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想明白了,就是幼时她给你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书,把你的脑子给看坏了!”
姬甸幼时并不待见秦津——
动不动会突然邪魅一笑,大冬天他躺在冻成冰雕的树上看书,书不知道有没有看明白,人粘在冰树上动不了了,好几个太监去拽他,最终将衣袍撕烂了才得救。
读个书会装自己是神童过目不忘,一炷香看了十三本书,看一本扔一本,口中还跟醉酒一般大声嚷着“简单简答”,把夫子气得半死,一考发现字都没有认全,手心喜提二十大板,筷子都拿不住了。
邀请他打马球,他老神在在抬眸瞥了他一眼,冷酷吐出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其实那时候他连马都骑不好,左手还因从马背掉下来断着,打着石膏。
过年在宫外放炮竹,御安长公主担心不安全,将他手中的火折子夺过去,他站在一棵冻成冰雕的树下,声音非常低沉地说女人,你在玩火,不要妄图吸引我的注意。
直到被御安长公主按住打了一顿,他人才正常一些,姬甸幼时一直以为秦津是个傻子,后来才知晓傻子横空出世的原因,以及傻子背后的女人。
“也不对啊。”
姬甸觑着他:“我妹妹也买过这些杂书,我也慕名看过几本,也没有成你这样啊。”
他将薛溶月的话砸在秦津身上:“你指定还是有点天赋,当傻子的天赋。”
秦津理解他战败薛溶月,正是气不顺的时候,懒得跟他一般计较,刚欲行去桌边喝盏茶,脚下却忽而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翠绿绸缎打底,上
面绣着水渡口两棵翠竹,和盛着一弯明月的河面。
正是薛溶月绣给他的那只荷包。
刚欲弯腰捡起来,一旁的广晟忽而惊呼一声:“原来在这,娘子送给我的荷包,我还以为掉在外面去了。”
广晟抢先一步将荷包捡了起来,拍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其实有一瞬秦津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你、娘、子、送、给、你、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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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世子先是红温后又要裂开了
其实小月说的没错,姬甸是要菜就多练了,不然之后知道两人被赐婚了可咋整[化了]
第64章 薛家辛秘
临县依山傍水,汹涌的浪花时常拍击着岸边礁石,即便已经迈入炎炎夏日,此地依旧挣脱不开潮湿二字,炽热日色透过明亮的窗纸洒进屋内,肌肤总是泛起粘腻的湿意。
不光是人,连带着平日盖的被褥,净奴每日都要晒了又晒,不然到了夜里难以安眠。
趁着晌午的烈日,净奴抱着被褥走出来,起先,她是没有察觉出院落中产生的异样。
她照旧将被褥搭在晾晒的绳子上,将前后角拉至平整,转身刚欲去将自己的被褥也抱出来一起晾晒,却因目光中的无意一瞥,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墙角处的大水缸上几朵荷花飘在水面,随着微风荡起细微的涟漪,瞧着风平浪静,一如往常,可前提是,忽略水缸前那一点滴落下来的猩红血迹。
净奴目光凝住。
院落中混进了宵小之徒,会是谁,山匪吗?
心下微沉,净奴目光在水缸上多停留了一瞬。
随即,她面色如常的回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将自己的被褥抱了出来准备晾晒,只是在走下台阶时,忽而“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骆震,你快出来帮帮我。”
听到动静的骆震从对面屋子里跑出来,见净奴跌坐在地也没有多想,打趣两声,笑着快步近前。
他伸手想要把净奴从地上扶起来,谁知,手腕用力,却愣是没有将人拉动。
他疑惑地低下头,看向净奴。
在骆震高大健硕的身形遮掩下,净奴藏在被褥下的手心微动,露出一寸短剑的锋芒,下巴不动声色往身前不远处的水缸扬了扬。
骆震眼皮一跳,瞬间意识到了隐藏的危险。
院内东西两端摆放了两只大水缸,净奴与骆震打着配合,分别朝两只水缸靠近:“净奴,你小心一些,怎么晾个被褥也能摔倒。”
“是台阶上的石头晃动了,我这才没有站稳。你可要赶紧修一修,摔了我不要紧,要是摔了娘子,我看你有几层皮。”
净奴一边说着,抱着被褥走向晾晒绳的东端,再往前走两步,便到墙角摆放的那只水缸了。
东侧墙角原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一小片菜园,将这处小院租赁下来后,薛溶月一行人自然没有种菜的打算,故而鲜少往这端踏足,不然——
净奴轻轻嗅了嗅,血腥气混着潮湿的雨腥钻入鼻腔,血腥气虽然稀薄,但对于舞刀弄剑之人,还是能够敏锐察觉出一二。
“你说的有理,我回屋拿一下物什,这就去修。”
骆震朝西端,他的房屋行去。
在即将迈入门槛那一霎那,骆震忽而身形一转!
足尖点地,腰间的长剑在一道急促的刺啦声中被抽出,骆震如同一只灵活的燕子朝身后不远处的水缸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净奴藏在袖中的短剑悄无声息滑落至掌心,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侧的水缸袭去!
在骆震拔剑出鞘那一瞬,分别藏于水缸内的两人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只听“哗啦”一声,他们从水缸中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将手心中的药粉朝净奴与骆震脸上洒去。
骆震眼疾手快,侧身一挡,眼前人趁机跃上墙壁,欲要逃之夭夭。
另一端,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净奴一手掩住口鼻,同时,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短剑掷出——
在一道凌厉的破风声下,短剑在明亮日色下不断闪烁着寒光,直直刺入眼前人的左腿,锋利刀刃隔开他的肌肤,鲜血四溢。
此人本就受了伤,这一剑下去不禁痛苦哀嚎一声,跪倒在地,被冲上前来的净奴利索捆绑起来。
跃至墙头的人犹豫一瞬,最终没有再挣扎反抗,被追上前来的骆震按倒在地:“别杀我们,我手上有价值千金之物!”
