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走,那本王就送你们上路。”
话音未落,身形一闪,直接奔着那些人冲了过去,刀锋凌厉,寒光乍现,呼呼作响。
即便有护卫们打着火把照亮,但夜色太浓,他一身黑衣,动作又快,孟羽凝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看见他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刺眼的光亮。
孟羽凝完全看呆了,这一刻的祁璟宴,和她在原书中看到的那个英勇杀敌的少年将军重合了。
十五六岁的祁璟宴,身着一身玄色铠甲,手握长刀,率众冲入敌阵。
他身手矫健,刀法迅猛,那柄长刀在他手中宛若活物,翻飞腾转间,划出无数道夺命的弧线……
眼前的祁璟宴,刀势既快且狠,他所过之处,杀手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是鲜血喷溅,头颅落地,断臂飞起……
场面陡然变得血腥可怖,孟羽凝惊得脸色煞白,慌忙闭眼,一把撂下了车帘,不敢再看。
一回头,就见小屹儿正挤在她身侧,正歪着小脑袋,努力地从她臂弯下的缝隙朝外张望。
她心下微惊,连忙将他揽入怀中,轻声问道:“屹儿刚才看到什么了?”
屹儿摇头,急得跺了下小脚丫:“阿凝攥着帘子,屹儿什么都没看到呀。”
没看到就好,孟羽凝顿时松了口气,柔声哄着:“外头可吓人了,咱们不看哈。”
既然已知祁璟宴并无危险,她便也不敢再看,抱着屹儿靜靜等着,却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祁璟宴手上刀光翻飞,转眼间已将十余名杀手斩于当场。穆云一行人却始终静立原地,默然观战,并无一人插手。
不过片刻,剩下的杀手们终于认清形势,为求活命,再顾不得什么赏金,纷纷转身溃逃。
祁璟宴收刀而立,气息微沉,显然无意追赶。
直至此时,穆云才抬手一挥,穆江穆风立即会意,当即率领数名护卫如猎豹般疾掠而出,向着那些逃窜的身影追剿而去。
祁璟宴垂眸,扫过玄色衣袍上洇开的数处深暗血迹,随手将长刀抛还穆山,继而接过穆云递来的缰绳,身形一纵轻盈跃上马背,双腿轻夹马腹:“回府。”
穆云沉声应命,留下几名护卫清理残局,自己则率其余众人翻身上马,护着马车缓缓离开。
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回窗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坏人都被赶跑啦,咱们这就回家家。”
屹儿乖巧地窝在她怀里,小声问:“阿凝,哥哥怎么不上车来?”
孟羽凝心道祁璟宴此刻怕是一身是血,估计是怕吓到他们才骑马,可这话也不能跟三岁的孩子说,便随口编道:“估计哥哥想骑马吹风吧。”
这些日子在海边,祁璟宴也常骑马散心,屹儿听了便不再多问,只在阿凝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躺好。
马车一路轻摇,不多时便驶回府邸,一行人照旧从后门悄声而入。
屹儿早就睡着了,孟羽凝小心抱着他,由穆樱和穆梨一左一右搀扶着,缓缓步下马车。
祁璟宴站在车边等着,却没有伸手去扶,等孟羽凝走过去,他还刻意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些距离,目光却落在阿凝脸上,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隔着几步的距离,孟羽凝都闻到了他那一身的血腥气,她一脸嫌弃往后退了一步:“殿下,你洗干净了再回来,记得拿那个带茉莉花味的澡豆去洗,我待会儿让穆樱给你送过去。”
说罢,她抱紧怀中的屹儿,绕开他快步离去。
见她眼中只有嫌弃却并无惧色,祁璟宴唇角不由缓缓扬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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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边回来,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祁璟宴不再出府,每日上午固定给屹儿上课,其余时间也大都待在清客堂处理事务。
孟羽凝想着那晚的刺杀,便也安心待在府中。
每当兄弟两个都不在的时候,她就做点吃的,四处逛逛,或者跟着穆樱穆梨她们练练射箭,或者跟她们学几招拳脚,日子清闲又自在。
后来过了一阵子,她向祁璟宴打听过那些杀手后来怎么样,祁璟宴只轻描淡写说了句“均已处置”,还说往后能消停一阵子了,她这才真正宽心,偶尔也带上穆樱孟金她们出府闲逛一番。
日子匆匆,转眼间,府中那两排金桂已是繁花满枝,甜香弥漫,沁人心脾。
孟羽凝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东西,这日趁着屹儿去上课,她便带着孟金她们摘了满满两个竹簸箕,准備拿来做桂花糕。
待屹儿下课回来,一眼便瞧见了那满满两簸箕的桂花。他立刻踮起脚,用力吸了吸小鼻子,眼睛弯成了月牙:“阿凝,这花花好香呀!”
