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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斋的东西已经全都都打包收拢好了,孟羽凝吃过晚饭,就直接留在了燕拂居歇息。
她陪着屹儿歇在西厢房,屹儿好开心,兴奋地裹着锦被滚来滚去,又拉着阿凝的手说了好久的话,还让阿凝给他哼了以前的曲子,这才攥着阿凝的衣袖睡了。
等屹儿睡熟之后,孟羽凝为他掖好被角,悄悄起身,去了榻上。
深秋的岭南,夜里还是有些凉,她裹着被子,想着回京以后要面对的种种,辗转难眠。
正翻来覆去间,就听窗外有人小声说话:“阿凝,可睡了?”
一听是祁璟宴,孟羽凝便坐了起来,凑到窗边,小心把窗户打开,就见祁璟宴正站在窗外。
她伸手牵住他的手,轻声问:“殿下怎么还不睡?”
祁璟宴捏捏她的手指:“我睡不着。”
自己一个外人都睡不着,更何况祁璟宴了,孟羽凝十分理解,也有些心疼:“那如何是好,明日还要赶路呢。”
祁璟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床上:“屹儿睡着了吧,阿凝你过去正屋陪我可好?”
孟羽凝想到睡前一再答应屹儿今晚会陪他的,她不想食言,于是说:“那殿下进来吧,我们就在这屋里睡。”
说完又改口:“不行,这床不够宽,榻不够长,要不,咱们抱着屹儿一起回正屋去?”
祁璟宴有些不情愿:“屹儿都那么大了,也自己睡了那么久了,留他一人在这无妨的。”
孟羽凝:“可是我答应屹儿了,再说了,咱们都要走了,以后回京肯定再没机会三人睡一起,今晚就带着屹儿吧。”
祁璟宴说不过他,于是点头说好,转身走到门口,进屋来。
孟羽凝已经穿鞋去床边把屹儿连人带小虎头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六岁的孩子还真的有点重了,孟羽凝眼看着抱不住,祁璟宴赶紧上前接了过去,三人便一起回了正屋。
祁璟宴正想把屹儿放在榻上,孟羽凝却没让,直接拉着他去了床上,三人便和以前无数个夜晚那般,并排躺好了。
不过屹儿被祁璟宴放在了床里侧,盖着他的小被子,孟羽凝则睡在了最中间,还被祁璟宴揽进了他的被窝。
以前两个人虽然也挨在一起睡过,但都是各睡各的,孟羽凝还是头一回被他揽在怀里,脑袋还按在他的心口上。
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她的心也不由自主跟着跳得快了起来,她怕他乱来,提前警告他:“殿下,屹儿在这呢嗷。”
祁璟宴偏头看她:“屹儿在怎么了?”
见这男人故意装傻,孟羽凝伸手掐他胳膊,白他一眼,小小声说:“不能胡来。”
祁璟宴闷笑出声:“阿凝想多了,我并无此意。”
孟羽凝有些恼羞成怒,又掐他一把,掐得祁璟宴“嘶”了一声,她又心疼了,忙伸手去揉:“掐疼了?”
祁璟宴老神在在:“无妨,习惯了。”
孟羽凝无语了。这话说的,好像她总掐他似的。
两个人静静抱在一起,许久,祁璟宴低声问:“阿凝,你怕吗?”
孟羽凝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你和屹儿在,我就不怕。”
祁璟宴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把她往上提了提,两人面对面,他才轻声说:“阿凝放心,一切有我呢。”
孟羽凝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祁璟宴,你也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祁璟宴眸色深邃,喉间滚动,可最终只是在孟羽凝额头亲了亲,“阿凝,往后你叫我云舟吧。”
孟羽凝便又重复道:“云舟,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祁璟宴笑了,把她从自己身上抱下来,放在床榻上,侧脸对着她,攥着她的手:“阿凝,睡吧。”
孟羽凝笑着点头:“云舟,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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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天刚灰蒙蒙亮,孟羽凝便醒了,祁璟宴已经不在床上。
她喊了屹儿起来,两人匆匆梳洗更衣,收拾妥当出门去,便发现车马辎重皆已齐备,整个府邸已是一片整装待发的肃整景象。
她带着屹儿在清客堂找到祁璟宴,三人一起用了早膳,随后祁璟宴坐上轮椅,三人一同出了府门。
等他们登上宽敞舒适的马车,一行两百多人的队伍便出发了。
如同三年前那般,陈郡守带领着众官吏早就等候在城门处,见车队过来,众人跪地相送。
祁璟宴掀开窗帘,遥遥点了点头,队伍出了苍海郡北门,浩浩荡荡奔着京城而去。
第112章
孟羽凝倚在车窗边, 回头望去,就见苍海郡青灰色的城楼在视野里渐渐模糊,心中感慨万千。
她想起当初来到苍海郡, 府邸破败不堪,连个能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大家收拾了多日, 才堪堪能住人。
经过几年的打理, 现如今已经鸟语花香, 宛如花园了, 却要走了。
大榕树下的秋千,园子里的荔枝龙眼, 门外的荷塘, 路边隨手可摘的香蕉, 还有那一大片菜地……
还有她经营了许久的私房菜馆, 菜馆里的掌櫃伙计,常来吃饭混了臉熟的食客……
当然还有白姐姐。
说实话, 她都舍不得,非常舍不得。
