮乏了。
尤其这两颗铜球上的导气铜管,还跟托勒密帝国的希罗蒸汽球完全不一样——希罗蒸汽球只有两根反向喷气的铜管,这几个球却有四根,呈“卍”字形分布,刚好显得跟那些僧兵的信仰很搭。
“卍”字的四条笔画末端喷出气来,可不就让球顺时针旋转了么。
祥云缭绕了一会儿之后,铜像前的纸门就被旋转的铜球拧力打开了,铜像依然金光闪闪放在原地,只是多了一层云山雾罩,让僧兵们忍不住下跪叩拜。
便在此时,佛堂中不知何处,忽然飘来一些虚无缥缈的声音——堂内之人当然不知道,这是诸葛瑾这几天里,又利用回声原理,对屋子的构造、陈列稍稍做了些改动。
诸葛瑾对回音效果的设计也不是很懂,但他至少知道“改变屋内陈设和距离,可以改变回声效果”这个思路,剩下的就是让人慢慢试错,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
如今,这屋子的回音设计依然不够好,但对于“隐藏说话者原本发声位置”这个要求而言,已经勉强够用了,再配上木筒喇叭作为“变声器”,而且尽量捏着嗓子说话,绝对能误导那些僧兵。
然后,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就历数了那些敛财僧官的罪恶,还说神佛无所不知,对于他们的贪婪、假借神佛之名敛财,早有所知,这些人必入地狱,比不信之人还惨云云。
最后,一群诸葛亮派来的侍卫,就拿着缴获的僧官隐匿财产,抬进来给那些即将获释的僧兵看。
然后,还抬进几个浑身溃烂,奄奄一息的惨叫悔过之人,那些人再无平时的庄严,只是哭求着速死、结束自己的痛苦。
这些轻伤僧兵大为震撼,整个信仰都直接崩塌了。
然后诸葛瑾还派人暗中观察了一下,挑出明显崩塌得特别彻底的,让己方士兵们监视着关押进几艘战船,准备到柴桑城外时再喊话释放俘虏。
崩塌得不够彻底的,就继续关着等待改造。而冥顽不灵一点都不崩塌的狂热者,就处决了。
……
“对于那些欺诈别人狂热之心的家伙,光消灭他们的肉身是不够的。他们还会被人记住,当成殉道者。
所以一定要让他们死前身败名裂,死状污秽,这样才算是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以后对于黄巾余孽中那些狂信之人,还有奸猾僧官、米贼祭酒,都可以用这招。
这几样铜器真是做得太差了,能效太低,也没别的什么用了,只能拿来装神弄鬼,以幻术打败妖术。”
完成这一切心理战后,诸葛瑾在最后的“项目收关总结”时,这般跟弟弟分享自己的心得。
这也不算是诸葛瑾的单方面传授,更像是兄弟俩头脑风暴互相启发,各自成熟了一些。
毕竟手段还是有点心狠手辣的,诸葛亮年少的心灵还不适合经历太多的极限攻心战。
大部分心理压力诸葛瑾都自己扛了,中间的过程也没让诸葛亮参与太多。他只是最后总结了几句让诸葛亮听。
做完这一切后,诸葛兄弟才带着五百护卫,以及即将被释放的、头脑经过了改造的轻伤俘虏,渡过彭蠡泽来到柴桑县城外的围城营地,跟甘宁会师。
“兴霸,这几日围城没什么凶险吧?听说你还击退了一次海昏县来的敌军援军?”
诸葛瑾见到甘宁时,一边询问战况,他自己还顶着深深的黑眼圈,显然是这几天太忙了,在彭泽县各种部署。
诸葛亮其实也有点黑眼圈,诸葛瑾也知道少年人不该太辛苦,还在长身体。不过这种出道初战的机会,还是要抓紧快速历练。
熬过这几天,就给阿亮安排一些休整调节的时间,劳逸结合。
甘宁看到诸葛兄弟那疲惫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整了个大活,虽然还不知道细节,但甘宁内心的信心已经被鼓舞上来了。
能让诸葛兄弟花那么多脑子、精力的诡计,真用出来的那一刻,还不把敌人坑得裤子都找不到?
仅仅这么一个脑补的想法,就让甘宁底气倍增。
“校尉放心,这柴桑守军已经破胆,如今只敢死守。”他拍着胸脯保证。
诸葛瑾点点头:“那就按计划执行吧,你去让人喊话,告诉守将我们要释放俘虏,而且是僧兵。”
甘宁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要放那些死不悔改之人,但诸葛校尉发话了,这肯定有道理,他还是执行了。
柴桑城头的陈横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不敢相信,又让亲兵去通知请示了笮圆,对方亲自上城查看,确认官军推上来的确实是被俘的彭泽僧兵,他内心也升起了一股不安。
但是当众不接纳放回的俘虏,又是很伤士气的行为,何况这些僧兵还是嫡系。
最终,笮圆在没有想明白敌人意图的情况下,还是把人都接了回来。
殊不知,第一天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第二天,一些小道消息就淅淅索索传开了,只是还没传到高层耳中。
到了第三天,笮圆听到不对劲的风声时,一切已经晚了,根本封口不住了。
“怎么回事?这些人不是狂热信奉我族兄是菩萨的吗?他们怎么会变节?这不可能!诸葛家那些卑鄙之徒用了什么妖法!”
