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权还没有旁落,轮不到他薛修德扬武扬威!”
女官与丫鬟对视一眼,纷纷抿嘴偷笑。
御安长公主瞪她:“还不快去!”
女官应声笑道:“奴这就去。”
丫鬟手脚麻利地梳着发髻,往日御安长公主都要说上两句,今日倒也没有了心思,心事重重将一碗莲子羹用完,女官终于脚步匆匆回来了,却并未将薛溶月带来。
见她神色凝重,御安长公主便知事有不妙,不等她站稳便已急冲冲问道:“怎么了,薛溶月呢?”
女官面露迟疑无奈,将手中的信呈给御安长公主:“奴去请薛娘子时,却发现屋内屋外根本不见薛娘子和净奴的身影,进屋一瞧,发现桌子上隔着这封信,应当是薛娘子留下来的。”
御安长公主眼皮狠狠一跳,连忙将信拆开一看,顿时骂出了声:“这个胆大包天的死丫头,平日看来是我太骄纵她了!”
只见信纸上写了一行极其简约敷衍的话:大师说这段时日长安城克我,久待必有灾祸,我出去避一避,殿下勿念,我会带好玩好吃的回来献给您。
字迹和落款正是薛溶月无异。
女官低声回禀道:“奴问过了府上的侍卫,说是今日一早薛娘子便带着净奴离开府上了,如今怕是已经出城了。”
“胆大妄为,岂不知现下正是朝局不稳之时,她也不怕被心怀不轨之人抓去,将她这个薛家女卖了换好处!”御安长公主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女官宽慰道:“有您替薛娘子撑腰,谁敢这般不知死活?薛娘子也是在长安城里待得久了太闷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出去转转也好,省的一些不知好歹的人来说三道四,平白惹薛娘子不痛快,到时候殿下不是也要跟着不痛快?”
“谁替她撑腰?”御安长公主气恼道,“待她回来我必要好好打她两板子出气,抛下一堆烂摊子让我给她收拾,自己倒是跑出去潇洒。”
女官故意说道:“薛娘子如今不依仗您还能依仗谁?要奴说,此番殿下的主意不错,待天子赐下婚事,就有旁人来为薛娘子收拾烂摊子了,到时候殿下只管做撒手掌柜便是了。”
“你倒是惯会替她开脱说话。”
御安长公主哼了一声,又不禁开始发愁:“本来今日还要好好与她商讨一番赐婚的事宜,如今她跑得不见人影,我与谁商量去?日后她可不是要埋怨我。”
女官道:“薛娘子又不是不知感恩的蠢人,自然清楚殿下此番费心谋划是为了她好,待回来后知晓也只有感激的份儿,哪里会埋怨殿下?”
御安长公主叹气道:“但愿如此吧。”
话落,御安长公主忽而想了到什么,问道:“秦津呢?他人在何处。”
女官答道:“秦世子一早便出府入宫去了。”
御安长公主一愣:“这才刚辰时初刻,他那么早入宫作甚?”
女官摇头:“这奴就不知了。”
御安长公主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这两个不着调的人,罢了,快些梳妆好,我们也早些进宫去。”
女官应声,上前为御安长公主描眉。
巳时二刻,御安长公主梳妆完毕,乘坐马车一路行至皇宫。
殿宇楼阁连绵起伏,九重宫阙辉煌壮丽,朱红与明黄交织,尽显皇家的奢华与威严。
天子正在南苑阁中歇脚,待总管太监通报过后,御安长公主入内,先是左右望去,却未在阁中见到秦津的身影。
天子面庞朗如清月,剑眉星目,坐于金銮御座之上,一袭明黄龙袍穿在
身上,目光如炬,神色温和,眉宇间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身气派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举手投足间难掩精金良玉的天家威严。
见御安长公主四下张望,他挑眉问道:“阿姐在找什么?”
