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郁气笑了:“你醒了都不知道帮我干点活儿?你是不是……”
“就这样吧。”华程突然道。
花郁皱眉:“什么意思?”
“我看到你和云锦在阳台接吻了。”
花郁突然沉默。
华程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就这样吧,她高兴的话,三个人一起生活也行,总比这样一直僵持着,过完生日还得从家里离开的好。”
花郁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客厅里一片静谧,唯有电视上还在播放新闻。
漫长的安静过后,花郁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他颤了一下,才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是云锦发来的:胖哥闹着要出门,我现在不在小区,你能帮我去拦着他吗?
花郁心生疑惑,想问她这个时间去哪了,也想问她为什么知道胖哥闹着要出门。
但他什么都没问,回了一句‘好的’就往外走。
华程听到动静,问:“去哪?”
“胖哥要出去,云锦让我拦着他。”花郁说。
华程也赶紧起来,摇摇晃晃跟着走:“我也去。”
“你醉成这样,能别添乱吗?”花郁不乐意带他。
华程轻嗤:“我已经醒了,你看我走得多直,多……”
话没说完,突然左脚绊右脚,直直往前倒去。
前面是艺术品摆件,卡通的熊,手里拿着一个尖尖的小叉子,华程如果倒下去,刚好被戳到眼睛。
花郁心下一紧,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
两个成年人撞在一起,花郁下意识抱住华程,下一秒两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像古早的动漫分镜,花郁的手腕磕在地上的瞬间,背景变成了黑色,满是伤痕的手表四分五裂,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那声音真的很渺小,相比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声,简直不值一提,偏偏落在两个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地动山摇。
华程的酒彻底醒了,看着碎了一地的手表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故意的……”
“华、程!”
花郁彻底红了眼,一拳砸在华程的脸上。
华程的唇角瞬间裂开,殷红的血沁了出来,他没有还手,只是慌乱地解释,花郁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疯了一样揍人。
华程喝了酒,反应变得迟钝,但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接连被揍后,也生出了火气:“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花郁不听,红着一双眼跟他拼命,华程又挨了几下揍,趁他不备一个翻身,将他按在地上,高高地扬起了拳头。
花郁愤怒地看着他,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滑,眼睛却连眨都不眨一下。
看着这样的花郁,华程死活都下不了手,下一秒就被花郁再次按在地上揍。
完了,今天不会要死这小子手里吧……华程晕晕乎乎的,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碎掉的手表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是被磕坏的,也像是用完了次数后的寿终正寝。
花郁脑子一片空白,已经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消失了,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他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抓了一个烟灰缸,正准备朝着华程砸过去。
华程眯着一只眼睛躺在地上,咳嗽时血沫绽开,奄奄一息。
手机铃声还在响,花郁颤抖着放下烟灰缸,从旁边拿起手机。
是胖哥打来的电话,但手机是华程的。
花郁把手机丢给华程,跪在地上去捧碎掉的手表。
华程吐了一口血沫,挣扎着拿起手机,一开口声音含糊:“胖哥……”
“华程!云锦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找了俩人拦着我,不准我出门,我没理他们,他们就把我绑在家里!”
刘壮崩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华程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云锦?绑你?”
刘壮还没说话,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华总,这是云总交代的,今晚不准刘先生离开小区。”
“你听见了吧?你听见了吧!她不让我离开小区!”刘壮愈发愤怒,“北北在她姥姥家不肯睡觉,闹着非要回来,你嫂子没时间送她,只能我去接,现在云锦把我绑在家里,你让我怎么去接!”
“你先冷静一下,”华程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你喝那么多酒,怎么去啊?”