净奴冷哼一声:“哪怕是价值万金,胆敢惊扰我家娘子,也绝不轻纵你们。”
方才打斗的动静并不算小,住在两侧的打手闻声而来,见到被捆绑起来的两人面面相觑,小声询问:“他们是?”
“还好意思问!”
净奴瞪了一眼身前林立的众人:“让你们日夜盯梢,严防死守这间院落,竟然还能让人潜入进来,待审问清楚他们是哪日哪个时辰混进来的,负责巡逻的人都要受罚。”
众人一时不免心虚,低头齐齐应了一句是。
两个大活人混了进来,他们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万一真的冲撞伤害到了娘子,他们就是万死也难逃其责。
“净奴,解决了吗?”
屋内传出薛溶月的询问。
薛溶月正在屋内翻看姬甸托人送来,画着山上地形的简易图纸,骤然听到外面打斗的动静,本欲出门查看,又怕出去后反倒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故而一直没有作声。
净奴回禀道:“娘子放心,这两名歹人都已被我们生擒。”
薛溶月吩咐道:“将人带进来吧。”
净奴应了一声,拽着两人踏进了屋内,骆震则带着众人重新部署院内的防卫盯梢,并打扫一片狼藉的院落。
受伤的那人年岁不大,约莫十七八岁,浑身湿漉漉的,胳膊以及左腿处的新旧伤口涌出大片血迹,进来后,半昏半醒的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
另一人年岁稍长,约莫二十六七,身上的粗布麻衣虽留有剑痕,但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应当是没有受伤。
看向躺在地面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他目光担忧,忽地对薛溶月说道:“他们称呼你为娘子,这里应当是你由你来主事,烦请你去请一位大夫为我弟弟治病,我乃江家之子江淮顺,只要你们能救人,我愿万金酬谢!”
薛溶月柳叶眉轻挑:“江家?”
净奴上前低声说道:“江家是盘踞在临县,赫赫有名的豪绅。”
薛溶月上下打量着他:“可我怎么看着你这身打扮,如此像山匪。”
前日,姬甸前来时,便是如此的装扮。
犹豫一瞬,但在触及身边人奄奄一息的面容时,江淮顺还是对净奴说道:“衣衫左侧,我将玉佩缝制在里面。”
净奴将信将疑走上前去,将他一侧衣衫隔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一枚玉佩,她快步呈给薛溶月。
这确实是一块能够象征身份的玉佩,玉佩正面刻着行云流水的江字,再瞧这枚玉佩的成色,绝非普通百姓可得之物。
薛溶月收下玉佩:“将他挪至无人居住的侧屋,叫梅辛来给他瞧一瞧。”
梅辛是薛溶月自长安带来的打手,不仅会拳脚功夫,最重要的是医术了得。
出门在外若是不带个大夫,平日的饭菜、茶水还有医馆开的药她根本不敢入口,唯恐有宵小之徒会在入口之物上动手脚,那少年身上又是剑伤,若是请大夫前来诊治,保不齐会惊动山匪。
“娘子是长安人,不知是长安哪个薛。”
江淮顺的语气肯定,目光定在薛溶月佩戴的耳坠上。
薛溶月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你怎么知道我是长安人?”
“娘子衣着富贵,身侧豪仆跟随,却不识江家,肯定不是临县之人。我曾经去过长安,娘子的口音与我们这穷乡僻壤之处的人还是略有不同的。”
江淮顺道:“我藏于水缸之中时,曾听到豪仆称您为薛娘子,娘子一身绫罗绸缎,耳边的坠子乃是罕见的红玉,想必一定出身高贵。”
“长安有三薛,一为怀德侯薛公之后,二为江陵薛氏旁支薛侍郎,三为......”
江淮顺目光如炬:“三为薛老将军之子,军功赫赫的威武大将薛将军,不知娘子是出自哪一个薛?”
薛溶月迎上他的目光:“你如此执着我出身哪个薛氏,看来薛这个字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
江淮顺点头承认:“想来娘子已经猜出我的身份,我奉上任县令之命,卧底混入山匪中,也曾颇受信任,得知些许涉及薛家往事的辛秘。”
薛溶月不明为何心下一颤,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沉声问:“哪个薛?”
江淮顺却不肯再说下去了:“先来后到的道理,想来即便是三岁稚童也知。是我先问娘子的,娘子既然想知辛秘,不如先告诉我,您是哪个薛?”
薛溶月勾起唇,眼底却无丝毫笑意:“那江郎君可知另一个道理
?”
江淮顺道:“愿闻其详。”
薛溶月冷冷说道:“受制于人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别忘了,你弟弟现在还在侧屋躺着,接下来喂进去的是救命的良药还是丧命的毒药,就看你听不听话了。”
江淮顺错愕地看向她:“你是出身大族的女子,自然饱读诗书,怎么能有违圣人之言,以命相挟乃小人做派,实非君子可为!”
出身世家大族的娘子郎君,为了维护家族的名声,都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行小人之径,毕竟世家大族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二字。
江家虽比不上长安三薛,可到底有些名望,家族中也有不少人在朝为官,一贯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薛溶月身处临县,得知他的身份自该礼遇,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直接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