“秦津那小子不是一早便进宫了,竟不在陛下这里吗?”御安长公主坐在下首,端起总管太监奉上来的热茶,问道。
“阿姐再早来一刻钟便能撞见他了。”天子说道,“如今应是前往太后宫中了。”
“他去太后宫中作甚?”
御安长公主猛地坐直身子,蹙起眉心:“可是太后又派人召他前去,想要折腾他了?陛下怎么也不知拦着。”
天子摇头失笑:“错了,是朕派他前去传旨。”
御安长公主不明所以:“什么旨意?”
“柳家二房夫人赵氏如今正在太后宫中请安,他前去传赐婚的旨意。”天子觑着御安长公主的脸色,故意说道。
御安长公主心头一震:“赐婚?赐谁跟谁的婚事?陛下,您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天子见御安长公主着了急,不再逗弄她,笑道:“阿姐怎么还是这般急性子。赐柳家二房嫡次子与吴家长房次女的婚事,门当户对,也算是两相权宜。”
柳家二房嫡次子便是与薛溶月年龄相仿,欲要结亲的人选,吴家,则是太后的母家。
如今柳家已经牢牢绑在了太后的船上,赐不赐婚都不影响两家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既如此,干脆让他们亲上加亲,待清算的时候,也不必再心慈手软。
御安长公主明白几分,试探道:“是秦津来向陛下求得赐婚?”
“正是,那小子拿多年前的承诺说事,扬言我还欠他一诺未实现,要我为柳如柏赐下婚事。”天子意味深长道,“还说,只要不是薛家女便可。”
“王家此女与柳如柏是青梅竹马,早就定了婚事,若非柳如玉品行不堪,闹出如此大的丑闻,被永安县主当机立断撇干净了婚事,两家这才不得已将主意打到永安县主与柳如柏身上。”
御安长公主说道:“听说柳如柏对这桩婚事十分排斥,王家次女这段时日也是整日以泪洗面,如今倒也算是成全了他二人的姻缘。”
天子但笑不语:“阿姐今日这般早进宫所为何事?”
御安长公主站起身来,盈盈一拜:“自然是为陛下分忧来的。”
天子没有忍住笑了起来:“哦?阿姐准备如何为朕分忧?”
“太后与薛将军想通过儿女的亲事捆绑在一起,即便今日陛下为柳家赐下婚约,来日还有吴家、孙家、王家......难不成各个都要抢先一步赐下婚事吗?”
御安长公主垂首说道:“若想从源头上解决此事,还要从薛家女身上下手,即便算上如今薛将军认回来的养女,薛家也只有两女,若是陛下早些将其婚配出去,薛将军即便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
“若是能将薛家女许配给效忠于陛下的臣子,依照太后多疑的性情,即便薛将军仍不改初衷,执意效忠于她,怕是太后从今往后也不会再对他深信不疑,一旦有了裂痕,再想修补可就难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薛将军不再受太后看重,无利可图,还会忠心效忠于她吗?”
“届时,一头是已经被堵死的路,而另一头还透露着一丝生机,薛修德虽然蠢,但生死攸关之际,也应当知道该如何选才是正道。”
天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黑棋,闻言,不紧不慢地落子,明知故问道:“阿姐如此言之凿凿,看来是心中早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天子直白地问:“阿姐打算将永安县主许配给谁?”
御安长公主觑着天子的神色:“那就要看陛下舍不舍得了。”
天子莞尔一笑:“阿姐不妨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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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离开长安,在土匪窝相遇啦[星星眼]
第60章 赐婚圣旨
“郎君,快到岑洲了,我们歇歇脚吧。”
平静湖面倒映着重重叠叠的翠绿枝条,郁郁葱葱间点缀着清淡素雅的花骨朵,洁白细小惹人怜爱。临近岑洲,茉莉的花香越发浓郁起来,长风迎面,只觉馨香裹身,不知不觉间已被花香侵染。
正值晌午,骄阳似火,净奴寻到一处凉亭及时勒马,抬手呼唤薛溶月。
出门在外,又急着赶路,自然是骑马更快一些,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皆身穿胡服,作男子妆扮。
凭借净奴的一手巧手,任谁都看不出两人的女儿身,二人腰间又配着长剑,一路上倒也没有宵小敢来冒犯。
密密层层的枝叶压在凉亭上,隔绝烈日,倒是清凉不少。薛溶月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坐在石凳上,抿了一口水囊中的凉茶:“还有多久才能到岑洲?”
