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抱着他的手臂,表示自己还好。
羹儿作了一阕词,得意的不行,最后还是被嬴政拆穿了,“说吧,这阕词你想了几日?还在路上便瞧见你琢磨。”
终于给他找到机会唱出来了。
“……”羹儿服了,“无趣,没意思!”一股脑跑了个没影。
一行人逛了会儿,嬴政的观察能力一直很惊人,般般看什么多看一眼,他便让秦驹过去买回来,到最后都快装不下马车了。
夜幕四合,回到住处,般般悄声问,“表兄,你这些日子不在咸阳,事无巨细都交给嫪毐,这能行吗?”
她不放心他。
“我摆出一副信任他的模样,他只会更飘,这会儿恐怕满心都是笼络朝臣以及对付吕不韦,做的最出格的事竟是给太原郡的封国改名为嫪国,他的胆子和眼界也就到这儿了,废物一个。”
“给他机会,他也不中用。”
说到这里,嬴政似乎都无语笑了,鄙夷与嘲讽毫不遮掩。
“那要如何处置他呢?”般般也染上了愁容。
嬴政眯起眼眸,“也不难,狗急了也会跳墙,逼他做那条狗便是。只要他敢跳墙,等着他的便是五马分尸。”正好也能将吕不韦拖下水。
用了晚膳,他细致的说了楚国公主与吕不韦的打算。
约莫是知晓秦王对待人防备心极重,前两个送来咸阳的貌美女子,不是受辱离开,便是血溅承章殿。
吕不韦也明白秦王并不爱美色,因此这楚国公主的容色只能算是上等,称不上绝色,她更为突出的品性是心善、善恶分明、敢于直言上谏,温柔的面孔下拥有一颗坚毅的心。
这是奔着要让秦王动心来的。
所以他让楚国公主停留在蜀地,打算先让她的美名传开,直到传入秦王的耳中,对她产生好奇,再顺水推舟让她入咸阳。
届时,楚国公主温柔懂事,王后善妒跋扈,秦王更爱重谁还用想么?再让她生下一个拥有楚系血脉的公子,昌平君等人会天然的拥立他,那他便是内定的太子,他与太子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愁不能做三朝丞相。
他压根不将长信侯嫪毐放在眼里,觉得他是跳梁小丑,懒得跟他对弈。
谁又能想到嫪毐笼络的可是太后,对王位继承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嬴政辱骂嫪毐的关键性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嫪毐实在废物,他想过让他与太后的孩子登位,没想过自己即位。
折腾了一大圈,他不还是个长信侯么?
他与表妹还没有孩儿,便有这么多人想着他死了、秦王轮到谁坐?
吕不韦或许没有太多的恶意,只为自保,忧虑嬴政亲政后会罢免他的相位,做的事却步步踩在他的底线上。
但凡他能甘愿做个忠臣,嬴政如何不会善待他?
“楚国公主全都招了?”
除了她自己,跟着一起来秦国的随从全死光了,她不招怎么办呢,吓都吓死了。
嬴政点头,“她也并非自愿,而是受楚王所迫,亲娘还在楚宫‘病着’,无可奈何。”
般般就知晓,那日几人在神医庙里有过短暂的几句对话,足以窥见楚国公主并非是眼里只有权势的女子,她仿佛替不孕的女子愤懑不平,言辞很是不悦。
“接下来,我会让她扮作你的婢女,与我们一同回咸阳。”
般般眨眼,“好啊,但是表兄要做什么呢?”
