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黎秋月跟系统一般都是心里交流,这次难得说了出来。
凌晨三点,这是人干的事儿?!
现在都九点了,卖菜的早就回家了,况且东茭健身公园离她家十五公里,这系统是彻底不做人了?!
黎秋月试图抗议,得到的只有一片沉默,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对无智能系统有些不满。
反对无效,黎秋月又不想放弃这个美食点,那就只能多做些准备。
卖糟货的摇椅和毯子都带上,再带个枕头和厚垫子,穿上抗寒的军大衣雷锋帽,黎秋月想了想又把小太阳给带上了,反正三轮车上有移动电源,要是特别冷可就靠它了!
至于在摆摊的时候睡觉会不会不太好……系统不讲武德在先,那就别怪黎秋月放飞自我,况且她现在本就要多吃多睡,这个时间点是熬命,天王老子来了都是黎秋月占理!
自己的东西带好了,黎秋月又搬出来一箱土鸡蛋,把需要的调料带了就直接走人——她家没有会做手工面食的,偶尔要用面粉都是临时买一点散装的。
一番折腾下来,黎秋月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九点半,她搜索了一下最近的超市,五分钟后就下了车,挑了两根相对合适的西葫芦结账,又顺手拎了一袋1kg的面粉。
西葫芦跟面粉的比例大概是五比四,按照一张饼二两面来算也能摊十张,听着不算多,但这个时间出摊的黎秋月压根没打算做生意,只打算到地方以后给自己摊张饼吃完成任务,然后把剩下的工作时间睡过去。
至少也要睡到五点再起!
打定主意,黎秋月也没多耽搁,买了大瓶矿泉水当洗菜水,就骑着三轮一路向东茭健身公园走去。
系统给的摆摊地点离保安室不到十米,可能是因为这边的健身公园是新修的,值班室里的不是一只手就能数清牙的老大爷,而是一个年轻男人,憨厚的面容搭配壮实的身材,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
黎秋月把车停下看看时间,发现刚过十一点,便定了个两点五十五的闹钟,把自己的椅子和各种东西搬下来,盖上毯子倒头就睡,因为衣服连带着摇椅都是暗色系,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这边有人。
系统也是一个闹钟,只是响起来的时候不看时间,只看是不是有人对黎秋月/三轮车心怀不轨,不然黎秋月就算怀里抱着油锯,也不敢随地大小睡。
一觉睡到闹钟响起,黎秋月打着哈欠开了三轮车的灯光开关,眯着眼睛坐在铺了超厚软垫的椅子上,只等三点的闹钟响起就关灯睡觉。
第52章
在小说里,意外总是会猝不及防的发生,尤其是当人说出“我……就……”的字句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念想成空。
但黎秋月显然在社会的剧本中不是主角,所以她在五分钟后幸福的成功入睡,六点才打着哈欠从摇椅上爬起来,从三轮车上摸出西葫芦,去五十米外的卫生间洗干净。
天很冷,黎秋月被水龙头的水冻得打哆嗦,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洗到一半缩手,直到回去看到煤气罐才想起来自己可以烧点热水。
肯定是没睡够,不然她脑子不会转的这么慢!
黎秋月理直气壮的把锅推到了系统上,顺便给自己睡回笼觉找了个理由,她飞快的坐上铺了厚垫子的椅子,把枕头往三轮车上一放,脑袋一歪就又睡着了。
街道渐渐喧闹起来,整个城市开始苏醒,黎秋月实在是没法接着睡,就支棱着脑袋坐在三轮车边,连玩手机都显得懒洋洋的,浑身上下都带着股让人嫉妒的悠闲劲儿。
八点二十,在部分打工人在上班,部分打工人在通勤,部分打工人还在家睡得四脚朝天的时候,黎秋月终于挪开了遮挡,露出三路车上粘着的一张纸。
【摊煎饼,15一个,西葫芦馅】
【先付后买,谢绝还价。】
塌糊子实在是听得不雅观,主要是黎秋月看着觉得有点糟心,最后还是用了更加常见的名字,让黎秋月的价钱看上去更黑了。
不过黎秋月是无所谓的,她有条不紊的把洗干净的西葫芦去了头尾削皮切丝,然后祭出了搅拌神器——做土豆丝时候的电动打蛋器,等到所有的食材混为一体,就开了小火倒油煎饼。
她没指望能卖出去,这个是给黎秋月自己填肚子的。
糊塌子被放进袋子,黎秋月毫不吝啬的给自己裹了三层油纸,防止被摊煎饼烫到,也避免手上沾油。
手上的食物冒着雪白的雾气,黎秋月象征性的动动饼子降温,刚张开嘴想来上一口,动作就僵住了。
她没刷牙!