净奴拿出几块瓷实的糕饼,答道:“约莫还要半个时辰就能进入岑洲,还有两个半时辰就能到达临县。一路急行,应当能在入夜前顺利与骆震他们会合。”
为了不打草惊蛇,引人注目,骆震和另一位护卫赵明带着十数名打手及观鹤分头前行,先走一步疾驰数日,如今怕是已经抵达临县,正在悄然打探消息。
薛溶月脸上已有倦容,这般昼夜不分的赶路别说是她,便是游人侠客也吃不消。
她食不知味地咀嚼着糕饼,腿肚已经开始打颤:“也不知舒曼如何了。”
净奴宽慰道:“若是情况不好,骆震自然会派人前来传信,既然无信,便说明还有周旋的余地。”
说罢,净奴眉心忽而皱起,看向长安方向,目露担忧:“我们匆匆离开长安,也不知柳家的事是否妥善解决了。”
毕竟是婚姻大事,虽有秦世子的千金一诺,可万一出了变故,她们远在岑洲,实属鞭长莫及。
若是回到长安,发现娘子与柳家郎君的婚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那还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可有的发愁了。
薛溶月对此事倒是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忧心也是无用。”
净奴觑着她,一语道破:“娘子是相信秦世子吧,装什么淡然处之的样子,您现在倒还真是相信秦世子。”
薛溶月抬腿狠狠踹了她一脚。
净奴眼疾手快躲过去,知晓娘子对她的宽容已经快要消磨干净了,不禁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开始啃食糕饼。
休整了两刻钟的功夫,薛溶月与净奴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马蹄扬起一片细小的灰尘,骤然吹起的长风拂过两人的眉眼,径直朝那湖面上的荷花袭去,水波荡起涟漪的纹路,盘旋在此的鸟雀啼叫一声,扑扇着翅膀,向远山掠去。
广晟看着头顶掠过的飞鸟:“终于快到岑洲了,日夜兼程的赶路,真让人吃不消。”
鼻尖萦绕着茉莉花香,秦津抬手,接住一片从眼前飘落的细白花瓣:“尾巴都处理干净了吗?”
广晟回道:“世子放心,断不会让他们跟去岑洲的。”
他撇了撇嘴:“世子连宫宴都未参加,临时离开长安,也不知太后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还能派人一路跟随,幸好这些人手不行,还未出长安便被发觉。”
若不是为了让他们将错误的消息传递给太后,哪里还会留着他们出长安城。
“许久不在长安露面,太后已经起了疑心。”
骨节分明的指节摩挲着细小花瓣,指尖不知不觉间也染上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秦津垂首嗅了嗅,声音含着几分漫不经心:“此番必要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
广晟瞄着秦津的神色:“世子瞧着心情不错。”
他鬼鬼祟祟地打马上前,问道:“是不是因为顺利解决了心腹大患?”
秦津剑眉微挑,觑了他一眼:“什么心
腹大患?”
广晟“啧”了一声:“世子怎么还想瞒我。陛下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柳家郎君与王家娘子不日完婚,薛家娘子摆脱了柳家,世子可不是解决一桩心事。”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不待广晟得意,秦津拎起马鞭敲了敲他的脑袋,神色冷漠,沉声说道:“若是再乱说话,不知如何管好嘴巴,你的舌头就别要了。”
广晟听出秦津话语中郑重的警告之意,立刻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吓得连忙绷紧嘴巴,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广晟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嘴巴。不论他与薛溶月日后如何,只是如今,不能因为广晟乱说话而污了薛溶月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