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我不是海盗。”伊莎贝尔信手在一旁的白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我会用斯宾塞的名义贷出这笔款项注资……”
赫尔曼垂眸,将白纸推了回去:“我不需要钱。”
“我还没说完。”伊莎贝尔打断道,“另外,我会注册一家公司,和怀特船运一起开拓这条航线。”
“开拓?”赫尔曼皱眉。
“是的。”伊莎贝尔将文件上的东印划去,写下另一个单词——华夏。
“开拓全锡兰第一条,真正通往华夏本土的航线。”
赫尔曼目光一怔。
“华夏?”
“你在开玩笑吗?”赫尔曼冷笑,“华夏?官方是有少量船只能够与之通商,但都是通过东印属地。他们外有坚船利炮,内有富饶的物资,压根不稀罕来自西方的货品。你以为没人打过华夏的主意吗,可惜都沉在了大海里。”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了解华夏。”伊莎贝尔冷淡道,“我不想解释太多,总之,我这边会负责主要贸易沟通,你只需要提供物资支持。”
“怀特先生,你是商人,不用我提醒你第一条成功与华夏通商的航路,会为你赚到多少钱吧?那可比去东印的小打小闹要丰厚得多。”她强调“丰厚”这个词,眼底十足的嘲弄。
“那也得成功才行。”赫尔曼冷笑。
伊莎贝尔:“我比你更希望成功,毕竟斯宾塞已经穷困潦倒。而你只是装模作样的喊穷。”
赫尔曼审视着她,似乎在看着一个赌徒。
“你到底有几分把握,诺曼小姐?”他没有称呼斯宾塞太太,神情认真了几分,“海上博弈没有稳赚不赔的说法,意外风险太多了。如果失败,我会和斯宾塞一样穷困潦倒。”
“说实话,就三成。”
伊莎贝尔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一成在于我对华夏的了解,一成在于所有人都对目前的华夏不了解,最后一成……”
她耸了耸肩,坦然道:“来自我的信心和智慧。”
赫尔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三成,就让我赌上全部身家……”
伊莎贝尔:“三成,换你彻底成为整个锡兰都无法撼动的顶级商人。”
空气陷入凝滞,两个赌徒对峙着,沉默良久。
赫尔曼缓缓开口:“你赢了,合作愉快,明天我会让查尔斯拟定新合同。”
伊莎贝尔抬眸:“新合同里,再加一条。”
她拿出一张支票,是当初露西收着压箱底的聘礼,今天是时候发挥作用,“这份资金,以伊莎贝尔·诺曼的名义注资,以四四二的比例分成。你我各四,伊莎贝尔得二。”
赫尔曼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谁也不信任彼此,唯一的纽带是他的妻子,她的姐妹。
一旦哪天利益同盟破裂,怀特太太的股权能直接左右局势。
这也在变相抬高她的地位。
当然,赫尔曼并不知道伊莎贝尔的举动还有另一层深意。
站在她的角度,如果姐妹俩的身份换不回来,那么属于“伊莎贝尔”名下的股权,就是奥黛丽在温斯顿庄园的底气。即便将来有一天能够换回来,那更好,属于“奥黛丽”名下百分之四十的股权一样能够归属于妹妹。
无论事情如何发展,这份资产将是伊莎贝尔送给奥黛丽傍身的基石。
赫尔曼脸色缓和,没有丝毫犹豫:“我同意。”
话音落下,伊莎贝尔才露出进门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虽然一闪即逝:“你的果决还算让我看得起。”
赫尔曼冷哼:“你该庆幸自己是她的姐妹。”
合作已经协商完毕,助手适时敲门,送上红茶。
“公事谈完了,说说私事。”伊莎贝尔喝了一口,淡淡道,“还是那句话,我讨厌耍心眼的狐狸,如果你把现在的手段用在你妻子的身上,那你今天得到了什么,往后我都会让你翻倍吐出来。”
赫尔曼脸色沉了下去,他嗤笑:“你在威胁我?诺曼小姐,你不会想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另外,容我提醒你,你的姐妹现在是怀特太太,别用你诺曼的姓氏对她指手画脚。”他一字一顿,“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这可不由你说了算。”伊莎贝尔平静回视,“现在她喜欢你,我会对你的毛病报以宽容,如果有一天她想离开,那么谁也别想强迫她留下,包括你。”
赫尔曼微眯眼,脸色突然一怔,“她对你说,她喜欢我?”
伊莎贝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微笑:“看起来你才知道这件事,别沾沾自喜,说不定哪天她就腻了。”
赫尔曼紧抿唇角,刚要反击,门被敲响。
一个金色卷发脑袋探了进来,惊喜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在家等了半天,查尔斯说你们在谈公事。”
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立刻收敛神情。
伊莎贝尔温声道:“你怎么来了?外面很冷,也不穿厚一些。”
奥黛丽高兴地挽着伊莎贝尔的手:“我不冷!你们在聊什么?”
