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慕一贯不着调,但说他面热心冷、睚眦必报,这点没说错。
在楚颂这,他倒是真的好脾气,哪怕被翻着白眼骂了,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种诡异的愉悦感。
大概……那几条未成年小鱼真的很可怜吧。
楚颂中途换了几次钓鱼点,收效都甚微,于是嘴里又嘀嘀咕咕起来,怨天怨地怨旁人。
陆明霖收拾好干净衣裳,端起盆往回走,这段时间水位浅,露出河床中间的礁石,人可以踩着往返两岸。
另一头,楚颂终于钓上条巴掌大的鱼,小小地欢呼一声。
陆明霖下意识看过去,见她仿佛捡到什么宝贝般满脸欣喜,心中好笑,却没注意脚下是湿润的青苔,脚下一滑,直接连人带盆摔进小河里。
好在水位不深,河底都是圆滑的鹅卵石,没受什么伤。
……虽然足够丢脸。
楚颂和陆明霖两两相望,一时间都有些失语,尤其是后者,只恨不能立刻消失,这时候让他去村口小溪边洗衣服,他也甘愿了。
“陆知青,这河里到底有什么宝贝呀?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找?”楚颂最爱看别人丢脸。
陆明霖踉跄几步后站稳,他再怎么老成,也不过比楚颂年长两岁,从没在异性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说不尴尬是假的。
“好了。”陆明霖用力抹去脸上水珠,脸色很紧绷,可惜泛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
楚颂发出标准的反派笑声。
陆明霖心里羞恼得要命,面上装酷装冷淡:“别笑了,你的鱼都跑了。”
楚颂笑不出来了。
她才意识到陆明霖摔下去时,手里的盆砸倒了放在旁边的水桶,这下可好,那些小鱼命不该绝,逃的逃,窜的窜。
“我的鱼!”
楚颂手忙脚乱地去挽救,最后也只救回来三条,还是半死不活的。
陆明霖抿唇,有淡淡的愧疚。
他是见识过楚颂有多宝贝这些鱼的。
“你!”楚颂抓鱼的时候已经把陆明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这会儿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你、你是不是我的克星?我钓了一下午,好不容易钓到的!”
陆明霖温声道歉,提出赔偿。
楚颂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认真算起账来:“你都看见了吧?我刚才钓了很多小鱼。”
陆明霖:“嗯。”
“那些小鱼呢,我是准备带回家养起来的,它们总会长大,然后大鱼生小鱼,小鱼又长大,再生小鱼……总而言之,你已经欠我很多鱼了。”
陆明霖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她的强盗逻辑吓了跳,“所以?”
“不要插嘴,跟上我的思路!”
“……哦。”
楚颂继续说:“而且,这些鱼都是我辛辛苦苦钓的,我的时间也是成本,寸金难买寸光阴,你应该知道吧?”
“……嗯。”
楚颂见他乖乖应了,顿时弯起眼,眸光极黑极亮,像只活泼的小鸟,轻飘飘地飞翔。
原来讹人的感觉这么快乐!
楚颂伸手比划着:“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要赔我条大鱼,要这———么大的才行。”
陆明霖答应得很干脆,“可以,但现在鱼不好买,你给我一点时间,不会太久。”
“没问题。”
楚颂表示理解,伸手要和他击掌为誓,陆明霖有些犹豫,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下一秒就被楚颂硬拉起手,她非常爽快地拍上去。
陆明霖不缺买鱼的那点钱,但觉得自己有点像冤大头。
还是会被转头骂蠢蛋的那种冤大头。
他想得没错,楚颂的确在心里偷偷笑话人,蠢蛋活该被她坑。
楚颂日行一善,把三条半死不活的小鱼放回河里,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回得有点晚,饭菜摆在桌上,全家人就等她一个。
叶秀枝操着大嗓门问:“跑哪野了?我还以为你被后山老虎叼走了,原来还知道回来啊。”
“啧,怎么跟我说话呢?”
