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曹操和马超并没有跟原本历史上那样、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潼关之战。所以曹操也没有在对抗马超的过程中,用到冰水淋墙形成冰垒的技术操作。
司马懿想到了这招,临时活学活用,也算是新鲜手段。让夏侯惇和张郃都听得眼前一亮,觉得又多了一招额外赢得战场优势的秘法。
“仲达也算用心了,我也不是不知道朝廷的难处,那这事儿就按丞相的吩咐办吧。我自会亲回邺城,并且分一半河北之兵,前往河南增援。”
夏侯惇最终表了态,随后就让军队立刻做准备,争取以最快速度开拔回返。
好在曹军是在自己的领土上作战,军需物资也不用怎么调度,部队可以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开拔前的准备时间也就比较短。
夏侯惇的部队,还有不少物资没吃完用完,但他也不会带着往回运,就直接就地留给张郃、高览。大不了后续两个月不往张郃军前运粮运物资了,就让张郃吃用撤走的那部分友军遗留的存货。
这样刚好也算歪打正着,避免了寒冬腊月往河北前线运东西的辛苦。
不过,就在夏侯惇准备撤兵的这两天里,南边又传来了一条噩耗,让夏侯惇愈发心急如焚,不得不加快进度。
原来,就在十一月二十这天,一条战报传到河北前线,说是淮北战场,曹军又吃了一场败仗。
这次进攻的敌人,乃是从合肥、寿春出发的关羽部,具体的出击日期,是十一月的月初。
关羽在张飞动手后二十天,终于从寿春北渡淮河,进入淮北的支流涡水,然后沿着涡水逆流而上,进攻谯郡腹地。
涡水沿岸的谯郡东部地区,主要有龙亢、蕲县、竹邑、符离等县。
这片战场,大多数看官应该也不算陌生,因为当年曹仁和赵云就在符离战场打过几次拉锯战。当年项羽死前最后打的那场垓下之战,战场也位于符离不远处。
这地方大致就是位于刘备控制的徐州彭城郡以南、淮南的合肥寿春以北。是一块被涡水、睢水和淮河围绕起来的凸出部。
这块地盘的东南北三面,都是刘备阵营的占领区,只有西面与曹操控制区连接。
往年刘备始终没对符离地区下手,那都是因为当时刘备阵营的总兵力、纸面总实力还不如曹操,所以刘备不想在淮北占一块无险可守的平原,怕被曹军拖入绞肉机持续打消耗战。
但是时隔多年,情况早就逆转了。三年前休战时,刘备的账面实力已经隐隐然追上了曹操,如今三年之期又过,刘备的账面总兵力至少超出曹操阵营四分之一。
所以,“害怕在大平原上打消耗战、陷入绞肉机”这种考量,如今对刘备而言已经不存在了,反而是曹操需要警惕和避免绞肉机。
既然攻守之势异也,刘备让关羽从寿春北上,往正北方直插彭城,把寿春和彭城这条连线以东的曹操占领各县统统吞了,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关羽只花了十几天时间,就实现了这个第一阶段小目标,整个过程打得轻松无比。曹军也没选择在无险可守的大平原上做无谓的牺牲,一看守不住就撤得很干脆。
沿途四县被凿穿,还有这条连接线以东的洨县、虹县,更是直接不战而降。从地图上看,曹操老家谯郡最东边的三分之一面积,在半个月之内就被关羽拿了。
关羽也发起了攻势,并且占了曹军三分之一个郡,这个噩耗,算是促使夏侯惇赶紧撤军救场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侯惇连收拾军械和行粮都不顾上了,直接催促可以撤的那部分军队尽快撤,一路强行军先回邺城,然后只在邺城休整了一天,就再急吼吼去黎阳南渡黄河,增援曹操。