“我打车啊!”刘壮怒道。
华程:“……”
是哦,可以打车的。
他轻呼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电视就突然跳转,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淮城路与长江路交叉口出了重大交通事故,一货车司机因为醉酒驾驶,开着载满货物的车撞在了高压电线上,引发大火,导致附近大片区域停电,司机当场死亡,好在扑救及时,并未造成更多伤亡。
新闻上这个交叉口,是从他们小区去北北姥姥家的必经之路。
云锦第一次给花郁发消息,大概是十分钟前,那时候胖哥第一次闹着要出门。
按照胖哥的开车速度,如果当时他能顺利离开,这会儿大概正在经过那个交叉口。
电视上女主播一脸严肃地播报,听筒里刘壮还在骂骂咧咧,花郁捧着手表碎片,发出压抑的抽泣,华程定定看着电视屏幕,有一瞬间觉得所有声音都在离他而去。
明明没什么联系,但不合时宜的,他突然想起同县那次山体滑坡。
云锦来得那么凑巧,凑巧找到了陈家村,凑巧经过那条路,凑巧在灾难发生时,将他从跌落的泥石里救了出来。
也不对,她来得也不是凑巧,早在雨季开始前,她就催着他赶紧回去,他一直拖延,她才杀去同县,早上六点骑着摩托车去找他。
那时候的她已经离开同县十一年了,十一年没回去过,天气预报都报不准的雨季,她却准确地预知了。
同县的雨季事故多发,但不是每次雨季都出事,她也不是一个对未知过于紧绷的人。但她好像笃定,如果她不去找他,他就一定会出事,还一定是在陈家村出事。
对,陈家村。
他随机去的地方,她却好像提前知道他一定会去,所以没有在别的地方浪费时间,单线程直接过去。
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值得她发一场脾气,但她一次也没有,只是冷淡地看着他,仿佛早已经历过一遍,实在懒得生气。
他想起更早之前,胖哥刚从国外回来时,一向冷淡的她突然扑过去,给了胖哥一个反常的热情的拥抱,就好像久别重逢,好像死生终得相见。
他想起她说过的大秘密。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问她,她的秘密是不是花郁,她说不是。
那这个秘密还能是什么呢?
华程又想起了自己看中了又被截胡的墓地,他沉默许久,颤着手拨通地产公司刘总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传出对方的声音:“华总,怎么了?”
“那块墓地……”
“华总,”刘总叹了声气,“不是我不帮你,是对方不肯卖啊,您也别跟我要她的身份信息了,泄露客户资料在我们这行可是大忌,传出去我真的不要混了……”
“是云锦吗?”华程突然问。
刘总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短暂的安静里,华程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他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却不是因为花郁留在他身上的那些伤,也不是因为酒精。
其实直到现在,他仍对云锦的秘密没有概念,但可以预想到,那必然会让他心痛到死。
现在,他要去拥抱那个心碎的秘密了。
第52章
西山是平城规格最高的墓园,尽管寸土寸金,但一经开盘还是秒售百分之九十,只有靠近大门的喧嚣处,以及一些边边角角还挂在销售中心。
已经是冬天了,夜晚的风冰凉凛冽,被墓碑切割成悲凉的哭嚎。
云锦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倚着墓碑浅眠,直到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才突然睁开眼睛。
华程穿着单薄的睡衣,失魂落魄地站在她面前,明明手指关节已经被冻得通红,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可他却好像不知道冷一般,只是定定看着她。
云锦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微微愣神后看到他泛红的眼角。
墓园的西南方立着一个钟楼,最上面挂着一个装饰类的表盘,秒针丝滑转过12这个数字,农历11月初七结束,跳转到新的一天。
云锦一直紧绷的心弦突然松了下来,手腕也不再痉挛似的疼痛。
“你来了啊。”她挥挥手。
华程看着她从容淡定的眉眼,好一会儿才哑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都找到这里来了,难道还没猜到吗?”云锦笑着问。
华程觉得12点一过,她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仿佛逃离宴会的灰姑娘,不必再游走于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
华程定定看了她半天,苦笑:“我什么都没猜到,我也……不敢猜。”
他想云锦亲口告诉他。
云锦静了静,朝他伸出手。
华程在她面前半蹲下,垂着眼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太冷了,仿佛从冷库里刚出来,这让云锦想起从医院带他回家的时候,他躺在特制的推床上,指尖也是这么冷。
云锦很不喜欢,所以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将他裹了进来。
热腾腾的体温将华程包裹,温暖的气息蒸得他想要流泪,他试图挣扎,却因为云锦小声的一句‘别动’,就乖乖倚在了她怀里。
直到他被冻僵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云锦才仿佛梦游一般低喃:“要说的事情太多了,我该从哪里说起呢……先自我介绍吧。”
华程抬头,撞进她的眼眸。
云锦扬起唇角,轻轻抚上他的眉毛:“华程你好,我是33岁的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