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羽凝又说:“醋溜大白菜和菠菜鸡蛋汤都留着,你们做,酸辣土豆丝和醋溜大白菜有些撞味道了,咱们给它改成肉沫土豆泥。”
大家又是齐声说好。
于是大家分工,穆山他们用了两口大锅做他们负责的四个菜,孟羽凝则用一口锅做她的两个菜。
她把切成小块洗好的排骨用淀粉又洗了一遍,沥干水分之后,加入一大碗蒜末,用筷子搅拌均匀,随后加入盐,酱油,料酒,少许白糖,胡椒粉,葱末,姜末,再次搅拌均匀,分别装入几个大盘中。
之后把新买的蒸笼拿出来,擦洗干净,把装排骨的盘子一层一层摆在蒸笼里,直到把六层蒸笼都装满,盖上最上面的盖子,让护卫把蒸笼搬入已经装了水的锅中,烧火开蒸。
孟羽凝交代烧火的护卫:“要蒸差不多半个时辰,排骨才能软烂入味。”
护卫说好,搬着小板凳坐在灶膛前,守着锅认真烧火。
孟羽凝:“那我先去甲板上,等会儿排骨蒸好了,再来喊我,我来做土豆泥。”
护卫们自是说好。
孟羽凝就往外走,怎知一出厨房的门,就见蔡月昭站在门外徘徊。
蔡月昭见孟羽凝出来,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把手里攥着的那把小巧的匕首塞到孟羽凝手里,有些别别扭扭地说:“那个,我想跟你学两道菜,就只学两道,这把匕首给你做束脩可行?”
孟羽凝拿着匕首,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不说话,蔡月昭又从手上撸下一枚玉镯,又塞到孟羽凝手里:“这个也给你,要是不够的话,我回头再补。”
第43章
孟羽凝这回反应过来, 当即开心地笑了。
她本来就打算找机会和蔡月昭認识,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来找她说要学做菜,这可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学几道菜而已, 还要给什么束脩,这蔡姑娘还挺可愛的。
心里这般想着,孟羽凝便把玉镯塞回她手上, 匕首也还给她:“蔡姑娘, 你想学什么菜尽管说, 哪里用得着什么束脩。”
蔡月昭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大方, 还如此熱情,很是有些意外, 越发为自己先前先入为主的偏见而心生愧疚, 把匕首和镯子又往回塞:“一定要的, 哪有白白学你手艺的道理。”
一个诚心给, 一个非不要,两人在廚房门口拉拉扯扯, 来回推拒,惹得廚房里闲着的护衛们探头出来看。
孟羽凝的力气实在比不过自幼习武的蔡月昭, 没一会儿那镯子就又套在了她手腕上, 匕首也挂在了她腰间。
她有些哭笑不得, 覺得再推拒下去, 怕是要伤情分了,于是便笑着作罢:“那多謝蔡姑娘了。”
蔡月昭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孟姑娘柔柔弱弱的,手上动作还挺利索,她又怕自己力气太大,不小心伤了她, 都快给她忙活出汗了。
孟羽凝笑着问:“蔡姑娘,你想学什么菜?我会很多菜的,你想学多少都行,都学也行的。”
蔡月昭忙摆手:“不用如此麻烦的,我只学两道就行。”
学做两道郁逍愛吃的,偶尔给他做一回,以此表达她对他的心意就够了。
她不会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泡在她不喜欢待的廚房里,哪怕她再喜欢他,那也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她有点不能理解这孟姑娘的熱情。
郁逍府上的那几个廚子,每个人擅长不同的菜色,一个人做菜的时候,其他厨子都会心照不宣地避开,绝不窥探他人手艺。而且他们也不会轻易把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授予他人,她覺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可这位孟姑娘,为何对她要学菜这事,如此慷慨熱情?
孟羽凝不知道蔡月昭心里的嘀咕,只是很开心能和自己崇拜的人打交道,她指了指厨房和她商量说:“现在是穆山他们在做菜,我们先出去透透气,晚些时候我做菜的时候,咱们再进来好不好?”
