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轻缓，眼神却像毒舌锁定猎物：“而特蕾莎女士现在拿出的恒温装置，该不会是偷了教会的专利吧？”

第74章

　　“我没有。开口污蔑前, 请拿出证据，索菲娅夫人。”特雷莎上前一步，声音坚定, “首先, 我是主动递交文书，合理合法脱离伽蓝神殿的, 这一点，教会资料都有记载。”

　　“其次，我的恒温装置用的是双金属片温控, 教会的圣温装置是水银柱控制，原理完全不同。”

　　“是不是不同，可不是你说了算。先带回去调查吧。”索菲娅歪着头，明明是对特蕾莎说话, 眼睛却看着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垂眸, 很快明白, 索菲娅这是留有后手。

　　洁希亚夫人立刻上前, 小声对伊莎贝尔道：“公爵t夫人, 如果对您有影响, 我们两个可以立刻退出公司。”

　　特蕾莎的身份敏感，洁希亚早就料到会被盯上。果不其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可伊莎贝尔同样能够预料会有这场风波。

　　虽然来得快了一点。

　　“不急。”伊莎贝尔拉着洁希亚退后, 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镇定，“如果护不住你们, 我就不会让你们加入。”

　　说着, 只见索菲娅吩咐了两句，仆人就将几个身穿黑色教袍的人领了进来。

　　他们的肩上绣着机械教会的纹章，众人默默噤声。

　　伊莎贝尔立刻向海因里希使眼色。

　　海因里希见状, 径直下楼：“收到邀请了吗？谁允许你们进来？”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机械教会的人绝不会施舍眼神。

　　可是面前是斯宾塞公爵，在场少数几个他们顾忌的人。于是只好颔首道：“公爵大人，我们收到举报，这里有人偷窃教会技术，特来调查。”

　　“你们那点狗屁技术，也配人偷窃？”海因里希毫不客气。

　　赫尔曼配合地嗤笑出声，其他人却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机械教会头领脸色铁青，他握了握拳，隐晦地扫了眼索菲娅，深吸一口气道：“有没有偷窃，要调查才知道。”

　　海因里希傲慢抬眸，丝毫不让。

　　头领冷声道：“公爵先生，请不要妨碍教会公务。”

　　“拿不出证据，就滚。”

　　“你！”头领扫了眼台上的机器，气急败坏：“那些就是证据！改良纺织机是以我们的机器作为雏形，涉嫌侵权！”

　　“还有这个！”他又指着特蕾莎身后，手里挥舞着教会图纸档案，“恒温装置也是圣匹斯堡最先流传出来的技术！”

　　他还在叽里咕噜解释技术起源，海因里希突然夺过那叠图纸，往后一扔！

　　伊莎贝尔迅速接住，往后传递。

　　赫尔曼接过，塞给奥黛丽。

　　奥黛丽一秒也不耽误，立刻翻阅。

　　头领：“？？？”

　　机械教会众人：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没等他们缓过神，奥黛丽就找到了记载恒温装置的那一页，推开众人迎面向前。

　　“大家请看，教会的圣温装置专利图纸，还有特雷莎的设计稿，根本不一样！”

　　“教会的圣温装置是通过水银热胀冷缩推动阀门，缺点是低温时水银会凝固，冬天根本用不了，特雷莎的双金属片，是用铜和铁铆在一起，两种金属热膨胀系数不同，温度变化时会弯曲，从而推动阀门！”

　　头领微眯眼，反驳道：“女士，凭空断定可不是好习惯，我们有锡兰公国专利法！”

　　“是的，根据专利法修订版第三条。”奥黛丽流利地将知识储备背诵：“非显而易见性是专利授权的必要条件。教会的圣温装置和纺织等技术都已经公开五年，无论是我，还是特蕾莎，我们的设计都用了新原理，完全符合新颖性要求，根本不算抄袭！”

　　黑袍人脸色变了，其中一个上前想要夺过奥黛丽手里的书：“女士懂什么专利法？！”

　　“我懂，我不仅懂，还能背出来，你能吗？”奥黛丽得意地挑眉，还抽空看了眼伊莎贝尔。

　　姐妹俩的视线交汇，心照不宣一笑。

　　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储备，那可就来到了奥黛丽的统治区。

　　伊莎贝尔料到会有这种纠葛，无论是当堂对峙，还是闹到法院，总归有用得上的时候。

　　正如此刻，机械教会头领被反驳得哑口无言，他背不出专利法，但是知道对方驳斥得是对的。

　　索菲娅目光渐沉，正要使眼色给机械教会，让他们强行把人带走。

　　海因里希却先一步将人推搡开：“听清了吗？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就滚。”

　　同一时间，赫尔曼摆摆手，查尔斯立刻带着保镖围拢上前。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教会的人！”头领低喝。

　　查尔斯礼貌道：“抱歉，我们只是请您离开。”