……
夏侯惇终于走了,还带走了至少五六万人的河北生力军。
这个情报,自然是很快被南皮城内的周瑜察觉了,虽然周瑜没法突出重围,把消息报告给友军,但他坚信友军自己会探查到这个情况的。
而友军将领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辜负周瑜的期待。
仅仅比周瑜那边晚了三天,夏侯惇撤兵的消息,就传到了幽州治所蓟县,传到了诸葛瑾和赵云的案头。
是时候动手了。
第754章 诸葛出征,遍地开花
视线且回溯到建安十六年十一月初的幽州。
也就是夏侯惇从河北撤军之前大约二十天。
在辽东憋了很久的赵云,终于悄悄回到了渔阳郡,并且低调地带了数百骑兵,到雍奴县海边的码头,等着迎接走海路而来的援军。
当时毕竟才农历十一月初,所以渤海还没有彻底封冻,海船还是可以航行的。海面上略微有些小片的浮冰碎冰,也不影响安全。
之前一个半月,随着扶余和高句丽的零星战事完全平息,赵云其实早就闲下来了。
辽东那边也没什么军务非得他亲自操心,刘备回信给高句丽国主册封侯爵、并且承诺世官的事儿,也不需要赵云当面盯着。
但赵云就是勤勤恳恳地亲力亲为,严格按照主公回信里的要求,亲自在辽东多滞留了那么久。怕的就是自己回到蓟县,万一保密工作做不好,在蓟县街头露面、被敌军细作发现,之前的骄兵之计就彻底穿帮了。
为了演得更真实,赵云只能是连自己人也一起骗。让己方阵营的中层文武也都觉得“扶余和高句丽那边至今为止一直在闹腾,赵将军抽不出手来”。
只有到了糜竺,或者至少田畴这个级别的文官,才知道全部真相。
不过,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到了十一月初,赵云也必须回广阳郡了,否则他来不及亲自操持临战前的战备动员工作。
而且按照约定好的日期,诸葛瑾和他从南边带来的援军,也会在十一月间抵达,赵云必须提前几天回来,才好尽地主之谊,迎接诸葛瑾。
最终,赵云本人是在十一月初一抵达的渔阳郡雍奴县,然后在那儿休整准备了三天。初四这天,就迎来了运送诸葛瑾及其援军的船队。
“末将见过司徒,司徒远来不易,此番定能率领我军,平定冀州。”
诸葛瑾的船刚刚靠上码头,赵云就亲自上前,在诸葛瑾沿着搭板走下船时,赵云便伸手扶了一把,礼节非常周全。
诸葛瑾本来还想劝赵云不用见外,大家都十五六年的交情了。不过看赵云这么郑重,而且还有外人,他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
而跟在诸葛瑾身后上岸的马超,看赵云对司徒都如此谦卑,他也连忙收起了谈笑之色,变得一板一眼。
本来么,诸葛瑾此番调了马超来河北战场一展所长,因为一路上同行,马超也跟诸葛瑾稍稍混熟了,知道司徒宽以待人,渐渐也就没一开始那么怕他。
谁知道一上岸,就见到赵云这种官阶比他高得多的高级将领,都这么谦恭有礼,马超哪里还敢托大?这一张一弛的用人之道,也就被拿捏得非常完美。
赵云接了诸葛瑾后,亲自为他引路,一行将士都先去雍奴县城歇脚。
赵云还仔细问了诸葛瑾、征途是否劳累,要不要坐车。诸葛瑾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大伙儿都骑马就行了。
车子的颠簸程度也不亚于骑马,他这些年经常锻炼,骑术已经很不错,还是骑马舒坦。
赵云就落后诸葛瑾半匹马的身位,一路同行,这样既方便引路和攀谈,也保证了礼数。
“司徒此番远来,定是海上颠簸久了,故而不耐坐车,骑骑马散散心也好。这个季节,渤海上风浪可大,一路北上迎了不少顶头风吧。”