黎秋月没精打采的把饼子的钱左手扫右手,然后把它往不锈钢盘里一放,本来就不想摆摊的念头更是成倍的放大,只玩着手机等待下班。
“这么点时间……给我来个摊煎饼。”
黎秋月旁边嘎吱停下一辆电驴,带了头盔的女孩也没看价钱就开了口,直到看到黎秋月冲着纸张比划的手,还没来得及惊讶定价的昂贵,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情给分散了。
“老板你……”
蒲榕想说什么,又迅速吞了回去,她早上总是起不来,每次都是去公司楼下顺路买早点,今年难得起早了一些,但吃粉不够时间,就像在路上找点东西吃,然后就看到了黎秋月
的这家店。
“我要一个。”
蒲榕说着便付了钱,也不看黎秋月的摇头摆手和拿手机拼命打字的动作,拎起黎秋月刚刚做好的糊塌子就走。
天知道黎秋月只是因为没刷牙才不好意思开口,结果这人直接扫码拿饼一条龙,倒不是不想叫住她,但一晚上没喝水的嗓子启动有点慢,等声音真的发出来以后,蒲榕早就没了踪迹。
这人拿的是她的饼!
黎秋月的念头蒲榕浑然不止,做了一件好事的她到单位上都是高高兴兴的,让旁边的同事有些好奇。
“捡到钱啦?这么高兴。”
蒲榕笑着摇摇头。
“没有,就是今天我终于不用吃楼下的早餐了。”还帮了一个可怜的失声女孩。
蒲榕是挨过饿的,从黎秋月的眼睛和被口罩包裹的脸型就知道黎秋月瘦的不正常,再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天天买这么贵的饼子肯定不行,但偶尔去消费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管力量有多微小,但这条小鱼在乎。
“那是挺高兴的。”
同事也没少看蒲榕卡点到,吃早餐的愁眉苦脸都快成为公司的保留节目了,这下能吃点的别的东西,不高兴才不正常。
“我也觉得。”
蒲榕没在黎秋月的事情上多纠缠,她放下包拿出饼子,即使没有特意去捂着,袋子里也多了好些水汽,一层层扒开后就看到饼子上的白雾直往上升,好闻却不油腻的香气逐渐扩散开来,让不少人都悄悄抬了脑袋。
糊塌子的温度其实还有些高,但蒲榕作为全勤常年陷入危机的踩点大师,早就习惯了快速消灭滚烫的食物,啊呜就是一大口下去。
烫烫烫烫!
蒲榕疼的嗷呜一声,长开嘴巴大口的喘气,却死活都不愿意把煎饼吐出来,硬是熬到降温成功,才停下转的跟个电风扇一样的脑袋。
“没事吧?”
