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知道这样做的危害,但现在实力太弱,如果不把俘虏分下去,承诺“只要你们把部队调教好,这些人以后就算是你们的直属部队,不会被随便调走”,
那将领们还怎么可能爆发出十二万分的潜力、疯狂卖力尽快把俘虏改造好呢?
诸葛瑾虽然打下了两座县城,但要论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其实才完成了两成的小目标。
敌人还有八成的人数,扎堆在海昏和南昌。
需要诸葛瑾尽快消化了这些俘虏,形成新的战斗力,才好和叔父、关羽联手争取最后的胜利。
所以,诸葛瑾决定,在有限的时间窗口内,一视同仁地敞开这个口子,不仅对甘宁,也对陈到,甚至关羽,一视同仁。
他数了一下报上来的情况,陈横有一千七百多,这是主动投诚的将领,不能乱动,否则下次就没人愿意主动投诚了。
剩下的俘虏,刨除掉伤势不适合再当兵的,最多也就一千二三百可用。
从全局来算,诸葛瑾刚来豫章时,只有陈到的两千丹阳兵和三百骑,甘宁这边一千。
经此一战,诸葛瑾部的总兵力,又增加了三千多人,算上此前彭泽县战役的一千二百人、再扣除战损,病员。总兵力达到了七八千之多——
所以十天之内,他的部队膨胀了超过一倍。是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战果,收编整顿尽快形成战斗力,别让这些俘虏拖了后腿。
诸葛瑾便开口:“兴霸,我暂时也没权柄给你更多封赏,这样吧,除了许给你的都尉之职外,再从战俘中拨出一千二百人,从此便交由你统领,连带你自己原本一路带出来的人马,扣除伤亡,凑出两千战兵。
后续这几天,一直到过完年,估计不会再主动出击了。我们拿下柴桑,封死了彭蠡泽沟通长江的水道,便算是瓮中捉鳖之势已成,笮融没机会走水路逃出豫章了,后续可以徐徐图之。
你们也抓紧这些时间回复战力,操练士卒。我也要尽快去与关校尉会合,请他协助主持大局,从长计议部署后续决战。”
甘宁原本喝得兴起,听说诸葛瑾答应补给他一千二百人,从此就算他的兵,心中顿时一喜。
今晚之战,那些战俘也不都是他的部队抓到的,相当一部分还是后来跟随掩杀进城的陈到部所抓。
诸葛瑾把一千二百人给他,陈到就分不到多少了。
甘宁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又左右看了一下,才注意到陈到居然不在,然后讪笑着问:
“这样分配,叔至会不会不悦?”
诸葛瑾:“术业有专攻嘛,你擅攻,雷厉风行,叔至擅守,不动如山。他随我来时,身负护卫之责,等闲不敢擅离,自然会错过一些立功机会。
不过我料此番余波未平——我们破柴桑之前,只击破过一次从海昏走水路而来的敌人援军。但以笮融的眼光,他岂会看不出柴桑的重要性?他的救援会这样善罢甘休?所以笮融肯定不是不救,而是不敢再走水路救,被你杀怕了!
阿亮估算过敌人走陆路的行程,走得再慢,两日之内也必到。如果翻山越岭时不惜体力,还有一天多就到了。
所以昨夜破城之后,刚才我让叔至的兵马稍稍休整,饱餐大饷,随后就立刻开拔南下,去庐山谷道险要之处设伏。叔至所部人数本就比你多,这两场攻城战中也多是作为预备队,没你那么辛苦,立刻转战下一场也绝无问题。
这庐山伏击战,他若是能击破大敌,届时抓到多少俘虏,都任由我分配,兴霸你也莫再伸手便是。”
诸葛瑾说这番话时,语气轻松,似是调笑。
但任谁都知道,他开出的条件绝不是玩笑,答应了就不能讨价还价了。
甘宁也是傲气之人,他素来希望上峰赏罚分明,该是他应得的功劳,一点都不想少。
而袍泽友邻部队的战利品,他也不会去眼红。
甘宁当下又猛灌下酒坛中的残酒,傲然道:
“以后这种话,问都不用问——再问就是不知我也。这‘庐山之战’,会不会发生尚在两可之间。就算发生了,我根本没参战,岂会厚颜要分享战利?