赵云随口说道,共情了一下诸葛瑾的旅途不易。
诸葛瑾淡然笑着,随口解释:“这个时节,西北风确实盛行,不过好在我们也没坐多远的船。这些我都早有规划了,从徐淮一路到青州,都是走的陆路,骑马而行。
到了北海郡,才上船,穿过半个渤海,至此登陆。要不是渤海郡沿岸,都被高览的兵马渗透了,我怕暴露行踪,全程沿着海岸骑马北上都行。”
赵云顺着诸葛瑾说的路线回忆了一下,这才恍然,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冬季坐海船北上,确实是违背了地理和气象条件的,属于没苦硬吃。
诸葛瑾这么懂天文地理,哪里会犯低级错误,他最后稍稍坐一段船,只是为了保密。
在他的计划里,渤海郡大部分无险可守的地盘,本来就有可能先被作为诱饵、遭到张郃高览的暂时侵占。要避开敌人耳目,就不得不谨慎。
一行人很快进入雍奴县城,赵云也提前让人备好了接风酒肉,便请诸葛瑾先上座,又请马超等援军将领也一并入席。
诸葛瑾让大家不必拘束,先敞开了吃喝,缓解舟车劳顿。
酒过三巡,野味也吃了不少,赵云才问起后续的具体作战计划,看看是否有需要微调的地方。
诸葛瑾便放下酒盏,让赵云先说说他自己的初步计划。
赵云便根据他对幽州战区现状的了解,大致提了一个方案:
“我与张郃对峙数年,对张郃的用兵禀赋、习性也有些了解。此番他围困公瑾在南皮,已有月余,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
他本部的兵马,都是从渤海以西紧邻的河间郡出击的。高览的部队,则多是从清河郡调来,还有少量平原郡之兵。至于夏侯惇的主力,则是从魏郡、赵郡等冀州后方郡县抽调而来。
所以我想一旦开战,就从涿郡东南部的易京出击,先南渡易水,沿着易水南岸的支流泒水一路南下,约行百余里,途经武垣、中水二县,再往南走一段陆路,便可抵达河间郡治乐成。全程不过一百五十里。
乐成不但是张郃本部的巢穴,更兼其位置在南皮正西六七十里,我军围攻乐成,不但可以让张郃无巢穴可归,动摇其军心,也能掐断其往正西方的归途。
到时候张郃想要撤军,就只能沿着漳水逆流往上游回撤,走东光、修县一路回清河郡。
这时,如果子义那边能够按照战前的计划,以青州之兵北渡黄河,进攻平原郡。到时候我们南北夹击,是很有可能在渤海与清河交界的修县,截断张郃归途的。
这样既能解了公瑾的渤海之围,彻底恢复渤海各县,也能把张郃的生力军包围歼灭——不知司徒可还另有高见?”
赵云筹划进攻路线时,对于易京这个进攻点始终是念念不忘。这个位置,大致相当于后世的保定雄县,而他要进攻的乐平,则相当于后世河间市的献县。
一方面是因为易京这地方确实是幽冀之间的咽喉要地,交通枢纽。否则当年公孙瓒死前,也不至于在这个地方修“易京楼”,觉得守住了这里就能卡住袁绍北上的脖子。
另一方面,赵云当初也在公孙瓒手下干过几年,对于公孙瓒的覆灭教训还是有点执念的。他就潜意识想证明这个战术路线本身没错,只是当年公孙瓒气数已尽才没法用好。
而诸葛瑾琢磨着赵云的既定方案,下意识就啪地打开折扇,想要摇几下。被冷风袭得略一哆嗦,才想起如今是大冬天,只好再把折扇合上,用扇骨有节律地敲击着桌案。
敲了几下之后,诸葛瑾中肯地点评道:“正所谓求上而得中,求中而得下,子龙用兵实在是谨慎呐。就这么中规中矩地用兵,只奔着歼敌、解围而去。最后一旦稍有变故,说不定两者只能实现其一。多半就是解了围,但没能围歼张郃。”
赵云本就谦虚谨慎,听大舅子这样给他指出问题,他也毫无情绪波动,只是平静谦虚地请诸葛瑾另外想个计划。
