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没有废话,嗓音冰冷,吐出两个字:“处理干净。”
“是!”
士兵压着挣扎喊叫的男仆离开。
刚才还嘈杂的人群彻底陷入寂静,众人不敢深想那人的下场。
“诸位。”伊莎贝尔终于扬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知道你们服务斯宾塞多年,忠实可靠。可是非常时刻,必须采取非常手段,希望各位谅解。”
她语气温和,众人以为内鬼被揪出,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下一刻,士兵们以刚才驱赶不速之客的架势,缓缓围拢上前。
伊迪斯和维克托再次成为男女领头:“抱歉地通知各位,在公爵夫人宣布危机解除之前,请安静待在各自房间,不许踏出半步。”
众人被士兵分别关进客房。一人一间,门上挂着大锁,吃喝拉撒有专人负责。
仆人们短暂地享受了贵宾才能住的华美房间,却高兴不起来。可是不满的情绪在看见凶神恶煞的士兵后,只能吞了回去。
薇奥莱特颓然抬眸,看着空荡的大厅,深吸一口气:“做这些还有用吗?奥黛丽。”
她虽然在外人面前刚硬,可是却明白,索菲娅说的没错。
海因的消息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就算现在抓出内鬼,将斯宾塞家的漏洞通通补上,也影响不了大局。
“所以应该像您一样早早认命吗?”伊莎贝尔冷笑:“我只知道,坐以待毙才是真正没有作用。”
“薇奥莱特夫人,不到最后一刻,胜负谁也说不准。”
薇奥莱特觑着她的脸色,神情逐渐凝重:“你什么意思?!你想到办法了t?”
伊莎贝尔盯着薇奥莱特,没有说话。
沉默已经告诉了薇奥莱特答案,浑浊的眼底重新燃起亮光。
深夜,二楼卧室。
马车停在门外,维克托披着夜色匆匆赶来,轻敲房门。
守在海因里希身边的伊莎贝尔倏然抬头:“进来。”
微弱灯光下,向来一丝不苟的维克托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却来不及整理,喘息着将信封递给伊莎贝尔:“公爵夫人,按照您的吩咐,我收到了女王的书信。可是……单有它恐怕不足以扭转形势。”
伊莎贝尔轻轻敲击桌面,眸光微动:“是的,还缺一样。”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艾米丽压抑不住喜色:“小姐!我找到了!”
一整天不见踪影的艾米丽灰头土脸,捧着一叠厚厚的大部头书籍,眼底神采奕奕。
伊莎贝尔倏然抬眸,手指无意识攥紧。
她迅速接过,细细翻看,确认无误后,长出一口气。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放松。
良久,她轻笑,拍了拍艾米丽的肩:“好样的,艾米丽。”
维克托和艾米丽对视一眼,心知这是有把握了。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漫长。
连着熬了两天两夜,她让维克托和艾米丽去休息,自己却只是靠在海因里希床边打盹。
起初还会在梦里发出痛苦嘶吼的男人,现在彻底像失去灵魂的木偶。耳边传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但这能证明他还活着。
伊莎贝尔闭着眼,脑子还在飞速运转。直到太阳穴开始疼痛,她才抬手按了按,却只能纾解半分。
天底下没有完美的计划,头脑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算无遗策。
突发的变故、来势汹汹的敌人、未知的困难……全都压在她的肩膀上。
长久的思虑和匮乏的休息时间,令她难得生出疲惫。
幸好来的不是真正的奥黛丽,而是她,否则真无法想象那个小姑娘现在有多无助……
思绪发散,抬眸时,看见海因里希的侧脸沐浴在月光下。
伊莎贝尔目光沉静,长久地注视着他。
微弱的呼吸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也许下一刻,他就要离开。
她想起原书剧情,又想起在查尔维斯做的那个梦。
按照剧情和梦里的时间推断,海因里希似乎没有面临死亡危机,所以才能送奥黛丽离开。
伊莎贝尔伸出手,指尖距离他的脸很近,却突兀地停住。