　　说罢，让保镖礼貌地将人一步一步挤出去。

　　伊莎贝尔立刻挡在索菲娅身前，阻止她再次起身，神情温和，动作强硬地按住对方，“姑妈，还有什么手段吗？再不使出来，可就没时间了。”

　　身后的奥黛丽趁机站上台，招呼众商人签字订合同。

　　一家人配合默契，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追究起来又能怎么样？确实没动粗，确实没冒犯，只是礼貌地请人坐下、请人离开。

　　索菲娅垂眸，突然嗤笑。

　　她故意顿了顿，眼角瞥向门外：“你们不会以为今天赶跑了机械教会的人，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吧？”

　　“奥黛丽。”索菲娅盯着伊莎贝尔，眸光古怪，“我还真没想到，你就以这么粗暴的方法应对我。”

　　在索菲娅的设想里，她觉得伊莎贝尔应该知道，机械教会的出现只是一种表示——这意味着他们即将面临无穷无尽、来自教会的麻烦。

　　今天虽然把人赶跑，明天他们又会以别的理由找上门。

　　聪明人应该找寻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单粗暴。

　　索菲娅还挺期待伊莎贝尔的对策的，结果她不按常理出牌。

　　可偏偏就是这种超出预想的招数，又的确让索菲娅一点办法也没有。

　　果然，伊莎贝尔笑道：“什么样的方法不重要，有用就行。”

　　“看来你就是想拼尽全力保全这次交流会。”索菲娅轻笑，“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

　　伊莎贝尔抬眸，没有说话。

　　彼此眼神对峙，像是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

　　索菲娅重新摇起羽扇，眼神里满是拿捏住人心的得意：“你们一家人的口才和图纸确实漂亮，可做生意不是画图纸，想通过突破技术垄断化解危机吗？可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犹犹豫豫的作坊主，“谁愿意当第一个实验的人？”

　　索菲娅的羽扇忽然停在半空，面对众人笑道：“诸位都是有家有业的人，该知道跟新团队合作的风险。一群新人凑起来的实业公司，技术经得起市场打磨吗？”

　　她语气渐冷：“再次提醒各位，教会不止来这一次，希望你们清楚，和他们作对的下场。”

　　这话像根刺扎进所有人心里。

　　曾经不是没有人违抗过教会禁令，三年前有家作坊偷偷自制纺纱机，没过半个月，教会就以“违反专利条例”为由，扣了他们的棉花原料，最后作坊只能破产抵债。

　　索菲娅的笑声在宴会厅里慢悠悠地荡开。

　　台下立刻响起细碎的议论声，有人攥着帽子小声嘀咕：“是啊，女人搞技术本来就不靠谱，再惹上教会……”

　　“跟教会合作虽然赚得少点，但这么多年一向稳当，也许我们不应该冒险。”

　　利益至上的商人们就像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莫尔的手原本已经抬到半空，想报名要纺织机的授权，听到这话，指尖颤了颤，又悄悄缩了回去。

　　他看着自己磨出老茧的手——这双手养活了工厂里二十多个工人，要是因为跟怀特合作被教会针对，工人没饭吃，他这个工厂主也得垮。

　　“亲爱的。”莫尔太太低声说，“再等等……看看情况。有人当领头羊，我们再跟着上。”

　　莫尔点头，眼神里满是无奈。

　　伊莎贝尔站在台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知道索菲娅打的什么算盘——用风险和教会势力当缰绳，捆住所有人的手脚。

　　她抬眼看向索菲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一个带着挑衅的笑，一个眼神沉静，像两柄即将交锋的剑。

　　许多人蠢蠢欲动，但都抱着不想冒险，等别人打头阵的想法。

　　这种时候，并不需要太浪费口舌，只需要再增加一个砝码。

　　伊莎贝尔轻轻朝身边的海因里希递了个眼神，海因里希立刻会意，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刚要上前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我愿意。”

　　大门被推开，冷风裹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过去。一个顶着利落红短发的女人站在门口，亚麻衬衫和背带裤衬得她脊背挺直，随意顶在头上的贝雷帽增添几分飒爽英气。

　　那双褐色的眼睛缓缓扫视众人，再次重复：“我愿意，与诺曼实业合作。”

　　伊莎贝尔挑眉，并不认识这位雪中送炭的女士。

　　而身后却传来奥黛丽惊喜的呼唤：“卡洛琳！”

第75章

　　卡洛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厂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台前, 先是朝奥黛丽眨了眨眼，然后转向伊莎贝尔，伸出手：“公爵夫人, 我是卡洛琳·伯克利, 赫斯兰的船运商，很高兴见到你。”

　　“幸会, 卡洛琳小姐。”

　　卡洛琳摘掉帽子：“我刚才在门外听了各位工程师的作品讲解，说实话，比那些只会守着老技术的男工程师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