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宴先叫醒屹儿,给他穿好衣裳,放在地上,摸摸他的头:“先去吃饭。”
屹儿指了指床上:“哥哥,阿凝还没醒呢。”
祁璟宴点头:“哥哥来喊阿凝,你先去吃饭。”
屹儿说好,踮着脚尖跑走了。
祁璟宴这才回身,轻轻推了推孟羽凝:“阿凝,醒醒。”
孟羽凝也惦记着今天要走的事,立马睁开眼,“要走了吗?”
祁璟宴:“是,起来吃些东西就走。”
“哦,好。”孟羽凝坐了起来,四下看了一圈,问:“屹儿呢?”
祁璟宴便说他先去吃饭了,孟羽凝便赶紧下地穿鞋,梳了个利落的发髻,随后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进包袱系好。
又去把祁璟宴和屹儿的衣物什么的全都收拾好,打成了两个包袱。
她本来想去床上收拾被褥,可穆雲和穆山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祁璟宴还穿着寝衣,坐在床上等着。
她指了指外头:“殿下,我去喊穆雲他们进来?”
祁璟却说:“把衣裳拿过来。”
孟羽凝说好,把轮椅上放着的一套黑色衣裳拿过来,递过去。
没想他竟不接,而是伸开了手。
这可真是衣来伸手啊,孟羽凝想说你断的是腿,又不是手,怎么連个衣服都不能穿了,可一想平时穆雲他们也是这么给他穿的,便只好把衣裳抖搂开,给他把袖子一一套了上去。
正想着他不会也叫她穿裤子吧,穆雲他们就进来了,孟羽凝松了一口气,連忙把地方让开。
等穆云和穆山给祁璟宴收拾妥当,扶上轮椅抬出去,孟羽凝就抓紧时间把床上的被褥和毯子分别收了起来,随后出门,到泉水那洗漱一番,就去吃饭。
因着今天要赶路,护衛们就煮的干米饭,又用剩下的所有野鸡蛋炒了荠菜,配上孟羽凝前两天腌的酸笋,也都吃了个肚饱。
吃完之后,大家齐齐动手,很快把东西收拾妥当,几竹簍的山货,在加上到这之后护衛们出去置办回来的被褥什么的,归拢到一處之后,孟羽凝发现,东西可比来的时候多多了。
穆风几个,还有穆九两个都没回,人比来的时候还少,怎么算都带不了那么多东西。
孟羽凝有些发愁:“殿下,这可怎么办?”
粟央拍了拍他那个遮得严严实实的竹簍:“我自己有东西要背,我可帮不上忙。”
孟羽凝背上她自己的包袱,拿上她的弓,手里还拎着根棍子:“我只能拿这些,再多我就得叽里咕噜滚下山。”
屹儿懷里抱着他的小兔子:“屹儿也叽噜咕噜滚下山。”
祁璟宴笑:“放心,有人拿。”
话音方落,就见穆风几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五人,孟羽凝一看,是以前一起吃过饭,后来分开走的护衛们。
这下她放心了。
那五人上前和祁璟宴祁璟屹请安,随后大家也不耽搁,各自提了一些东西,护衛们真的很能干,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走起路来还轻轻松松。
汤神医的药箱和他攒的那背篓草药也被人抢了过去,他便背着手慢慢悠悠先走一步。
穆山和另外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把祁璟宴的轮椅直接抬到两根粗竹竿做成的架子上,穆风抱起抱着小兔子的屹儿。
祁璟宴伸手,把孟羽凝的包袱接过去,随后下令:“走吧。”
一行人便顶着晨光熹微,大包小包的出发了。
孟羽凝背着她的弓,拎着棍子,连连回头看了木屋和院子好几眼,直到屹儿喊她,这才快步追上去。
粟央磨磨蹭蹭在最后:“你们先走,我走后头。”
在这样的茂密深林中,他就是主人,只要他不祸害别人就算万幸,众人便不管他。
等大家都上了山坡,进了树林,粟央才转身进了木屋,走到灶间那个破旧的橱柜前,把橱柜搬开。
随后蹲下去,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挖开表面压实的泥土,挖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盒来。
他把木盒打开,就见里面放了一枚莹白色的玉佩,还有一张叠着的纸,展开之后发现是一张地契。
他看了看,掏出一枚帕子,把两样东西仔细包好,小心揣进懷里。
随后把木盒放回去,盖上土,把橱柜搬回原處放好。
他又在屋里转了个圈,不禁又红了眼睛,却强颜欢笑:“娘,我走了啊,以后再来。”
说罢转身出门,把门从外面关好,背上他的竹篓,快步去追祁璟宴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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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风凑到祁璟宴身边,低声耳语:“殿下,粟央回去木屋,从灶间地上取了什么东西出来,既然要背着咱们取,想必是什么不同寻常之物,可要属下寻个机会打探一番,看他取的是什么?”