子瑜,阿亮,你们虽说神算,但把话说得这么笃定,也未免托大了吧。幸得如今寒冬腊月,倒也不至于喂了蚊子。只是不知他们御寒衣被带得可够,别没杀到敌,自己冻伤百十来号。”
甘宁显然喝得有些多,略微发飘。
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预测准,对方却铁口直断,他就要杠一下。
若是清醒时,好好回想回想这些日子看到的诸葛兄弟神算履历,怕是也不敢这么说。
诸葛瑾微微一笑,并不介意甘宁的杠。
而一旁刚刚投降的军司马陈横,此前并未见识太多诸葛兄弟的逆天,
他听了甘宁的质疑,便也觉得挺有道理,随口附和了几句,暗示别让陈到白跑一趟、还冻伤了士卒。
诸葛瑾见状,倒也乐得如此,决定正好打个赌立威。
他便拍了拍陈横的肩膀:“陈司马,我们兄弟向来言而有信,之前在彭泽时,就开出‘临阵倒戈助杀逆贼者,全部赦免,为首者还晋升一级’的承诺。
彭泽曲军侯李奕夺门迎接王师,我战后便升他军司马。你今日虽未能献门,但也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不如我们再附个赌约吧——
若今日叔至能在庐山等到敌军陆路援军,并且大败之,那我自然也会升他为都尉。而且到时候,你这个都尉要暂时归他统一调遣,以免军令不一。”
诸葛瑾自己也只是校尉,关羽也只是校尉,弄几个都尉,已经是管理的极限了。
但诸葛瑾直接带兵的能力目前还几乎没有,他在令行禁止压阵督战方面,都要完全借重陈到。
自己许的愿不能不封,封了之后还要对方暂时听命于平级的陈到,也就只有靠一些神算赌约,来充分立威。
刚来诸葛军的外人,确实得找个机会,把招子擦亮一点。
陈横不疑有他,爽朗地答应了赌约。反正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战场上被陈到指挥,按部就班执行就是了。
……
诸葛瑾搞定了甘宁和陈横后,示意他们吃好喝好,这才给了旁边的二弟诸葛亮一个眼神,又瞥了一眼那个汇报的功曹。
诸葛亮这几天跟大哥合作下来,已经非常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大哥在质疑什么了。
他略一琢磨,把那功曹单独拉到堂外廊下,低声询问:“为何斩获首级的数量,与伤亡、俘获比例不太对?才投靠活捉三千三百余人,居然斩级就有一千一?”
那功曹低头不语,不敢妄下结论。诸葛亮眼珠子一转,问道:“是不是那些陈横麾下的士卒、跟僧兵对战身亡的,也都被他们自己的战友割了首级计功?”
那功曹这才眼神露出难色,无奈道:“首级中,确实有一些长发的郡兵,而且打扫战场时搜到的郡兵尸身也几乎都没有首级。但这事儿还是不好闹大,也没铁证。毕竟问起来他们就说,那些郡兵也不是都弃暗投明了,有些就是冥顽不灵非要跟着笮家走。”
诸葛亮眼神一暗,也算是猜到了那陈横确实是个贪功之辈,有点不择手段。自己人战死了,还要废物利用拿人头计功。
但大哥许他的都尉必须兑现,其他还是慢慢再说吧。没能力的人,就算给了部队,长久来看也守不住,最终还是会流向擅长带兵的名将。
第70章 笮家跌到,诸葛吃饱
诸葛瑾也很希望自己刚刚跟甘宁、陈横吹完牛逼后,前方的陈到就能配合一点、立刻传回捷报。
但很可惜,现实世界不存在这么戏剧性的展开。环境不配合诸葛瑾装这个大逼,他也只能暂时再忍忍。
料理完赏罚和俘虏分配工作、交代了诸将练兵任务后,诸葛瑾总算稍有闲暇,可以腾出手来处理柴桑的接收工作。
从兵马进城那一刻算起,到现在也才过去不到半天,
千头万绪的乱事儿堆在那里,足够诸葛兄弟喝一壶的了。
诸葛瑾喝了一碗醒酒鱼汤,撤去庆功宴,又喝了点热水漱漱口,深呼吸了几下,
然后拿过柴桑县的府库账目,开始制定接收计划。
诸葛亮在这方面同样毫无经验,谁让他帮大哥做事,一共也才八天。绝大部分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第一次尝试。
诸葛瑾计划好后,便吩咐道:“阿亮,这些钱粮账目,就由你去府库核对。还有查抄伽蓝、登记铜像的活儿,你也一并干了。
至于统计民户损失,抚平百姓这些活儿,就我亲自处理——你还小,只是算学精明,但待人接物还差一点。所以我管人的事儿,你管钱的事儿,其他以后再慢慢熟悉也不迟。”
诸葛瑾很注意循序渐进,他知道人比数字复杂,让阿亮先发挥特长,由易而难,也便于他建立信心。
诸葛亮也知道大哥完全是为他好,立刻领受了任务。
他转身正要出门,诸葛瑾又想起个事儿,喊住弟弟追问:“对了,阿芷阿兰她们这两年有没有学完《九章》?我给你那些秘卷,你学完后有让她们一起看么?”
