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祁璟宴好奇看过来,孟羽凝一把将屹儿的小手捞回来,抱着他轻拍:“乖,睡觉觉。”
可祁璟宴还是追问:“阿凝从不曾堆过?”
孟羽凝敷衍:“你知道的殿下,我家那个状况,哪里会由得我嬉闹。”
祁璟宴沉默片刻,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声音温柔,又带着些怜惜:“日后下雪时,让你堆个够。”
孟羽凝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点点头:“嗯。”
屹儿被阿凝抱在怀里,伸着小手把他的小虎头被子拽进被窝,又问:“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祁璟宴沉默片刻,才说:“快了。”
第104章
三月初, 汤神医和穆風一行人風尘仆仆地回到了府中。
两人一到府里,祁璟宴便命人将孟羽凝請到清客堂。
孟羽凝匆匆赶来,一进门, 也顾不上给祁璟宴行礼,急急问道:“我阿昭姐姐怎么样了,她可还好?”
穆風笑着拱手:“姑娘放心, 蔡姑娘一切安好。”
说着,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恭敬地递上, “这是蔡姑娘特意为您准备的礼物,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孟羽凝接过那雕花木盒, 轻轻打开, 只见盒中铺着一层软缎, 上面整齐地放着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 旁边还有一封信。
她将盒子小心放在一旁桌上,取出信来, 小心展开,慢慢看起来。
蔡月昭在信中先报平安, 字里行间透着对她的牵挂, 最后又特意叮嘱:“……阿凝, 无论外界有何风声传言, 望妹妹皆不必挂怀。吾自有主张,必当珍重。”
孟羽凝心下顿时明了,阿昭姐姐这是要与小侯爷合演一出戏。她抬眼看向一旁抚须含笑的汤神医,轻声问道:“小侯爷的身子可还好?”
汤神医笑着摇头,骂了句臭小子,这才把小侯爷假意摔傷, 又暗地里服了药,佯装傷了根本的事说了。
孟羽凝见事情果然如祁璟宴所料,不由得朝他嫣然一笑,竖起大拇指。祁璟宴唇角微扬,笑而不语。
得知小侯爷与阿昭姐姐都安然无恙,孟羽凝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转眼數月过去。
一日,孟羽凝从祁璟宴那儿听得京中近况,说是小侯爷渐渐从“重伤”中恢复,已重返军中任职。
只是他性情大变,昔日爽朗和善的性子荡然无存,如今变得阴鸷暴戾,但凡看谁不顺眼,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
更奇的是,陛下对此竟格外宽容,屡屡纵容他的所作所为。
如今京城里人人自危,但凡听说小侯爷出行,紛紛避让,唯恐惹祸上身。
孟羽凝问祁璟宴小侯爷都打了谁,祁璟宴但笑不语。
孟羽凝见他这般神情,心下蓦然明了,那些挨揍的,怕是昔日对祁璟宴落井下石之徒。她心中只覺痛快,不由跟着笑了。
而阿昭姐姐那边,竟婉拒了陛下亲自为她牵线的一桩婚事,毅然决定前往城郊的寺庙带发修行,自愿为太后娘娘吃斋祈福三年。
孟羽凝想起先前信中阿昭姐姐的嘱咐,心中了然。她只当作一桩远方的趣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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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屹儿如今下了学,也不会立刻回来,祁璟宴时常在处理事务时,特意将他留在清客堂旁听。
每至晌午归来,小家伙用过午膳,便乖乖跟着阿凝去歇午覺。
醒来后,照例雷打不动地到东次间写字,写完字还要背书,这一日的安排,竟是比孟羽凝还要紧凑几分。
孟羽凝只要在府中,必定尽可能陪在屹儿身边。
若是她有事需出门,祁璟宴便会在下晌时分将屹儿带到清客堂,亲自督促他习字背书,一刻也不松懈。
金矿那边有了收益,祁璟宴的手头也渐渐宽裕了起来。
他不僅将先前孟羽凝垫付给府中護卫置办夏装的銀钱全數还清,还时不时递些金子给她。有时是一锭沉甸甸的金条,有时是一枚圆润的金饼,他总是随手递来,仿佛只是寻常物件。
起初孟羽凝还觉得新鲜,每回接到都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