祁璟宴:“不必,只要不是针对我等,其他事情,就当不知道吧。”
穆风:“是。”
很快,粟央追了上来,可一改这几日逮着个人就要称兄道弟聊上几句的习惯,只一味地埋头走路,一句闲话都没说。
孟羽凝好奇,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看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才哭过了。
她站在原地,等他跟上来,轻声问:“阿央,你怎么了?”
粟央也不隐瞒:“这木屋是我娘留给我为数不多的念想了,我舍不得,可我还有事要做,我不能留在这里守着。”
孟羽凝安慰:“阿央,有事办就去办事,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看看,你娘留给你的念想,肯定不是为了困住你。”
粟央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我知道的,我就是恨我自己太没用了,没能护住我娘,让她遭了毒手。”
孟羽凝拍了拍他肩膀:“别这么想,两年前你还是个孩子,你娘定然不会怪你的。”
粟央眨了眨眼,几滴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孟姐姐,我娘临死前也说了这样的话,可我还是恨。”
粟央捏紧拳头:“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些狗杂碎,为我娘报仇。”
孟羽凝:“那就祝你早日大仇得报。”
粟央郑重点头:“我会的。”
孟羽凝:“加油。”
祁璟宴转回头来,“阿凝,前面路陡,到前头来。”
“哎,来了。”孟羽凝应了一声,又看向粟央,打算再说两句安慰的话再走。
粟央看了一眼一直回着头的祁璟宴,一下子破涕为笑:“孟姐姐别担心我,我一会儿就好了,祁大哥喊你呢,你快过去吧,不然他那脖子今天怕是要一直这样歪着了。”
这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孟羽凝也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肩膀,快步走上前去,跟在祁璟宴身边往前走。
穆山走在后头,见粟央心情不好,便伸出手去:“阿央兄弟,要不把你的背篓给我吧。”
粟央摇头:“多谢穆山大哥,这玩意儿不好摆弄,只能我自己背。”
一听这话,穆山第一反应就是那花花绿绿的蛇,忙把手收了回去,还背到了背后:“那行,那你自个背吧,反正也快到山下了。”
大家伙又走了两刻钟功夫,太阳跃出山尖时,众人便到达山脚,来到了数日前,他们下船的那个地方。
穆九和另外一名护卫已经架着两艘乌篷船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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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凝跟着祁璟宴和屹儿上了第一条船,汤神医,穆云,穆风,穆山,穆九,还有两个护卫都在这条船上。
粟央背着他的竹篓,坚持和其他护卫们上第二条船,大家也就依他。
等大家都坐稳之后,两条船便顺着江水,一路向下。
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在祁璟宴身边,和他一起静静看着前方。
有了昨天晚上那番掏心掏肺掏心窝子的促膝交谈,孟羽凝对祁璟宴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心情轻松,便憧憬起到嶺南之后的生活来:“殿下,等到了嶺南,我还给你和屹儿做饭吧。”
祁璟宴这样心怀天下,胸怀大志的人,肯定不会计较多养她一个。
可她早早就看明白了,人总是得有点用处,才好立足,不然即便是亲生父母都不见得待见。
尤其她现在还顶着“孟家女”这尴尬的身份,长期白吃白住在慎王府,她自己都不自在。
屹儿坐在孟羽凝怀里,仰起小脸看她:“屹儿要吃阿凝做的饭。”
祁璟宴也点头:“好。”
孟羽凝便笑了:“那行,那等到了地方,我给你们做白切鸡,盐焗鸡,葱油鸡,豉油鸡,板栗烧鸡,手撕鸡,猪肚鸡……”
说着说着,孟羽凝咽了咽口水。不行了,太馋了。
祁瑾宴听着那小小一声吸溜口水的声音,笑着摇了摇头。
屹儿歪着小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解:“阿凝,岭南只有鸡吗?为什么一直吃鸡?”
孟羽凝被屹儿天真无邪的问题逗得哈哈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因为阿凝喜欢吃鸡。”
屹儿拍着小巴掌:“那屹儿也喜欢吃鸡。”
孟羽凝抓着他的小手一起拍:“吃吃吃,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吃,把岭南的鸡全都吃光光。”
被她欢快又夸张的语调感染,屹儿咯咯咯笑出声:“吃光光,全吃光光。”
祁瑾宴等人都笑了。
穆风提着长刀,站在船舱上警戒,也跟着笑了半天,笑完回头看向孟羽凝,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孟姑娘,那你还管我们的饭吗?”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笑着说:“要是你们还想吃我做的饭,那我就做。”
穆风立马笑嘻嘻答:“那是当然想吃。”
孟羽凝爽快答应:“行,那我就给你们做。”
穆风穆山几人全都笑了,连声道:“谢谢孟姑娘”,随后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回忆起孟羽凝做的菜来。
听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孟羽凝在心里默默盘算起以后的打算来。
几年后,祁璟宴注定是要杀回京城,争权夺势,然后成为那座皇宫的主人的。
她和祁璟宴非亲非故,她可不想再跟着他回去趟那趟浑水。
虽说她可以和孟怀甫那老东西划清界限,可“孟家女”这个身份,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