诸葛瑾指节有节律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又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分情况推演道:“要我说,既然我军兵强马壮,而且做好了打算等敌军南线吃紧、夏侯惇抽走后军再动手,那就索性堵大一点。
让主公和云长益德在南线黏住曹军主力,算是一次围魏救赵的尝试。而我们在河北地界上,为何不能再来一次围魏救赵?要划包围圈,就再划大一点,曹军打曹军的,我们打我们的。
幽州和冀州接壤的州界那么漫长,整条易水何处不能渡河?青州和冀州之间也是,整条黄河,何处不能渡河?你刚才设想的路线,就作为保底方案好了。
如果形势合适,我们就更激进一点,从比易京更上游得多的涿郡范阳县和中山郡北平县之间渡河。从北平进入冀州中山后,可经蒲阴直扑郡治卢奴县,也可沿恒水顺流至安喜。
反正我军在北线,名将如云,完全可以分兵,到时候子龙你和孟起一人分一路都行,一个从涿郡入中山,一个从涿郡入河间。
我们就奔着拓地去,别管什么围歼不围歼。只要张郃后院四处起火,他自然要回救,到时候我军随机应变,能在哪里围歼他就在哪里围歼。
他的兵马有相当一部分步军,不可能行军太快的,而我军只要纯骑兵部队的规模够大,把敌军拉扯运动起来,哪里都可以歼敌。
如此一来,我军一开始就奔着解围、拓地这两个主目标去,而且这两个主目标是肯定可以实现的。歼敌不过是捎带的,也很有可能实现。哪怕实现不了,至少第一阶段偷袭的时候,拓地能拓得更多,怎么看都是赚的。”
赵云顺着诸葛瑾画的饼想象了一下,却没敢像诸葛瑾那么乐观。
“我军虽精,兵力也多,但若是分兵渗透,要想全速圈地穿凿数百里,怕是还有些托大,可别给了敌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诸葛瑾不由笑了,提醒道:“子龙,打仗虽然要谨慎,不打无准备之仗,但你也过于小看自己,小看我军那些战场之外的额外优势了。
依我这条计策,如果你和孟起真的兵分两路,那么走河间那一路,肯定需要大量的兵力,需要占用北线的主力。
而从涿郡去中山那一路,人数可以少得多,那一路的目的只是造大声势,让敌军误以为易水沿线数百里处处开花、全线崩溃,从而手忙脚乱。真正参加围歼张郃任务的主力,说到底还是南下河间那一路。
但是,主公在涿郡、中山一带颇有遗泽,你试想,主公出身涿郡涿县,本乡本土,我军收复幽州又有六七年了,在当地知根知底,易水对岸的百姓也知道主公的仁德,有念着主公的好的。
主公当初讨黄巾立功入仕,算来也有二十八年了,从二十八年前,到二十五年前,他在中山郡治卢奴县旁边的安喜县当过三年县尉,跟中山民间士绅也多有结交,当地知他德望、念他仁义的人也不少。
子龙你率大军入境,岂会没有当地人自甘为内应?岂会没有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再退一步,拿下卢奴、安喜之后,再往南由无极南渡滹沱河,无论是由下曲阳去巨鹿,还是往常山郡治真定县,那些地方你还不够熟门熟路?当地没有乡党豪强迎你?
所以,这一路人马,用少量的兵力,就可以办大事,闹大声势,让敌军全局都愈发混乱,不知该救何处、又不知该如何救。”
到时候,夏侯惇也好,张郃也好,就算想救,看着这遍地开花烂到根子里的局面,也根本救不过来。
赵云听到这儿,终于彻底被诸葛瑾说服了,他内心追求稳扎稳打的谨慎用兵习惯,也被稍稍扭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