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仆人仓促上前,简直像自投罗网的羚羊!不仅拉不开人, 还被公爵突然回眸的神情吓得啰嗦!
“啊!魔鬼!是……是魔鬼又回来了!”
被那双充血的红瞳盯上,男仆大叫着后退,跌倒在地。
另一个男仆来不及跑,被掐住脖子拎了起来:“不……”
他脸色涨红发不出声音, 脚离开地面, 不断挣扎, 死神拎着镰刀慢慢逼近……
维克托:“先生!先生!放开他!”
“海因!!醒醒!我是奶奶!”
薇奥莱特散乱着头发, 急匆匆带着人赶来。
“海因!快!你们过去拉开他!”
“公爵先生!醒醒!”
仆人们犹豫着不敢上前, 硬着头皮试探性地呼唤。
公爵这个模样太可怕了!比传说中的恶魔还要吓人!
他们都听说过斯宾塞家的传说, 现在亲眼所见,哪还有不信的?!只是仆人而已,又不是傻子!难道还要像那个牧师似的去送命吗?!
……
模糊视线里, 伊莎贝尔看见所有人在疾呼哭喊,那个仆人的挣扎渐渐微弱, 而掐住自己脖子的右手仍然没有移开……
什么魔鬼?什么诅咒?!
她才不信!她只知道, 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绝不能!
极力保持镇静的头脑,敏锐地察觉海因里希右手力气松懈了一瞬!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她毫不犹豫地拎起床柜边的摆件砸了过去——
“砰!!”
“啊!海因!”
“不!”
……
所有人瞪大眼睛, 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众目睽睽之下,鲜血顺着额头蜿蜒,流淌在海因里希的脸上。
满眼猩红,他的眼珠缓缓转动,似乎看了眼伊莎贝尔,才彻底昏了过去。
伊莎贝尔轻轻喘息,放下摆件。
她控制了力道,不会伤及性命,但能让凶兽安稳几个小时。
天边泛起鱼肚白,公爵府彻夜未眠。
二楼卧室临时改成病房,由专人看守。
医生神情凝重,从房间出来。
“公爵先生的情况很糟糕!老夫人,请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薇奥莱特脸色苍白,厉声道:“伦纳德医生!请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海因的病一直是你医治……”
“我明白!请您冷静点,薇奥莱特夫人。”医生皱眉,摇头叹道,“这次真的太严重了,据我判断,公爵在发病前一个月的时间里,服用太多药物,以至于超过身体极限。我早就叮嘱过的,不能滥用,否则会有抗药性,一旦狂躁情绪再次产生,就无法压制!”
薇奥莱特立刻回头:“维克托!过来!海因的药一直由你看管,为什么他会服用过量药物?!你让人通报,说药出问题了,是什么问题?!”
维克托一夜没有合眼,镜片后的眼睛满是血丝,此刻却不敢懈怠,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老夫人,药丸没有问题,我怀疑是……”他正要说出自己的t猜测,伸手一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东西呢?!
在进入卧室时,他就看见桌面上的药瓶,当时场面混乱,为了保留证据,他暂时将瓶子塞进口袋,现在……没了?!
“你倒是说下去!”薇奥莱特皱眉。
维克托只觉得脑袋胀痛,根本分不出心神回答!
他开始只是猜测药瓶有问题,现在有人处心积虑偷盗,反而证实了这一点!
可是……医生难道没有诊断出来吗?他为什么说公爵是服用药物过量?!
伦纳德可是负责诊治海因里希很多年的专业医生,深受信任!
如果现在提出质疑,自己却没有证据!薇奥莱特夫人会相信谁?!
就算薇奥莱特相信了自己,公爵现在危在旦夕,他的病那么棘手,当年费了很多精力才请来伦纳德,现在要从哪里找一个新的来?!
他区区一个助手又有什么立场质疑伦纳德?
万千思绪混杂在一起,维克托说不出话。落在薇奥莱特的眼里,几乎等同于百口莫辩,承认是自己粗心大意!
“维克托!我把海因交给你,是看在你细心谨慎,你怎么……你怎么就……呜呜呜!”薇奥莱特陷入绝望,指着维克托嚎啕。
“老夫人!”埃莉诺扶住老太太,给她擦眼泪,“请您镇定,别这样……”
“要我怎么镇定!我怎么镇定?!海因如果有事……他如果出事……”烛火照耀着薇奥莱特的浑浊的眼睛,泪水滑过脸颊,向来整洁精致的老妇人,此刻仿佛苍老了十岁,“我们全完了……斯宾塞全完了……”
“伦纳德医生,我以斯宾塞和恩斯特两个家族的名义请托您,救救海因,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薇奥莱特激动地抓着医生的手。
“老夫人!”伦纳德深吸一口气,叹道,“公爵现在的情况,我已经毫无办法,只能看他自己。”
薇奥莱特愣住,颤抖着声音:“……什么意思?”