蔡月昭点头:“好。”
于是两个人便上了二楼甲板,粟央和元青的钓鱼比赛活动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旁边围了不少人。
孟羽凝喜欢熱闹的氛围,想问问蔡月昭要不要过去瞧瞧,可见她似乎不是很感興趣,便指了指人烟稀少的一个角落:“要不,咱们去那坐坐?”
蔡月昭有心事,刚好想静一静,便点头说好,跟着孟羽凝走到了那处僻静阴凉处。
两人扶着栏杆,望着江水,吹着江风。刚認识,还有些不熟,一时便都没说话。
孟羽凝等了一会儿,率先开口:“蔡姑娘,你想学什么样的菜?”
蔡月昭想了想说:“肉菜吧。”郁逍那家伙虽然不挑,只要是美味他就愛吃,但骨子里还是和她一样,无肉不欢。
孟羽凝:“行,反正咱们坐船还得坐一陣子,回头我把我会的肉菜都做一遍,你先尝尝,看喜欢哪一道,再决定学什么。”
蔡月昭感受到孟羽凝从内到外散发的善意,笑着说:“謝谢你啊,孟姑娘。”
孟羽凝回以微笑:“你叫我阿凝就好了。”
蔡月昭说好,又问:“不知阿凝今年几岁?”
孟羽凝:“今年刚过了及笄。”
蔡月昭:“我虚长你两岁,那我喊你阿凝妹妹吧。”
孟羽凝很开心:“阿昭姐姐。”
蔡月昭笑着点头。
称呼一改,两人之间的距離无形之中拉近了不少,二人对望一眼,都笑了。
蔡月昭好奇问:“阿凝妹妹,你这么会做那么多菜的?”
女子会做菜很正常,但能让郁逍赞不绝口的厨艺,那必定非同凡响。
孟羽凝便把说给祁璟宴那番说辞搬出来:“阿昭姐姐你也知道的,我娘走得早,我爹没过多久就续了弦,我外祖母心疼我就接我过去住了几年,我小时候是个爱吃的,有事没事总往厨房跑,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蔡月昭瞠目结舌:“看着看着就学会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孟羽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蔡月昭:“可是阿昭姐姐你也很厉害啊,你从小习武,得吃了多少苦才能练成今日这番成就。”
面前的姑娘眨巴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说话声音也是軟軟甜甜的,还带着一股京城姑娘不常见的宛转悠扬。
蔡月昭的心莫名就软了。
想起她在京城时,覺得他们孟家人都是一丘之貉,听说阿凝被孟怀甫那老东西一个包袱送到慎王殿下的马车上,当时她只覺得解气来着。
可现在真正認识了阿凝之后,她忽然心疼起这个赤诚热情的姑娘来。
再开口,声音不知不觉温柔起来:“阿凝妹妹,今日既然你我以姐妹相称,便是缘分使然。日后若遇難处,或有人欺你,无论山高水远,只需一封书信,姐姐必定快马加鞭赶来护你周全。”
孟羽凝不知道她这话题咋突然跳跃这么大,可心中却已泛起暖意,眼眶不知不觉就热了起来。
難道这就是将门虎女的豪迈义气,对刚认识的人就能如此仗义。
孟羽凝自认自己做不到,心中越发崇拜起蔡月昭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阿昭姐姐,谢谢你。”
蔡月昭看她双眼湿漉漉的,像个惹人怜爱的小狗狗,实在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只有一个弟弟,她叔伯家也没有女儿,他们老蔡家这一辈就她一个独女。外祖家倒是有些表姐妹,可是離得太远,不太熟识,关系算不上多么亲近。
京城之中倒是有不少认识的高门贵女,可那些姑娘们聚在一起不是吟诗作赋,就是弹琴作画,要么谈论胭脂首饰。可这些,她都不感兴趣。
她喜欢舞刀弄剑,出城纵马,那些姑娘又觉得她的爱好太过粗野,所以大家聊不到一块去。
其他武将家倒也有性情相投的闺秀,可陛下向来忌讳武将之间私交过密,她不得不收敛心中的亲近之意。每每相遇,总要刻意保持疏离,生怕落人口实。
