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安静地看了会儿雪景。
山顶上寒风肆虐,仿佛要把浸冰的冷意吹进骨子里去。
“乐妮。”霍去病的声音乍然在风里响起,似雪一般轻。
他似乎是第一次当面叫她的名字,沈乐妮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霍去病也转头,目光宁和地注视着她:“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沈乐妮望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心里忽而有所感应。
“你……是否也心悦于我?”
天地之间,仿佛什么声音都在远去。一片死寂中,他听见了自己有些微颤的声音,也听见了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跳。
沈乐妮显然是有了准备,她不曾惊讶,只是默然。
霍去病一双眼眸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期待中又有些忐忑。
“……是。”沈乐妮竟直接承认了。
反正她俩就没可能,所以即便告诉了他又能如何,她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仿若天光乍现,霍去病的眼睛一下就明亮起来。
这个字脱口以后,沈乐妮仿佛卸下了什么枷锁,说出口的话再没有了压力。她目光宁静,言语直接却真挚:“你这样好的人,我又不是木头做的,如何会不喜欢你。”
霍去病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刻比这时候更要觉得幸福了。
“但喜欢归喜欢。”沈乐妮抬眼看他,不想让他产生有希望的错觉,便无情地泼了盆冷水,“我的想法还是不会改变。”
霍去病苦笑:“你为何这么绝情?”
“不是绝情。”沈乐妮摇头,直视他道:“缘由我也同你说过,我是不想耽误你的人生,也不想因我一人而影响你和你家人的安危。”
霍去病长久注视她,半晌倏然开口:“我已经问过陛下。陛下说,若你能一直谨守臣子本分,不越雷池半
步,他也可以成人之美。”
沈乐妮眸光未动分毫,问他:“可我若是回去了呢?”
霍去病目光坚定又含着情意,似立誓道:“霍去病此生,只愿娶你一人为妻。若你回去,我也不会另娶。我是没有办法阻止你回家,但我不会后悔娶你,亦不会改变对你的心意。以后回想起来,会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沈乐妮内心震撼。
谁说这小子呆板木讷的?瞧瞧,说起情话来还不是一套一套的。
可旋即她又很无奈。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意志坚定不改了。啊……她该怎么办?
“若你不嫁给我,我亦不会娶妻,此生孤独终老也罢。”最后这句话,霍去病的语气似带上了两分赌气。
沈乐妮:“……”
怎么跟头拉不回来的犟牛一样。
沈乐妮叹了口气,劝诫道:“不要冲动,这是人生大事,三思而后行。”
霍去病瞪眼鼓气:“我没冲动!这是我的真心话!”
沈乐妮不信。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霍去病瞅着她,探问:“如此,你可愿嫁我?”
沈乐妮抿嘴垂眸,没说话。
霍去病一直瞧着她,见她始终如锯嘴葫芦一样紧闭着口,气馁又失落。
就在沈乐妮以为他放弃了之时,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若不愿与我成亲,那可否在你确定是否回去之前,同我……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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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伙子居然猜到谈恋爱是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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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仙使
略微试探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沈乐妮却猛然抬头,愣在当场,眼里有一丝惊讶。
这句话令她恍惚。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现代,面前只是一个喜欢她正在追求她的男孩。
可终究只是仿佛罢了。
霍去病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动了动眉。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沈乐妮嗓音有些沙哑。
霍去病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表面意思猜测了一下,觉得这三个字说的可能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比如男女之间。”他想着方才沈乐妮震惊的表情,瞄着沈乐妮,语调有些雀跃:“如今看来,我果真猜对了?”
沈乐妮哑然。
她很想说,大小伙子,恭喜你,你开窍了。
但眼下这境况她肯定是不能和他打趣的,因为他询问的对象是她啊!
事情怎么是这个走向了?简直是万马奔腾啊!
沈乐妮风中凌乱。
她很不想说话,但是眼前这个大男孩还在眨着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望着她。
沈乐妮无声叹了一息。
其实她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答应他了。
可是她不知何年何月,一切才会尘埃落定。而且她是知道的,霍去病虽然没有娶妻,可他以后会是有孩子的。她怕因为她,那个原本应该出生的孩子最后没有出生怎么办?