同事担心的递过来一杯水,蒲榕道了声谢,眼睛亮闪闪的摇头。
“没事,就是有点烫。”
这是有点烫吗,之前递过去的水都被撞撒了。
同事在心里吐槽,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蒲榕大口的吃着摊煎饼,那个动作都不太能称得上是吃,用撕咬来形容更加合适……
煎饼的热度已经下去了,酥脆的外壳也变的有些绵软,里面的西葫芦丝带着微微的韧劲,却并不多么难嚼,黎秋月口轻,并没有放多少配料,却更突出了鸡蛋的香,一下将蒲榕拉回了童年。
小时候的蒲榕还不叫蒲榕,她叫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蒲草,父母对她根本没什么期待,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长大以后换笔彩礼回来,连未来都打算的明明白白。
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规定的,不上不行,那就放学以后当家庭保姆,初中毕业就跟人出去打黑工,到了十八岁就带回来嫁人,以后就是泼出去的水。
但蒲榕不愿意。
所以她跑了。
还算幸运,在吃了不少苦以后,她成功在这座城市扎了根,还给自己改了名字,她娘常说女娃就是油麻菜籽命,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声。
狗屁的菜籽命,蒲榕不认命,她才不要当男人身上的草,家里取血的包,她要做就做榕树,一棵树就是一个家,有无数的气根,自己就能顶天立地!
蒲榕想到自己那糟心的一家子,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饼子。
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去捡鸡蛋,家里的鸡都是她负责喂食,家里以为鸡一般一天就一个蛋,偶尔心情不好还不会下蛋,只有蒲榕知道,因为她养得好,鸡有时候一天会下两个蛋,多出来的蛋都进了她的肚子。
鸡蛋金贵,蒲榕不敢用水煮也不敢在手里留,每次摸到了多余的蛋都是直接磕个小口吃生的,然后把鸡蛋壳压扁用草叶包好,等添柴的时候顺手丢到火里。
不可能趁着做饭的时候煮鸡蛋,家里怕蒲榕偷吃,每次都会进来一个人看着她做。
生鸡蛋其实有些腥,但蒲榕常年不知道吃饱的滋味,所以只觉得甜,却又不敢让蛋清蛋黄在嘴里多留,生怕一个巴掌突然拍到背上,好容易才瞒下的鸡蛋就没了。
现在想想,小时候拿到的鸡蛋应该算是幼年仅有的一丁点甜。
一个饼子不知不觉就下了肚,从美味中回神的蒲榕也总算明白摊主为什么敢卖这个价——这么好吃的饼子,十五块钱就是做慈善!
她下班还要去买!
如果摊位还在的话。
“这饼子有这么好吃吗,我怎么感觉你都要吃哭了?”
同事用胳膊肘怼怼蒲榕,只觉得心里的小爪子抓的难受。
“好吃!”
蒲榕说的斩钉截铁。
“这么说吧,就算男大只在手上系一根红绳,我听到老板出摊的消息以后,都会选择赶紧去买个饼子。”
蒲榕的形容很奇怪,但同事一听就懂了,原本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他们公司的蒲榕个子高能力强,就是喜欢找男大,腻了就分烦了就换,因为经济条件还不错又舍得花钱,向来都吃得好。
“看来是真的好吃,下次帮我带一个呗。”
同事发出了带饭请求,蒲榕没急着答应,而是笑眯眯的先把看到的情况说出来。
“这家的饼摊有点贵,刚刚我吃的那个十五块钱。”
论事先谈钱,蒲榕还没摸清楚摊主的出摊规律,也不打算帮忙垫付。
“这么贵?!”
糊塌子昌南的其他地方也有卖,一般是五六块钱,十块钱都是景区才敢的叫的价,结果这个摊主张嘴就敢要十五?!
真好,摊主明明可以抢钱的,却还给你送了一张摊煎饼呢。
同事在听到价钱后果断选择了放弃,她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想被大风刮走!
蒲榕对此毫不意外,只琢磨着中午再去买几张饼子,要是能顺便问清楚老板的营业时间就更好了。
***
蒲榕拿走了黎秋月的煎饼,黎秋月只能试着再做一个,但今天也不知道是黎秋月的幸运日还是倒霉日,第二个煎饼出锅的时候,黎秋月又碰上了想要购买的客人。
“你好,我要一个塌糊子。”
面前的男子伸出手,黎秋月想为自己再努力一把,就听到钱币滚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