但让她在这些和祁璟宴以及屹儿之间选择, 她当然毫不犹豫选择他们, 所以虽有不舍和惆怅, 但也不至于伤怀落泪。
哎, 本以为会在岭南待到老的,没想这才三年多,就离开了,下回再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喽。
她一直扭头向后看着,祁璟宴则静静看着她。
等再看不到苍海郡, 孟羽凝在心底默默和苍海郡告了个别,轉身坐好。
就见屹儿仍緊緊抱着皇后牌位,静静蜷在角落。
祁璟宴静坐对面,沉默地看着屹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羽凝见兄弟俩情绪都不佳,便坐到屹儿身旁,伸手揽住他的小肩膀:“屹儿,可是起得太早,困乏了?要去榻上歇会儿么,阿凝抱着你睡也行。”
屹儿搖搖头:“阿凝,我还不想睡。”
孟羽凝摸摸他的头:“好,那咱们就坐着。”
三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祁璟宴伸手,“不必总是抱着,先放回盒子吧,等到京城再拿出来。”
屹儿乖巧说好,把牌位递了出去,祁璟宴双手接过,从固定在车厢的櫃子里拿出一个红檀木的盒子,小心翼翼把牌位放了进去,又把盒子放入柜子,将柜门关好,从外面闩住。
隨后垂眸坐在那里,神色不明。
孟羽凝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无声安慰。
祁璟宴朝她笑了下,伸手把屹儿接过来,把他抱到车厢里侧的床榻上,把他鞋子脱了,塞进被窝:“今儿起得有点早,先睡一会儿。”
屹儿伸手去够孟羽凝:“阿凝今儿起的也早,阿凝陪屹儿一起睡。”
孟羽凝看了一眼沉默的祁璟宴,起身坐到床边,握着屹儿的小手,柔声哄着:“阿凝先看看风景,屹儿先睡。”
屹儿却不松手:“那阿凝陪屹儿睡着了,再看好不好?”
孟羽凝便说好,伸手轻轻拍着屹儿,嘴里哼着往常哼着的小曲,又在他小臉蛋上亲了亲。
不多时,屹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孟羽凝还想再拍一会儿,就被祁璟宴掐着腰抱到了他腿上坐着,她下意识要挣开,却感到肩头一沉,他把下颌放在她肩膀上,声音低沉,心绪不佳:“阿凝,陪陪我。”
孟羽凝最受不了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就心软了,当即把再好好看看岭南风景的念头抛诸脑后,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云舟,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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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北走,天气越冷,沿途草木也都渐渐变了颜色。
好在准备充足,物资齐备,大家一路走,一路添衣,每日早晚两顿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每日也保证至少三个时辰的睡眠,再有汤神医和秋莲师徒俩一路隨行,时刻注意着大家的健康状况。
是以众人虽面帶风尘,却无一人病倒,精神都很爽利。
祁璟宴明面上只帶着当年离京时的旧部,及这些年府中添置的數十亲随。
实则另有數支精兵,以商贾,游侠等各种身份游弋在车队外围同行,沿途清除隐患。
恰逢蔡为麟蔡将军带兵四處游走“剿匪”,鐵骑不时掠过官道,那些暗處窥伺之徒往往还未动作,就被蔡将军的雷霆之势涤荡干净。
偶有官兵明着拦路,蔡将军便横刀立马,蛮不讲理,各种找茬,使尽手段把人拖住。
总体来说,这一路上虽小有波折,但都没闹到祁璟宴面前来,比三年前南下岭南时,简直安稳顺畅太多,路上遇到漂亮的野花,祁璟宴还会去摘来给孟羽凝。
若不是大家忙着赶路,孟羽凝都有一种出来旅游的错觉。
数日过后,车队终于行至京畿地界。
派去探路的护卫快马折返,在车窗外低声禀报:“殿下,京城四门皆已戒嚴,百姓出入均需嚴查,守城官兵比平日多了数倍有余。”
屹儿闻言,小脸緊绷起来,抓住祁璟宴的衣袖:“哥哥,怎么办?”
祁璟宴未答,反倒是看向孟羽凝,正捧着油纸包,专注地小口啃着猪肉脯,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正欢,哪有半分忧色。
见她如此镇定,祁璟宴好笑地问她:“阿凝不觉担忧?”
孟羽凝抬起头来,唇边还沾着细碎的芝麻粒,茫然地眨了眨眼:“啊?要担忧什么?”
祁璟宴指了指窗外:“城门戒严,不怕被拦在城外?”
孟羽凝毫不犹豫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事。”
“哦?”祁璟宴眉梢微揚,倾身靠近,用帕子把她嘴角那几颗芝麻粒擦掉,笑着问:“阿凝为何如此笃定?”
孟羽凝心说,因为原剧情里他就是很顺利进了城门啊,但不能说实话,于是把油纸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双手抱拳抵在下巴上,故作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殿下算无遗策,只要有殿下在,哪有办不成的事啊。”
孟羽凝是忽悠,屹儿是真崇拜,用力点着小脑袋:“阿凝说得对,哥哥最最厉害了!”
祁璟宴被这对活宝逗得轻笑出声,伸手在两人头上各揉了下:“溜须拍马之徒。”
随即轉头揚声道:“改道北门。”
穆云抱拳,沉稳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