赫尔曼不动声色将谈判的合同与支票碎片扫到一边,“谈怎么应对资金链断裂的事,明天可以举办迎接舞会,先让同盟们安心。”
伊莎贝尔默契接话:“是的,另外再着手安排技术研究,试着打破教会垄断。”
两个聪明人没有对口供,但已经三言两语将另一个计划提上日程,顺便蒙骗一下奥黛丽,营造和谐的假象。
奥黛丽不疑有他,带着丈夫和姐姐启程回庄园。
刚进门,伊莎贝尔外套还没脱,就对上餐厅里的海因里希。
他正洋洋得意,今天趁着奥黛丽不在,赶紧霸占伊莎贝尔旁边的位置,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妻子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了?快过来,坐我身边。”t
“我去谈公事。”伊莎贝尔上前亲了亲丈夫。
海因里希脸色刚缓和,就看见奥黛丽和赫尔曼一起走进来。
一看到姐夫,奥黛丽就没好脸色,嘟囔道:“公爵先生,别对我姐妹那么凶,我们只是出去一趟。”
“你们三个人怎么在一起?”海因里希立刻垮脸,打量一行三个人,向伊莎贝尔控诉道,“你谈公事,她都能去,你怎么不叫我?”
伊莎贝尔闭了闭眼,任由露西帮她摘帽子。
奥黛丽躲在赫尔曼背后呛声:“为什么要带你?我们谈正事,我负责研究技术!”
海因里希冷笑:“你有技术怎么了?我有头衔,不是因为我妻子,我才不来这个破地方。”
奥黛丽忍不住了:“破地方?那这里不欢迎你,你走,把我姐妹留下。”
“呵,我妻子不走我就不走。”
……
伊莎贝尔在前面走,两个人就在后面吵。
吵得她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忍不住回头:“都闭嘴!”
世界终于安静。
赫尔曼不紧不慢跟在最后,适时拉住奥黛丽:“被凶了吧?还不回来。”
一副全世界只有我才是真的对你好的表情。
伊莎贝尔倏然抬眸:“还有你!一起闭嘴!”
说着就从他手里夺过奥黛丽,牵着上楼。
把两个男人又扔在楼下四目相对。
赫尔曼看着空空的手,眼神暗沉:“公爵先生,告诉你的太太,不该管的人别管。”
海因里希哪是个好惹的,立刻冷笑:“这句话送给你,管好你的太太!”
男人同盟说破裂就破裂,两个人分道扬镳。
第68章
后续是伊莎贝尔哄好了海因里希这头顺毛驴。
不哄不行, 毕竟他说的没错,肯特郡盛大的欢迎舞会就是冲着斯宾塞公爵的头衔来的。
上次伊莎贝尔和赫尔曼暗中拟定了新航路计划,但明面上的工厂麻烦还需要解决。
哈登菲尔德所有的工厂主, 都迫切地等待怀特家族和布鲁森家族博弈的结果。
怀特支持工人, 就意味着出现资金缺口,如果无法向教会缴纳巨额赎罪金, 专利归属于机械协会的机器通通被收回使用权,整个工厂就彻底完了。
布鲁森站在对立面,虽然受到舆论和罢工压力, 但因为从北锡兰找到了大批廉价劳动力,暂时还能坚持。
不过,实际上来说,两边所谓的支持者, 都是处于观望状态的墙头草。
怀特这边, 以莫尔为首的工厂主, 虽然得到援助协议和部分资金, 愿意暂时投靠赫尔曼。可是一旦年前没有兑现全部资金, 又或者是没有找到除了缴纳赎罪金以外, 能让机器投入使用的办法,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工厂倒闭。
布鲁森这边,也并非所有工厂主都实力雄厚或是拥有强劲的人脉, 他们的资金顶多能坚持一阵子。罢工运动如果再不平息,就必须想退路。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倒向另一边的怀特。
而在此时举办的公爵欢迎舞会, 就是决定两边胜负的关键时刻。
许多银行以及投资人还是很信任贵族名头, 一旦赫尔曼能够借此机会筹措到资金,就能顺利度过这个年关。支持工人的怀特胜利,工人运动就更加不会停止, 所有人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要妥协。
可一旦赫尔曼失败,或是出现什么意外,那就提前宣告了布鲁森的胜利,所有人联合抵抗罢工,再大的浪潮都能平息。
因此,敏锐的商人们都明白这场舞会的意义,这不仅是选帝侯级别贵族初次亮相肯特郡的隆重仪式,更是一场新贵和老钱之间的终极对决。
大家挤破头想参加宴会,抢夺第一手消息。没有出席资格的人,也都时刻关注报纸,焦灼地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温斯顿庄园。
据悉,舞会前日,两对夫妇作为宴会关注的焦点,为避免意外发生,临时举行家庭会议,商讨相关事项。
会议由伊莎贝尔主持,其他三位成员出席并聆听指示,编外狗员帕比因为没被仆人及时抱离,顺利留下旁听。
会议强调,成员奥黛丽女士必须进行一系列突击训练,包括但不限于练习开场舞曲、如何迎来送往等等。
期间,成员海因里希因为拥有丰富的参与高端宴会的经验,对成员奥黛丽进行嘲讽,被领导伊莎贝尔批评没有集体意识,获得警告处分,贬去和帕比坐一桌。
成员赫尔曼借机拉拢成员奥黛丽,试图搞小团体,架空领导伊莎贝尔,但被正直的奥黛丽拒绝,获得通报批评处分,并被强制调离奥黛丽身边,发配到海因里希那一桌。
两位男性成员不服从判决试图上诉,被驳回,再上诉,最终被逐出会议室。
剩下领导伊莎贝尔对成员奥黛丽进行一对一教学,成果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