可他给得实在频繁,久而久之,她也渐渐习以为常。每回收到,便径直拿去西厢房,收进一只上了铜锁的木箱中。
直到有一日,她发现那箱子竟已满满当当,再塞不下一枚金饼,这才唤来穆樱几个,取来小秤,将里头的金子一一称过,之后按市价折算下来,竟值两万五千多两白銀。
孟羽凝望着那一堆金光灿灿的金子,傻眼了,终于对“积少成多”这四个字有了真切的体会。
手上有了余钱,祁璟宴兄弟二人也日渐忙碌,自己反倒清闲下来,她便终于将思量许久的做生意一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自打与郡守夫人白氏相识以来,两人颇为投缘,隔三差五就要小聚一回。
祁璟宴说过,她可以随意在府中见客,可孟羽凝却不愿将外人带进府里来,便常与白夫人约在城中的茶楼雅间,或清静酒肆里见面。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每回出门,必带上穆樱穆梨两个,还有孟金她们四个。穆江也自会领着护卫悄然随行,从无疏漏。
穆江那张脸往那一摆,就吓退了图谋不轨之人,孟羽凝便也不推辞。
起初与白夫人往来,孟羽凝虽觉投缘,却也存了三分试探之心。时日久了,才越发觉出对方不仅性情爽朗豁达,更是个心地光明,值得深交之人。
两人虽然年岁相差了有十好几岁,可性情相投,又都是爱吃的,每每聊起美食,便忘乎所以,关系日益亲近。
白夫人得知孟羽凝有意经商,便热心地替她出谋划策,不僅多方打听,还亲自帮她物色铺面。最终,以极为合算的价钱盘下了一家地段不错,却经营不善的酒楼。
白夫人更是亲自出面,与房东商洽,签下了五年的长约,租金也谈得十分优惠。
孟羽凝对此十分感激,思及日后经营或许还需借力,便主动提出赠予白夫人一成干股以作回报。
白夫人却含笑推辞,只温言道:“日后若遇难处,尽管开口便是,不必如此见外。”
孟羽凝见她态度真诚,便转而慷慨许诺:“既如此,只要这酒楼开着一日,姐姐带着亲朋好友前来用饭,分文不取。”
这一回,白夫人未再推却,欣然应允。
孟羽凝和祁璟宴知会过后,便风风火火忙活了起来,装修铺面,招募伙計,不过两月光景,“孟记私房菜馆”便在阵阵鞭炮声中热热鬧鬧地开了张。
为了与蒼海郡其他几家喧闹豪饮的大酒楼区分开来,孟羽凝特意将酒楼打造得清雅别致。
二楼是隔音良好的雅间,一楼大堂也用木台,绿植和素色纱帘巧妙隔出数个雅座,为客人留出一方安宁小天地。
酒楼开业那日,祁璟宴乘坐轮椅,亲自带着屹儿前来剪彩。
陈郡守也与白夫人一同前来,还有蒼海郡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先得到消息,也都纷纷登门道贺,一时之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众人看着那位笑意盈盈,貌若天仙的姑娘开这么个酒楼,还自称主厨,众人都满心狐疑。
自打慎王来到苍海郡,这地方就再没“太平”过。
先是聚隆坊和醉香楼被人砸了个彻底,里头为首的恶徒尽数问斩,而后城中的地痞流氓也接连在深夜莫名挨了闷棍,那些屡教不改,祸害乡里的,不是莫名坠马,便是失足落海,总之,都遭了各种“意外”,再没能现身。
就连城外方圆百里的山匪,也都销声匿迹了。
如今的苍海郡,真可称得上一派太平景象。可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
虽无人握有实据,可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些事情,怕都是慎王府那些凶神恶煞的護卫们干的。
淳朴本分的百姓们对此感恩戴德,甚至有人每天朝着慎王府的方向默默敬拜。若不是慎王府严禁闲杂人等靠近,他们恨不得日日送去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再顺道請个安。
而那些被断了财路的乡霸恶徒,虽在心底将慎王咒骂了千万遍,却无一人敢吐露半句怨言。
只因不知从何处传起的风声,说慎王府的护卫每至深夜便隐于街巷之间四处乱窜,专察何人出言不逊,一旦发觉,当场便是一顿乱棍。
总之,祁璟宴“凶神”的名声在苍海郡算是立住了。
如今孟羽凝出来开酒楼,得了慎王府无形庇佑,日子越过越好感念王府恩情的人,纷纷前来捧场。他们见这位孟姑娘生得貌若天仙,心下暗想,即便她亲手做的菜堪比猪食,大伙儿也定要强忍着咽下,全当是报恩还情了。
那些心中暗恨祁璟宴断了财路之人,也都闻讯赶来,欲要看个究竟。他们冷眼旁观,暗自嗤笑,认定慎王府派这么个纤纤玉手,不沾炊烟的女子出来开店,不过就是想寻个由头敛财罢了。
各个忍不住在心里骂开来,断了他们的财路,自己倒光明正大出来捞銀子,呸!真真是不要脸面,算什么东西!