伦纳德:“您可以理解为,公爵的体内本就埋藏着火山,以前可以用药物来压制火焰。可是现在他的身体产生抗药性,无法进行人为降雨,以前被压制的岩浆全数反扑,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甚至……”
“甚至已经快要超过人体承受的极限。”伦纳德摇头,“如果上帝保佑,兴许会有千分之一苏醒的机会。剩下的概率,恐怕熬不过三天……请贵府尽早做决断。”
薇奥莱特发着抖,“三天……”
走廊上,所有人陷入沉寂。
突然,伦纳德蹙眉,抬眸看向卧室。
里面刚刚苏醒的海因里希被四根沉重的铁链绑在床上,正痛苦地嘶吼。巨大的力量使得金属床架不断摇晃,发出可怕的动静。
实习医生助手颤抖着靠近,想要换下敷伤口的药物,一时不察,被挣脱铁链的凶兽狠狠咬住胳膊:“啊啊啊啊啊!!”
“快!快!绑住他!!”伦纳德喝道。
“加上更粗的链子!”
……
伦纳德带来的医护鱼贯而入,五六个壮汉再次压制海因里希,手脚麻利地按住他。
剧烈搏斗的凶兽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四肢被沉重的铁链拉扯得血肉模糊,却仍然嘶吼着扑向医护。
薇奥莱特想上前,却被拦在卧室外,只能徒劳地喃喃:“轻一点,你们轻一点……”
室内的伦纳德仿佛没有听见老夫人的哀求,冷静指挥助手:“加大剂量,让他镇定!”
五六个壮汉压制着海因里希,将巨量药剂灌入他的喉咙。
那双嗜血的眼眸在黑夜里狼狈而可怖。
“咳咳咳……”
他似乎被呛到了,铁链被挣扎的动作牵动,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可是围在身前的医护面孔冷漠,似乎谁也没有察觉。
被拦在室外的众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却能听见困兽的挣扎。
维克托垂眸,身侧的手指攥紧。
所有仆人纷纷挪开视线,不忍心细想。
昔日高贵的公爵先生,现在就像断了爪子的猛虎,被人关在牢笼里折磨,奄奄一息。
“伦纳德先生!请您注意治疗手段!”维克托深呼吸,尽力保持冷静。
背对着门外的伦纳德不予理会,招手叫来助手换药。
额头的创口很小,纱布被粗鲁地撕扯开,血液又汩汩流下。
海因里希的喉咙发出嗬嗬声,却被壮汉医护捂住嘴。
维克托又听见铁链的动静:“伦纳德先生!”
他刚上前一步,就被两个壮汉拦住。
里面传来伦纳德的声音:“老夫人,我们需要安静的治疗环境,请带着闲杂人等都离开。否则,公爵恐怕连千分之一苏醒的机会都没有了!”
薇奥莱特深吸一口气。
她现在毫无办法,只能照做。
正要开口,突然有人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卧室。
她一怔:“奥黛丽?回来!海因现在情况不稳定!”
室内,伦纳德正吩咐助手调配更多的镇静药剂,刚刚海因里希挣扎得太剧烈,几乎没喝下多少。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
“哐当”一声,药碗被掀翻在地!
所有医护回头,看着出现在身后,被女仆搀扶的虚弱女人。
伊莎贝尔逆光站着,脖子上被勒出的红痕刺目显眼,她声音平静,一字一顿:“滚出去!”
伦纳德眸光微动:“公爵夫人,我理解您的心情,发病的公爵先生需要镇定,否则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您可以不信任我,但不能不信老夫人,上一次我也是用这样的方法……”
伊莎贝尔缓缓抬眸,冰蓝色的眼睛毫无感情:“我说滚!听见了吗?”
伦纳德怔住,回过头。
薇奥莱特此刻心如死灰,压根没有理会他的视线。
很显然,老夫人默认年轻的公爵夫人拥有决定自己去留的权力。
伦纳德冷哼一声,带着医护团队离开。
刚下楼,却见大门紧闭,女仆伊迪斯带着一众卫兵等候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