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看完信后,倒是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先升帐议事,直接以正式军令的形式,把诸葛瑾的要求转达了。
看得出来,关羽对诸葛瑾的建议非常信任。诸葛瑾书信中的口气是跟他商量的,但关羽直接选择了无条件的全部执行,一点都没有保留意见,一点也没有微调。
“张辽、高顺听令!”
高级将领到齐后,关羽一身明晃晃的灌钢锻甲,外面罩着绿色蜀锦战袍,金刀大马地端坐在帅案后,中气十足地沉声点将。
这种正式场合,当然不会称表字了,哪怕平时私人关系再好。
张辽、高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肃然出列:“末将在!”
关羽纵横捭阖地一挥手:“你二人,立刻领本部兵马,并其余全部徐州军,限三日内做好开拔出击的准备。
随后悄悄行军回返,寻山阳郡以东、曹军戒备松弛之处,翻越芒砀山区,北上进入鲁地。司徒会从周瑜、太史慈中分派一部分兵马,南渡黄河与你们夹击鲁地和济北郡。
曹贼如今在各处的备御都已捉襟见肘,我们的猛攻已经把敌军东部之兵都吸引在了邺城和睢阳这两个防守方向上,其余防区定然空虚。此番出其不意变招,必然能从曹贼手上割下这两个郡!”
张辽、高顺飞快对视一眼,齐声拱手应诺:“末将遵令!”
随后几日,两人便很快做好出兵的准备工作,然后严格按照关羽的要求,带着大约三四万人的徐州军,从睢阳前线悄悄回撤,行军转移,择地北越沛国境内的山区,随时准备插入山阳郡和鲁国之间的平原地带。
关羽本人自然还是稳坐睢阳前线,并且让张辽、高顺的旗号也都留在睢阳的围城大营内,还吩咐让一部分淮南战区的士兵进入张辽高顺留下的空营继续居住。
每天做饭烧灶也都按照全额满员的标准烧,确保守睢阳城的敌军看不出丝毫破绽,发现不了前线的攻城敌军变少了。
关羽甚至还亲自督战了两场试探性的攻城战,亲自在守城敌兵弩箭射程范围外,露脸喊话劝降。
城上曹将看关羽亲自督军攻城,也是如临大敌,拼命组织预备队上城死守,倒也顶住了关羽的攻势。
进攻方用上了葛公车、云梯和投石机。
防守方也拼命泼洒着各种守城军械物资,滚木礌石灰瓶金汁有多少丢多少,甚至连浸了油脂的燕尾炬和整锅整锅的滚油都毫不吝惜,该花就花。
最终虽然顶住了关羽的进攻,但睢阳的护城河也在这种攻防对抗中又被推土车填平了好几个缺口。
城墙的好几处角落也被重点进攻,被掘城木驴临城挖塌了好多土方。
后世张巡能靠着睢阳城死守安史叛军两年之久,如今的睢阳守将在关羽的攻势下,却不知还能扛多久。
而谁又能看出来,关羽仅仅是在徐淮兵力缩水了一小半之后,依然能打出这样的攻势。
他已经把自己麾下一小半的兵力交给张辽高顺带走、转战他处了,剩下六成人手还打得这么有声有色。
无独有偶,在关羽猛攻睢阳打出声势的同时,北边的冀州广平郡战场上,周瑜一样也把馆陶攻城战打得气势如虹。
导致冀州的夏侯惇都没察觉到太史慈的部队、已经从东线防线对面暂时消失了。
北边消失的太史慈,和南边消失的张辽、高顺,很快又将组织起一波新的钳形攻势,再夹掉曹军一个突出部。
第766章 高顺陷阵破曲阜
“司徒真是料事如神,虽然我军从前线撤走了那么多人马,但馆陶和睢阳前线的强攻,看起来跟半个月前丝毫没有两样,甚至攻得更猛了。
难怪曹军被死死拖在那两片主战场上,完全抽不出余力提防别处。这段黄河防线,明明都还有野渡可用,本该重兵把守,现在对岸却几乎没人,任由我们这般轻松渡河。”
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冀州清河郡境内、某一处黄河北岸的渡口。
一大清早,天色还没亮,太史慈就带着三四万大军,在这里集结了足够多的战船,随后开始南渡黄河。从冀州进入兖州境内,进入济北郡地界。
黑夜渡河容易拥堵碰撞出事故,所以确保一点能见度还是必须的。但大白天渡河又容易过于招摇过市被敌军注意、提防从而半渡而击。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抢渡,这样既有点能见度,又不太容易被发现。即使敌人后来发现了,也来不及拦截。等反击部队赶到战场的时候,进攻方说不定已经大半上岸站稳脚跟了。