——而现在,是不是自己的到来,令索菲娅感到危险,才导致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良久,她缓缓缩回手,轻呼出一口气,把脸迈进掌心。
停顿许久才抬起头,勾起一丝笑。
第一次,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微光,像苦笑,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海因里希。”她轻笑,“我很健忘,也从不会愧疚。”
“你可以选择永远沉睡,我想,我会很快忘记你。”
天边泛起鱼肚白,熹微晨光洒在海因里希的脸上。
黑夜过去,伊莎贝尔移开视线。
她又要投身战斗。
窗外,宅邸街道边沿,华贵的马车再次出现。
这一次,索菲娅的身后不仅有文森特等表亲,还有一队手持刀剑、训练有素的士兵。
斯宾塞府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大门紧闭,贝茨上尉带领着众士兵守在门外,双方陷入对峙。
“看来斯宾塞家打定主意要违抗继承法。”
索菲娅微笑,摆了摆手,轻飘飘道:“闯进去。”
第49章
索菲娅身后的士兵来自菲利普府邸, 训练有素。看人数,比斯宾塞家多出一倍。
贝茨上尉奋力抵抗,却终究被他们闯了过去。
下一刻。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薇奥莱特换上华贵的礼服, 挺直脊背走了出来。
一夜没合眼的老夫人, 此刻却像回到了曾经威严掌权的时刻。
“要闯进来,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镶嵌斯宾塞家族徽章的权杖重重敲击地面。
文森特念旧情, 还保留贵族的虚伪客套。
“老夫人,海因里希已经死了,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我们进去, 索菲娅夫人会保证你日后的荣耀!”
“荣耀?!”薇奥莱特冷笑,“你们懂什么是斯宾塞的荣耀?我斯宾塞家的先祖玛格丽特护国有功,是锡兰第一女爵!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为国征战,功勋无数!你们去看看, 斯宾塞家出了多少贡献卓越的先辈!凭你索菲娅也配谈荣耀?!”
掷地有声的喝骂, 换来一声轻笑。
索菲娅拾级而上, 步伐优雅。
“是的, 就凭我。”索菲娅挑眉, 缓缓道:“斯宾塞的荣耀……轮到您最瞧不起的私生女、轮到妓女的野种、轮到一个靠卖身求荣的伯爵情妇来继承。”
索菲娅笑容越来越大, 眼底盈满灼灼火光,“您最在乎的荣耀,轮到我来书写了, 薇奥莱特夫人。”
薇奥莱特深吸一口气,面容紧绷。
下一刻, 索菲娅再次摆手, 士兵迅速冲上前。
“干什么?放开我!”薇奥莱特夫人挣扎着,被士兵“请”到了一旁。
索菲娅抬头,眸光扫过斯宾塞府邸的旗帜。
她曾经那么渴望的家族徽章, 如今唾手可得。
踏上台阶,她缓缓走向天鹅绒红毯。
长长的地毯,通往金碧辉煌的大厅。
这条路,她走了半辈子。
没有人知道,她从泥泞中爬起来,走下去,再登上高台,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索菲娅黝黑的眼眸如深渊,唇边挂着微笑。
亲卫随侍两侧,她踏入大门、穿过大厅,只等上楼“确认”海因里希死亡,再宣布由她继承斯宾塞爵位。
做好所有的准备,索菲娅胸有成竹。
即将登上楼梯的下一秒,意外发生!
电光火石间,一柄利剑横穿而过——
索菲娅瞪大眼睛,僵在原地
滚烫的血液喷涌在雪白的脸颊上。
她愣愣回头,身后的亲卫被利剑捅个对穿,死不瞑目。
一道血线自脸颊伤口蜿蜒而下,索菲娅呼吸停滞,艰难地回头,对上冰冷的眼神。
“强盗擅自闯入公爵府,按照律法,可以就地格杀。”
伊莎贝尔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孔冰冷,利落抽出铁剑,血液再次溅了索菲娅一身。
所有人、包括门外没来得及进入的士兵们都愣住了。
索菲娅很快回神,扬起微笑:“强盗?奥黛丽,这个玩笑不够有趣。说实在的,就凭你昨天那么迅速地反应过来,我就十分欣赏你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