孟羽凝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是呀,这是桂花,闻着甜吧?”
一听“桂花”二字,屹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雀跃道:“屹儿知道,这个可以做桂花糕,对不对?”
孟羽凝笑着说:“是啊,正准备拿来做桂花糕呢。”
小家伙弯着眼睛笑:“阿凝,你帮屹儿多做一些桂花糕好不好呀?”
孟羽凝只当他喜欢吃,便笑着说好。
孟羽凝做桂花糕的时候,屹儿特意跟在一旁格外认真地帮忙,还特意洒了好多桂花上去。
等桂花糕做好之后,孟羽凝却发现小家伙趁她不注意,悄悄用点心盒子装起来一些,宝贝似的藏进了西厢房他那个装“珍宝”的小櫃子里,还仔细关好櫃门,一副不想被人发现的模样。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秘密,她也没有拆穿,她只装作不知,却暗自留心,想瞧瞧这小家伙究竟要做什么。
可谁知没过两天,两人在西厢房午睡的时候,屹儿以为她睡着了,自己偷偷爬起来,趿拉着小鞋,蹑手蹑脚地走向柜子。
谁知刚打开柜门,小家伙便一下跪坐在地上,“哇”一声哭出来。
孟羽凝连忙起身,光着脚下地跑过去,把小家伙抱进回来,“怎么了,屹儿怎么了?”
屹儿伸着小手把柜子里的食盒拿出来,泪珠大颗滚落:“糕糕,屹儿的糕糕都没有了呀!”
孟羽凝忙低头去看,就见那黑漆点心盒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里面的桂花糕不见了,只剩下一些碎渣和零星散落的几枚桂花,旁边还赫然躺着几粒老鼠屎。
想来是屹儿上次未将盒盖扣紧,叫老鼠循着甜香钻了空子。
虽说当初汤神医曾在府中遍撒驱虫药粉,粟央也以笛声驱过蛇鼠,可或许时日已久,药效渐退,加之岭南气候湿热、草木繁盛,最易滋生虫鼠,近来府中确实又见老鼠蟑螂踪迹。
不巧这几日汤神医和粟央都去了山上,她把汤神医给的驱蚊虫药方子给了秋莲,让她研究着做,眼下还没做好,这才让那讨人厌的老鼠得了手。
孟羽凝见小娃娃为几块糕点哭得如此伤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柔声哄道:“屹儿不哭了,定是老鼠偷吃了去。没关系,阿凝回头再给我们屹儿做,好不好?”
屹儿紧紧抱着那只空点心盒子,小肩膀哭得一耸一耸,抽噎着说:“可、可是,这些糕糕上,屹儿撒了好多花、花花,娘亲最爱吃、吃花花多的糕糕了呀。”
孟羽凝闻言一怔,抬手把屹儿小脸上的泪水擦掉,轻声问:“原来屹儿把桂花糕藏起来,是想留给娘亲的?”