此时此刻,太史慈经历了最初的微微紧张,到随后越来越淡定。大半个时辰倏忽而过,越来越多的部队在南岸立足已稳,太史慈就知道这次的事儿有惊无险地成了。
太史慈内心才有这番感慨,有感于司徒的运筹帷幄,也有感于关将军和周瑜的演技逼真。
明明前线抽调了那么多人,敌人却看不出来。这才把此次突然变向变奏的奇袭突然性,发挥到了极致。
太史慈顺利上岸后,立刻朝着济北郡的腹地扑去。
济北郡的主要领土,大致以后世的地级市泰安为主体,也包括了泰安周边相邻地级市的一些县,总面积并不大。
一言以蔽之,济北郡和相邻的鲁国一样,都是处在泰山山区边缘的的一块盆地突出部内。
在泰山山区(属于泰山郡)已经被刘备军控制多年的情况下。刘备军只要从泰山余脉的最西端、和北面的黄河之间,两路出兵南北相向夹击,很容易就能把这块突出部掐断。
太史慈刚一动手,济北郡地界上的曹军很快就慌乱了,位于郡治博阳的曹军一边仓促组织死守,一边把郡东部各县的守军回撤,以免被分割包围。
太史慈一路推进,才发现当地不少县城的百姓都被大量迁移了,他抓了一些被俘的基层官吏讯问了一番,才知道曹军最近才开始做这种事情,所以消息比较闭塞,刘备军一方竟不知道。
“看来曹军中也有高人,提前预料到了我军有可能在河北战事陷入停滞时,突然变招来打兖州?
所以他们要避免主力再受不必要的额外损失,收缩兵马保存实力?”
太史慈也不笨,何况他出击之前,就听了诸葛瑾和周瑜的反复推演、点拨,此时此刻自然马上想通了。
不过这对他个人而言也不是坏事,敌人越是收缩,越有利于他开疆拓土捞取战功。
只是在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方面会稍微难受一点,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儿没处使。
……
太史慈在济北推进顺利的同时,在南线同样刚刚进入鲁国的张辽、高顺,感觉也是差不多的。
甚至比太史慈更加有劲儿没处使。
当然,这也是因为高顺这个异类,在攻坚方面比较天赋异禀,“劲”比太史慈更大,才会更有劲没处使。
张辽的骑兵离开泰山山区,突然进入鲁国盆地,直接从平原地带穿插切割,一路高歌猛进。
饶是鲁地的曹军之前已经在程昱的调度下,提前守内虚外把重心西移了,迁移军民的工作也有切实展开。
但张辽还是来得太快、太迅猛,迅猛到超出了曹军的预料,让曹军的撤军迁民工作,承受了相当程度的措手不及。
比如,在程昱的计划中,曹军一开始是打算把鲁地最东边那些县渐渐撤空,用来迟滞敌军的行动。
但鲁国的治所曲阜城,肯定还是要守一守的,反正在程昱看来,曲阜以西的撤退通路,按说不会一下子被切断,真开打之后总有时间撤退。
而且关键是曲阜这地方,自古就是古都,作为鲁国故都,孔子之乡,完全打都不打直接放弃,这个政治意味也说不过去。
虽说汉末的时候孔子的地位还没后世那么高,其圣人的程度、历史地位都是不如周公的,但至少也是儒家排行第二的圣贤了。
孔子之乡就这么一仗不打直接丢了,曹操阵营丢不起这个人呐。
出于这些政治上的考虑,加上程昱觉得“在曲阜稍微抵抗一下,还是有机会撤军的,不至于立刻被秒杀”,这一切最终导致了曹军在鲁地的行动迟缓,跑得不够果断。
结果,就导致了张辽、高顺这支兵马,比北线的太史慈,多捞到了一些立功歼敌的机会。
太史慈是想打硬仗完全没得打,敌人也不给他围歼的机会,都是稍作抵抗、扛不住后后撤。
鲁国这边,曲阜多坚挺了一阵,然后就被张辽的骑兵穿插切割了。
而后高顺的攻坚部队直接扑上来,四面合围把曲阜给包了,开始筹备攻城。
这时候,程昱一开始做的那些“将撤未撤”的部署,反效果就开始显现。
如果程昱最初就没想过撤退,就要死守到底,拼命给前线守军打鸡血激励,让他们顽强作战,那曹军上下还有可能用命,真的跟高顺死磕一次。
但程昱的命令已经偷偷下达给前线守将过了,大家心里都知道就算打了也只是稍微抵抗一下,消耗敌人,撑不住就要撤的。这时候再被敌人包了,将领哪里还有坚守之心?