笮圆在狠狠拷打了一个传播谣言的叛徒后,气得直接眼前一黑,实在想不通。
而城外的诸葛军,在这几天的攻心和围困后,显然也已经准备好了攻城器械,至少已经造好了几架云梯,准备对柴桑发动强攻了。
海昏县也再没有派援军来,不知是被杀破了胆,还是无援军可派,还是被关羽缠住了。
第68章 破柴桑
当柴桑城内的笮圆,发现那些被释放回来的降卒,居然因为信仰崩塌、而随意散播他们在彭泽的见闻时,他终于彻底慌了。
笮圆也算是当机立断之人,发现端倪后,他立刻就把那些被释放的僧兵降卒全部隔离起来。
但凡有证据证明确实嚼舌头了的,他更是毫不犹豫动了大刑,严酷逼问那些人在彭泽县究竟被如何腐蚀收买了。
那些受刑的放归士卒倒也没有含糊,他们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就直接招供了。
但他们坚持说自己并没有受到敌军收买,是因为看到了敛财僧官被抄出来的家产、还看了朝廷将领给他们算的账目,眼睁睁确认那些僧官就是在假借菩萨之名中饱私囊,他们才主动放弃了对笮家的信仰。
尤其是那些被查出中饱私囊的僧官,一个个死相还那么惨,受伤后流脓不止,最后溃烂而亡。
甚至比正常战伤的重伤员溃烂得更严重,他们彻底相信这是被天谴了,所以才没法宝相庄严地圆寂。
这一条一条的说辞,如同一柄柄重锤打在笮圆心头,他目眦欲裂,压抑地低声嘶吼:
“诸葛狗贼!你们的心到底怎么长的!太歹毒了!杀人还要诛心,还要害人身败名裂、死了继续泼脏水。我们笮家跟你们诸葛家不死不休!不共戴天!”
骂归骂,骂完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低调地让那几个刚才负责拷问的僧兵,把被拷问的俘虏统统杀了。
负责用刑之人无不心中一寒,但暂时还不敢反抗,毕竟笮家人积威已久,三年多的反复洗脑,不是一时的丑行可以动摇的。
用刑者最后还是执行了命令,但殊不知笮圆根本也不信任他们,稍后不久,就又吩咐人把那几个听到的拷问供词的用刑者也杀了——
好在这批用刑者一共也就没几个人,不用太造杀孽。而且为了防止出现“用新的用刑者杀老的用刑者”的循环出现,这次笮圆关照了“第二批用刑者”:杀人之前千万什么都别问,那些第一批用刑者就是办事不力该死。
只能说当一种思想产生的时候,它的传播往往比瘟疫更难以遏制。
饶是笮圆做了那么多尝试,最终还是没能堵住柴桑城内僧兵的人心渐渐动摇,这种风雨飘摇之状,简直让他晚上都完全睡不着觉了。
而诸葛亮显然也没打算让这些乱贼睡着。
就在当天后半夜,失眠了大半夜的笮圆刚刚迷迷糊糊犯困时,手下的心腹僧官又冲进他卧房急急忙忙推醒他。
“何事搅扰!不能天亮了再说!好不容易睡着的!”笮圆怒得几乎因为起床气而拔刀。
那僧官往后瑟缩了一些,却不敢退出去,声音恐惧地指着院中的天空。笮圆只好揉着眼睛跑到院子里一看,天上竟然有几十个如鬼火一般飘忽的亮点,但绝对不是星辰,因为那些东西在动。
“什么妖物?不要慌张!就算是妖物,也伤不到我们!”笮圆厉声弹压身边侍卫和僧官,他的话似乎也很快应验了,因为没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看到那些空中鬼火,有两团明显下坠了。
这些东西,当然就是诸葛亮刚“通过大哥的提醒,自己复刻自己”造出来的“诸葛灯”了。
因为用的只是轻质纱绢涂上蜡确保气密性,轻则轻矣,短时间内气密性也比用纸做的要好,但耐久度就极差了。
蜡遇热易融,就算不流下来,也会因重力和风力而不均匀,从而漏风。这些诸葛灯中质量最好的,也只能在天上飞半炷香的时间,就会陆续往下掉。
真要想做出后世那么耐久又不用涂蜡的孔明灯,关键还是造纸技术要革新提升。
靠如今汉朝最好的左伯纸,依然不足以造出气密性优良的孔明灯。
但不管怎么说,今夜的这点动静,装神弄鬼吓吓人已经足够用了。
随着孔明灯逐渐往下掉,柴桑城中好几处都出现了火势,都是因为灯刚好掉在茅草顶的房子上,一时又取不下来,直接引燃了屋顶。
一夜一两场火灾,或许不至于人心惶惶,但连续三五场甚至更多,就足以让人怀疑是不是遭了天谴。
就在笮圆口干舌燥,亲自下令亲兵集结、巡城弹压之时,很快一条条新的噩耗异变又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