不管外人作何想法,孟记私房菜馆终究在一片锣鼓喧天中,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因店內座席有限,孟羽凝吩咐按先来后到的次序发放号码牌,仅发三十桌便停了。
后面没拿到号牌的人,有人惋惜未能捧场,也有人暗自庆幸不必慑于慎王府的威势勉强花钱,众人各怀心思,渐渐散去。
持牌食客依次入座,孟羽凝将迎客奉茶,介绍菜式等一应事务交由新招来的掌柜和跑堂的打理,自己带着孟金她们奔着后厨去了
穆山几个火头军早就在厨房忙活一早上了,孟羽凝带着孟金几个进来,也都撸袖子,系上围裙,一起忙活起来。
不多时,掌柜亲自捧着一叠菜单匆匆来到后厨。
孟羽凝接来一一过目,便吩咐把做好的菜先上,其他的菜也赶紧下锅。
干蒸牛肉,猪肚鸡,孜然羊肉,糯米藕,糖醋排骨,红烧肉,水煮鱼……,一道道色香俱全的菜肴陆续端出,热气蒸腾,香味四溢。
原本对菜品不抱期待的食客们,一见这卖相便面露讶异,有人拿起筷子夹菜来尝,刚一入口便怔住了,这菜竟如此美味的吗?
有人忍不住拉住上菜的伙計追问:“这真是那位孟姑娘亲手所做?”
伙計笑答:“千真万确!纵是旁人动手,那也都是我们东家亲手教出来的。”
食客一听这话,不信邪,又尝了几口,随后便再也停不下筷,再也无暇计较这菜出自谁手,只因滋味实在妙极,令人欲罢不能。
待三十桌客人悉数散去,孟羽凝立刻唤来掌柜结算账目。
除去各项成本,一日竟净赚一百多两银子。出师告捷,她心花怒放,当即领着全体伙计,浩浩荡荡前往苍海大酒楼庆功,一顿宴席便吃去了五十多两。
屹儿吃得不亦乐乎,祁璟宴却在一旁摇头轻笑。
孟羽凝瞧见了,挑眉问他笑什么,他说没什么,孟羽凝猜到他笑什么,大大方方一挥手:“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得痛快嘛!”
祁璟宴听她这般说,笑意愈深。
自开业首日起,孟记私房菜馆的名声便如生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全城。
第二日一早,店门外就已排了长长一队,有亲自前来等候的食客,也有受主家所托早早来排号的丫鬟小厮。
尽管如此,孟羽凝仍坚持只发三十个木牌,每日仅招待三十桌,菜式售罄,便闭门歇业。
菜品滋味绝佳,又限量供应,且只做晌午那一顿,孟记私房菜馆的名气越发响亮,每日午间座无虚席,从未冷场。
原本对她满怀戒心的几家酒楼东家,见她这般“不求上进”,也渐渐放下敌意,甚至偶尔亲自登门,尝一尝这一位难求的私房风味。
生意越发红火,银钱也如流水般稳稳进账,孟羽凝的日子过得忙碌,却格外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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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春秋,屹儿已五岁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