小家伙用力点了点头,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望着阿凝,委屈地抽噎:“等屹儿回、回宫,要把糕糕带给娘亲吃的。”
孟羽凝自觉不是个爱哭的人,可听到屹儿这样的话,鼻头却是一酸,瞬间湿了眼眶,她用力把屹儿抱进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
第94章
才三岁多的孩子, 其实还不懂生离死别的含义。在屹儿心中,怕是还不知道,他永远见不到他娘亲了吧。
孟羽凝用力抱着小小的屹儿, 心疼得不行,眼淚顺着臉颊滚落。
一直守在门口的穆樱和穆梨也都紅了眼眶,满眼心疼地看着小殿下。
孟羽凝悄悄抬手擦掉眼淚, 平复了一下情绪, 輕輕拍着屹儿的背, 柔声安慰:“屹儿不哭, 阿凝再做桂花糕好不好,做好多好多。”
屹儿抽抽搭搭地说:“那要多、多放一些花花。”
孟羽凝先抬手擦了擦眼淚, 抱着屹儿起身, 到临窗榻上坐了, 拿帕子给他擦着眼泪:“好, 多放花花,放好多花花。”
屹儿停了哭:“阿凝, 那咱们什么时候做?”
孟羽凝:“咱们现在就去摘花花,摘完就做。”
其实先前她们摘回来的晾幹的也有, 做成桂花蜜的也有, 都还没用完, 可她想给屹儿找点事做, 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屹儿乖巧点着小脑袋:“好,屹儿要自己摘。”
孟羽凝说好,去拿了屹儿的小鞋子来,给他穿好,牵着他的小手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发现祁璟宴不知何时回来,正静静站在门口, 背光的阴影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孟羽凝一愣:“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璟宴:“有一会儿了。”
孟羽凝便知道,他是把屹儿方才说的话都听了进去,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原剧情里,祁璟宴一行到了岭南的时候,数次历经生死,元气大伤,那时候忙着活下来,他并没有为皇后守孝。
屹儿也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死了,只是后来回京之前,祁璟宴才同他说清楚兄弟两个来岭南的来龙去脉,也同他说了皇后娘娘的死因。
屹儿离京的时候太小了,几年过去,他对皇后娘娘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可他还是伤心大哭了一场,并发誓要给皇后报仇。
而祁璟宴,对皇后之死一直自责愧疚的,他从头到尾都在刻意回避这件事。
没有守孝,没有送葬,他心中的悲伤一直深深压在心底,从来不曾释放出来。
直到扶持屹儿坐稳朝堂,他才去给皇后守陵,死在了墓前。
虽说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祁璟宴看着比书上有活人气多了,看着与常人无异,可她就是知道,皇后离世一事在他心里一直都没有过去。
其实她是想劝他面对这个问题,不要再逃避,可她怕打破他和屹儿生活的宁静,一直不敢劝。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孟羽凝开口:“殿下,我和屹儿要去摘桂花,做桂花糕,殿下可要去?”
屹儿歪着小脑袋靠在阿凝肩头,神情蔫蔫的:“哥哥,做糕糕给娘亲。”
祁璟宴沉默片刻,点头说好,随即对着屹儿伸出手:“来,哥哥抱。”
孟羽凝忙把屹儿递过去,祁璟宴伸手接过,屹儿伸手搂住祁璟宴脖子,小臉趴在他肩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娘亲呀?屹儿想娘亲了?”
祁璟宴没有回答,单手抱着屹儿往前走。
孟羽凝却听得差点又要落泪,招呼穆樱两个去拿竹簸箕,这才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后院那两排桂花树那里,祁璟宴抱着屹儿去摘桂花,孟羽凝端着簸箕跟在一旁接着。
兄弟俩摘的很快,不多时,簸箕里就铺满了一层,屹儿伸着小手指着那金灿灿的桂花:“阿凝,这些花花够吗?”
孟羽凝伸手摸摸屹儿的小手,语气温柔:“够了。”
屹儿便拍着小手笑了:“阿凝,那咱们去做糕糕吧。”
孟羽凝小手说好,屹儿便从祁璟宴怀里挣扎着下地,牵着孟羽凝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回了燕拂居,一行人直接去了小厨房,孟羽凝把桂花放在桌子上,蹲在地上和屹儿解释说:“屹儿,先前做的桂花是用幹桂花做的,但是这是新鲜的来不及晒干,那咱们就熬成桂花蜜再来做糕糕好不好?”
屹儿点点头:“好,屹儿也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