叶秀枝被她这架势堵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扬起手作势要打人:“怎么,翅膀硬了,想在你亲娘面前造反啊?”
楚颂赶紧往楚航身后躲,边躲边倨傲地抬起下巴,“别以为我是去玩,我可是办正事去了!”
“再说,我一个病人,钓鱼补贴家用,我容易吗?”
叶秀枝看了看空桶,“那你钓的鱼呢?”
“等着吧,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全家人:“……”
真敢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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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楚家上下,没一个信她的。
叶秀枝目光慈爱,拉着楚颂坐下,又把楚衡叫过来,忧心忡忡地说:“你再看看她脑子,真好了?我怎么觉得像是烧坏了,实在不行,赶紧带县城大医院里瞧瞧吧。”
说完,有些难过地叹口气:“本来就傻,再把脑子烧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楚颂:“……喂!”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过分。
楚颂承受不起她娘的致命温柔,一再强调自己脑子没坏,就差当场背诵九九乘法表,这才打消叶秀枝要带她去医院的念头。
至于她说的鱼,没人当回事,都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叶秀枝习以为常,死小孩,干啥啥不行,吹牛倒是行。
一家人愉快地讨论着,当饭桌谈资。
“小妹又在说胡话。”
“肯定是又想吃鱼了。”
“想吃有
啥用?鱼又没长腿,更不可能从天下掉下来。”
楚颂忍辱负重,怒塞两大碗饭。
如果现在坦白,叶秀枝绝对会把她臭骂一顿,然后杀去知青点,嘴里嚷嚷着什么“孩子不懂事,瞎胡闹,你别惯着她”,拒绝陆明霖的赔偿。
叶秀枝虽然抠抠搜搜,平时爱占些小便宜,但人不坏,底色是淳朴善良,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情。
楚颂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等她拿到鱼,先斩后奏,到时候她娘再生气,也晚了!
“你们就等着吧!”楚颂哼哼唧唧,撂下狠话。
然而谁都没搭理她,楚家大院回荡着快活的笑声。
翌日。
楚颂病假体验卡到期,苦哈哈地被叶秀枝赶去上工。
房清容不愧是劳模,她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勤勤恳恳开始锄地了。
“杨大婶,两天没见,我好想你啊。”
“小房同志,早上好呀。”
楚颂双手负在身后,悠哉悠哉踱步,不像是下地干活的,倒像是领导来视察工作。
“仙仙,这几天咋都没见你人影?”杨大婶问,没人和她说话,她还怪不习惯的。
“前天陪我大哥去城里了,昨天生病,在家休息。”
“咋生病了,好点了没啊?”
楚颂笑眯眯点头,“好多了。”
说罢,睨了眼房清容,“就是还是比较虚弱,不太能干重活捏。”
房清容:“……”
杨大婶恰当地表示关心,又开始八卦她去城里做什么,楚颂凑上去,两人交头接耳,唠了好一阵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房清容话少,多数都在充当哑巴角色,她们聊天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闷头做事。
楚颂最喜欢这种老实又能干的牛马同事,悄悄给他塞了两颗水果糖,结果把人吓得一激灵,涨红脸,连退好几步。
楚颂:?
她仔细回忆了下,只是把手伸他口袋里,塞了两颗糖,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干嘛做出这种良家妇男被性骚扰的奇怪表情!碰瓷吗?
楚颂先发制人:“不许瞎说!我没有耍流氓!不许污蔑我!”
房清容稍微镇定了点,在上衣口袋里摸到水果糖,他一怔,这几天没见到楚颂,他以为她是终于意识到两人差距,像其他人一样远离他,结果……
房清容拿出糖,轻轻摇头:“我不要,你收回去。”
不要算了,这年头,水果糖是稀罕物,村里不知道多少小孩羡慕她实现水果糖自由呢。
楚颂是个现实的人,连杨大婶都没给,虽然她们聊得很投机,可她毕竟不能帮她干活呀,她才不做亏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