若是生下霍去病孩子的那个人变成了她,但到时候那个孩子是跟着她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没爸爸,也不想孩子没妈妈,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妈妈。
沈乐妮心里很乱,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的为难。我不会逼你,你且想想。”霍去病明白沈乐妮是为他考虑,但她越是因此想要远离他,他就越是心疼于她的冷静退避。
他目光温柔地瞧着她,又道:“我会等你。无论你是想与我成亲,还是谈恋爱。”
说到此,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道了一句:“山上太冷,我们该下去了。”说完,他就转身朝着拴马的地儿走去了。
沈乐妮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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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在即,朝堂上下都很看重此次夺取河西之地的战役,因而今年年关之时,皇帝带着文武百官进行了一场比前几年更为隆重的祭祀仪式,以祈求战事顺利。
到了二月初,刘彻下旨,命军队于三月初八正式出征,并封冠军侯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由他带领一万精锐骑兵前往河西。
旨意颁布后,虽然诸臣已经从这段时间里刘彻频繁召见霍去病以及让霍去病训练骑兵里琢磨出了刘彻的意思,但听闻旨意,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陛下竟将如此重要的战役,全权交给了才及弱冠的冠军侯霍去病,却没让大将军卫青前往。由此可见,霍去病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有人猜测,是因为大将军手握重权,若是真的打下河西拿到功绩,再往上封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陛下此番,是为了扶持一人,与卫青分庭抗礼,形成军权平衡。
有人听了却是嗤笑,霍去病可是卫青的外甥,再怎么平衡,那两人还不是一家子?
这个猜测固然有一些正确,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另有其它。
卫青和霍去病的作战风格颇为不同。卫青打仗战略相对注重稳健,他擅长的乃是大规模作战。而河西之地地形复杂,山川河流与沙漠草原皆有,人数太多会拖慢速度,反而不利于作战,需要的是灵活迅速的战术。
而霍去病的作战风格则偏于彪悍勇猛,带着少数人就敢于深入敌境。自三年前的战事后,他便以擅长‘闪击战’出名。
因此夺取河西,霍去病是最为合适的将领。
总而言之,无论某些人对刘彻此意多不满意,但事情已成定局。
霍去病成了此战主帅,一应事务繁多,更是忙得整日整夜不见人。而沈乐妮要把女客来等地方的事务交托给何平安等人,还要忙着女医随军一事,因此这段时间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她暂时忙完以后,进宫求见了刘彻。
彼时刘彻正在温室殿配置的书房里看书,待沈乐妮进了屋内后,他并未放下了手里的竹简,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闲适问道:“国师此来有何事啊?”
沈乐妮行礼后道:“陛下,臣此番前来,是为女医队随军一事。”
“朕不是早就同意了么。”刘彻垂眼阅着竹简上的文字道。
“陛下,臣是想说,臣也会同女医队前去。”沈乐妮直言道。
刘彻目光停在某处,几息后,他这才放下了手中竹简,望向案前人。只是他神情未有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或决定。
他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语气似聊家常般淡然随意:“国师可知你对于大汉的重要性?若你前去战场,若是有个万一,那该如何?”
“陛下,臣跟女医只是跟在后方军队而已,不会冲到前面的。”
“可战场始终遍地是危险啊。”刘彻叹气。
沈乐妮道:“女医乃是第一次随军,臣总得去看着些,避免女医们因紧张而耽误救治。何况陛下也说了,战场处处是危险,臣让女医前去,自己却待在长安,臣也是坐立不安。且这些女医们是臣费尽心力时间培养出来的,若是不能将她们每一个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臣于心难安。”
刘彻没急着说话。
沈乐妮抬眸看他,忽然问:“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臣初来长安时,同陛下说过的一句话?”
时隔近三年,刘彻确实不太记得了,便看着她。
“臣说,臣会一直待在冠军侯身边。”沈乐妮直视着刘彻道。
刘彻想起来了,她确实这样说过。那时候他还问过她,她来到这里是不是与霍去病有关,沈乐妮虽没直接说,但他其实也能猜到。
为什么要一直跟在去病身边?难不成……去病以后在战场上会出事?
“罢了,你去吧。”刘彻妥协,只叮嘱她道:“但你到了战场,要以自身安危为重。若真遇到什么,你可千万要给朕安然回到长安。”
沈乐妮郑重行礼:“臣,谨遵圣命。”
“既然你来了,便顺便商议一下辎重一事吧。”刘彻说完,挥退殿内闲杂人等,待殿门关好,才开口问她:“如今你手里,帐篷等物的数量分别有多少?”
沈乐妮如实报一遍数:“臣如今手里,分别有帐篷两千一百余顶、马具四千套、唐刀五百五十把、手持弩九十余把,还有两种吃食一共四千零两百箱,以及外伤处理用品一共三千余箱,还有一些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