诸葛亮应声而答:“大姐二姐哪有心思学这些,她们只对那些卷轴上提到的食谱、养生感兴趣。算学秘卷她们稍微看了几眼,完全不懂,就回去翻《九章》补基础了。”
诸葛瑾无奈摇摇头:“我们诸葛家人,岂可无知?以后家务起居的事情,不用她们操心了,我们家自会有更多的婢女,就交给练师盯着。
阿芷阿兰禀赋应该也有一点,浪费了可惜。让她们跟着你从基础开始打下手,别做抛头露面的事就好,专注跟账簿打交道,你也好轻松些。这些钱粮账目,你只要观其大略,知道是怎么运作的即可,以后也用不到你经常亲自管这些。”
诸葛瑾对弟弟的定位很明确,那些事务性的工作,诸葛亮不能完全没见过,连运作原理都不懂,那样以后容易被人蒙。
但重复性的劳动,绝对不需要诸葛亮亲自操办,哪怕是重复性的数学计算。入门阶段见识一两个月,以后就不需要他了。
钱粮自有主者,历史上诸葛亮后来也用了杨仪之类的人管后勤钱粮账。
诸葛亮领命而去,从这天开始,诸葛家姐妹的逍遥好日子,也算是被套上了一个紧箍束缚,大哥会给她们定目标进度,需要完成哪些阶段性的数学学习目标。
诸葛瑾毕竟还有些现代人的三观和习性,在他看来,女性踏入职场甚至官场的第一步,把目标定在财会领域,也是非常正常的。这些岗位可以少跟人打交道,只跟账册数字打交道,反对者也会比较少。
而且自己的妹妹们如果能培养出来,以后诸葛瑾就能节省更多与属下斗智斗勇的时间。
毕竟亲妹妹一般不会贪家里的钱,彼此都可以少花点提防的精力。
……
一个白天的时间,很快在忙碌中过去。
诸葛兄弟也各自粗略完成了对应的统计、安抚工作。
诸葛瑾那边,柴桑城内的百姓,终于重新接受了新的统治者,至少表面上安定下来,把各种骚动压制了下去。
大家也懵懵懂懂知道乱贼已经被打跑,这次回来的诸葛府君(诸葛玄)的部队,是正儿八经的王师,不再是诸侯自表,而是有天子明诏的。
至少占领部队在宣传时,有特地强调这一区别。
这也必须要强调,因为诸葛瑾知道,柴桑百姓曾经被笮融以投靠朱皓为名,裹挟着跟诸葛玄打过一年仗。
在朱皓生前的宣传中,强调了他才是天子所封的太守,诸葛玄是伪职,这个印象已经多多少少被百姓接受了,现在要扭转回来,肯定要花时间和精力,否则民心就混乱了。
为了不让百姓脑子转不过来,诸葛瑾在宣传时,倒也没一杆子打倒旧人,他只让人集中强调笮融是乱贼,他弑主了朱皓。
而对于已死的朱皓,诸葛瑾也没说他是彻底的坏人,反正死都死了,没有威胁。
诸葛瑾一边让人宣传朱皓识人不明,饮鸩止渴,胡乱用人,引贼入室。
另一方面,则是强调:
“朱皓虽然明面上也有天子诏书任命,但那个诏书却是两年前、天子还被西凉军董卓余孽胁迫时所发。
所以那并非英明睿智的天子本意,而是奸佞贼将挟持皇帝。如今封诸葛玄的这道诏书,则是天子东归之后发出的,是脱离傕汜逆贼后的内心真意。”
这话现在说就很合适,因为李傕和郭汜,也恰恰就是在不久之前,刚刚被天子定为反贼。
如此一来,反贼挟君期间发出的诏书,效力自然暴跌。
就在两个月前,曹操在许都稳住刘协后,就请了刘协的旨意,并且派谒者仆射裴茂前往弘农,诏安西凉军中唯一罪行较轻的段煨。
宣布赦免段煨在西凉军时期的一切过错,表示他也是被裹挟的,然后诏令段煨全权负责关西军务,领安西将军,统筹讨伐反贼李傕、郭汜的行动。
诸葛瑾来豫章之前,就想到这条讨伐令会很有价值,可以曲线利用,所以提前传抄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