更重要的是,曹军素来军法严酷,如果是上级没有下达过“抵抗一下消耗一下之后就能走”的命令,他们擅自弃守了,那么将士们的家属是有可能被牵连责罚的。
现在程昱已经私下里下过这种指示了,他们也知道可能有更多的人知道真相。这时候他们哪里还能有和刚开始时同样顽强的抵抗意志?
程昱那番操作,对于鲁地战事起到的唯一正面作用,反而是帮着曹军保住了一些重要将领和核心心腹部队——
不吹不黑,程昱的这一点功劳倒是必须承认的。
因为在战前、程昱什么都不操作的情况下,镇守曲阜的曹军大将,正是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
后来程昱决定有序后撤、前线两郡只迟滞不死守,随后他就把乐进调回来了,放到后续第二道防线的东平、山阳一线。
因为他也知道把乐进这样的大将,放在一个越来越突出的突出部里,实在是危险,一旦被切断包围,损失就太大了。程昱的这一手,让乐进免于被张辽高顺的穿插切割和攻坚所灭,但也导致鲁地前线的曹军战力愈发孱弱,战斗意志也愈发薄弱。
乐进都不在,剩下的人还死守个毛线?
张辽刚刚切断了曲阜和后方的联系,高顺就组织将士们赶造带防箭护盾的推土车填塞护城河。还有竖在地上的大型厚木盾牌,作为攻城方弓弩手的掩体。
同时也加紧赶造一些简易的云梯,用于登城作战。
至于大型云梯和葛公车、投石机这些,高顺暂时都没法造。因为此番他们是翻越泰山山区来作战,运力不足,重型工程器械的零配件都不可能运到前线,临时打造又太费事太耗时间。
不过,哪怕没有葛公车和投石机,光靠传统工程器械,加上几乎无伤填河的推土车,就足够高顺这样的攻坚名将破城了。
曲阜城作为鲁国故都,地处平原之上,城池本身并无什么险要可守,全靠城墙和护城河。但是汉朝的时候,曲阜的地位已经下降了,只是一个普通郡治,这里也很少爆发战事,城墙也就没有额外加高加固过。
高顺观察了一圈城防,便派出数千神臂弓手,躲在大木盾牌后面,对着城头保持压制,然后数十辆推土车一群群地轮番朝着护城河里堆土方。
守卫曲阜的曹兵,也都是第一次见识刘备军的新装备神臂弓,一开始看高顺的弓弩手离得还比较远,似乎并不在射程之内,也就没怎么提防。
城头往来巡视观察的军官,也都忘了提前刻意躲避,只想更好地观察敌情。
结果第一阵神臂弓的箭雨猝不及防覆盖过来时,城头没有隐蔽的曹军弓弩手和军官,立刻就蒙受了不小的伤亡。
更关键的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能够很好地让守军陷入懵逼的状态。
士兵们本就对未知的敌军兵器心怀恐惧,一看不少基层军官原本正在观察敌情,也突然被射杀了,部队的指挥也就出了问题。
高顺是何等攻坚名将,他从曲阜守军的防守火力变化上,就能敏锐观察出敌军的懵逼。
他也就连忙催督部曲加快猛攻,甚至改变计划,不要再同时填埋好几个护城河点位了,就集中推土车先填埋其中一两个点,争取尽快过河。
几十辆推土车如同连轴转,首尾相连着往前冲往前堆土,两个重点填河的点位很快以飞一样的速度变窄变浅。
然后几辆壕桥车就往已经堆填的差不多的土上一铺,又几辆掘城木驴作为探路先锋率先过河,吸引曹军火力,顺便挖土制造恐慌。再然后就是简易云梯跟着掘城木驴的轨迹过河。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三种工程器械如水银泻地绵绵不绝,集中围绕着几个点展开,攻势之流畅,让曹军倍感压力。
不过小半个时辰,高顺麾下的先登士兵,已经披着灌钢甲胄,挥舞着斩马剑冲上云梯,在城头与守军展开肉搏了。
这些士兵,都是高顺按他当年练陷阵营的方法,重新编练的。虽然士兵的意志、战斗经历不可能跟早已凋零的老陷阵营相比。
但是这些士兵在当初筛选的时候,体格都是不弱的,装备精良程度也远超旧陷阵营,这两块的长板足以弥补战斗意志和战斗经验方面的短板。
汹涌的精锐步兵朝着城头猛冲猛杀,一边进攻还一边按照高顺要求的大声呐喊:
“曹贼大势已去了!鲁地和济北都被讨逆大军包围!你们没有援军了!降者不杀!”
事实上,高顺喊的口号还是保守了,因为此刻的他并不知道程昱的“逐次抵抗拖延、有序撤退”的计划,也不知道这些曹军将士中,有一些级别高的,已经被程昱透底过知道了这个计划。
高顺要是知道这一切,他绝对会让呐喊的士兵喊得更过分,更毫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