所以长这么大,她根本没有贴心的小姐妹,更谈不上可以交心的闺中密友。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和阿凝打过照面,当时就觉得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两个人会说得上话。
加上她和祁家姑娘虽只见过几面,却颇为投缘,再加上郁逍和慎王殿下的关系,所以她就对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孟家人心生敌意,包括阿凝在内。
只是没想到,如今一见,阿凝竟和她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那阿凝原来那般,走起路来,步子大小都似乎是拿尺子量过一般标准,怕是被她那个无良的爹和继母压迫的吧。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在深宅大院里孤苦伶仃艰难求活,暗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真真是可怜极了。
想到这些,蔡月昭的心里难受得不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被阿昭姐姐连番揉着脑袋,孟羽凝感觉自己此刻像只小柯基,可她还是很高兴能交到这样仗义的一个朋友,抱着她胳膊,亲昵地把头靠在了她肩膀上:“阿昭姐姐,我喜欢你。”
这样直白热烈的话语,让蔡月昭有些不好意思,她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没没能说出那句“我也喜欢你”,那实在是,太肉麻了。
孟羽凝只管大方表达自己的心意,至于阿昭姐姐是否回应,她不在乎。
不过两人都笑了。
孟羽凝又好奇问:“阿昭姐姐,你为什么想要学做菜?”阿昭姐姐这样英姿飒爽的未来女将军,就该仗剑策马,潇洒走天涯才是,总感觉和锅碗瓢盆不搭边啊。
蔡月昭素来磊落,虽不好意思提自己对郁逍的心思,可也不想欺骗阿凝,沉默了片刻如实说:“我想做给一个人吃。”
孟羽凝一下就想到了郁逍,可她们俩投缘归投缘,还没熟到可以聊这些隐秘话题的地步,识趣地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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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祁璟宴,郁逍,还有屹儿,两大一小,三人从高到低排成一排,正望着她们这边,望了有一会儿了。
见两人把臂言欢,言笑晏晏,郁逍架着双臂,纳闷道:“云舟,你说她们俩聊什么呢,聊得那般投机?”
“瞧瞧,瞧瞧,脑袋都靠在一起去了。”
祁璟宴面容平静:“不知。”
郁逍:“稀奇,很少见阿昭和哪个姑娘打得这般火热,和孟姑娘这才认识多大一会儿功夫,怎的就如此熟络了?”
祁璟宴:“阿凝性子好。”
郁逍瞪他:“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阿昭性子不好呗。”
祁璟宴:“这话是你说的。”
屹儿不想听两哥哥在这斗嘴,啪嗒啪嗒朝着阿凝跑过去,跑到两人身边,也不出声,从两人之间挤进去,抱住阿凝的腿,仰头喊她:“阿凝,阿凝,屹儿在这呢。”
孟羽凝只得松开蔡月昭的胳膊,弯腰把屹儿抱起来,笑着问:“怎么不看钓鱼了?”
屹儿搂住阿凝脖子:“屹儿想和阿凝一起去做饭饭。”
孟羽凝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点头:“好,那就一起去做饭饭。”
说完又看向蔡月昭:“阿昭姐姐,走吧。”
于是三人便一起下到一楼,去了厨房。
烧火的那个护衛见孟羽凝回来,站起来说:“孟姑娘,时辰够了,我正想去喊你来瞧瞧呢。”
孟羽凝说好,把屹儿放在地上,屹儿自动自觉站得离灶台远了些,绝不让自己被烫到。
孟羽凝掀开锅盖,雾气升腾,一陣裹着浓郁蒜香的肉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