“以后你就知晓了,不必优待她,待寻常婢女便可。”
这是要用到她,般般不再多问。
整装收拾预备回咸阳这日,来自咸阳的消息传到了蜀地。
吕不韦的著作被取名为《吕氏春秋》,他一共组织千余门客编撰此书,现下更是直接悬赏‘增损一字者予千金’。
好自信的举动,彰显了他对此书的实力。
嬴政听到这则消息却骤然黑下脸,气的胸腹剧烈起伏,连午膳都没用。
般般隐约间知晓表兄为何这般生气。
《吕氏春秋》是集合了众多思想编撰而成的,其中不乏有儒家、道家等思想,吕不韦如此肆意猖狂的宣扬,是与嬴政推崇的法家集权思想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更别提他的这种举动,很有宣扬个人政治意图的嫌疑,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高兴自己的臣子做这样的事情。
这无疑是在挑衅秦王。
他看不上儒家,因为列国许多都推崇儒家,还不是一个两个都被灭了,可以见得儒家思想没用,不值一提。
嬴政到比武场狠狠发泄了一阵子,回来后面色如常。
般般忙为他沏茶,他握住她的手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好,我也想回家了。”她软着嗓音。
回家……
嬴政神态一松,吩咐他人启程。
他已经可以平静下来,他清楚自己还没有发怒的条件。
缘由在于整个秦国的军政大权,目前为止仍是被吕不韦所把持着,他的势力比许多人想的都要大。
嬴政放任嫪毐主政,便是寄希望于他从吕不韦手里夺权。
坐山观虎,要有耐心。
马车摇摇晃晃,自蜀地启程。
般般带了许多的当地特产,打算回去之后分一分,其中一份完好的包起来让人寄去了齐国,这些年她与阳曼公主的联系不断。
阳曼已经产下了一子一女,齐国太子即位,她正是王后,膝下有子有女,地位稳固,虽说与齐王的感情已经淡了不少,也不畏惧任何。
夏太后此前‘病着’,再加上病逝,炀姜守孝到如今,还不曾婚配,般般很操心她的婚事,问过表兄,只说是不打算拿她来与列国联姻,所以两人可着劲儿的在秦国搜罗出众的男子。
赢月也至今没有嫁人,嬴政从来没提过这事。
说起来他即位之后,除了栎阳之外,还没有公主出嫁。
这些特产也都给她们留了,她是王后,面子上也要跟赢月过得去,毕竟她是秦王的亲妹妹、王后的小姑子。
耗费数日回到咸阳,刚进城门,就听说华阳太后已经不行了。
赢月跪在床前哭成泪人。
嬴政进去跟她说了些话,出来后华阳太后便过身了。
“她说了什么?不会要求你办事吧?”般般不乐意。
嬴政缓缓道,“她想将赢月嫁给李由。”
“李由?”般般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李由是谁。
李由是李斯的长子,李斯眼看着得到秦王的重用,前途光明,李由也不会多差。
作为交换,华阳太后将一辈子在前朝、后宫经营的楚系人脉全数给嬴政透了底,甚至连她在楚国还残余的势力也都交给了他。
可谓是费尽心思,要为赢月谋个好前程,希望她能过得好,最后握着赢月细嫩的手咽了气。
第65章 丧仪 “不愿拿你们的孩儿联姻。”……
“你答应了?”
般般想不通,赢月不是对蒙恬情有独钟吗?
“我答不答应,还要看韩夫人的表态。”嬴政并未直白的说自己的想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赢月的婚事,自有韩夫人做决定。”
般般察觉到表兄并非不同意,而是要在韩夫人那里收双重收益,甚至对于赢月和李由的婚事,他有着一种微妙的态度。
华阳太后丧仪是般般亲自主持的,姬长月自雍地回到了咸阳,说到底她明面上是华阳太后的儿媳,理应出席。
“累不累?”
般般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对熟悉的长辈多几分依恋,“累,好累。”她爱娇的偎在姬长月身侧,小声嘀咕,“华阳太后生前人脉众多、势力盘根错节,进宫奔丧的数不胜数,认脸我都要认乱了,还好有江内监跟着处处提醒。”
“你啊。”姬长月好笑的将人的小脸捧出来,“我瞧瞧,是不是憔悴了。”
“莫不是我的妆花了?”她很是紧张。
姬长月佯装认真打量,见她如此紧绷,笑出了声,“没有,花容月貌的很。”
般般小脸一垮,嘟囔就知道吓唬她,“阿母,我可想你了。”
“我自然也惦记着你。”姬长月搂了她一同进去,“有你和政儿日日送新奇的玩意儿过去,我在那边过的很好。”
一年未见,姬长月的确与从前有些变化,从前她如同带着尖刺的美艳花朵,如今倒是尖刺褪去,周身萦绕着平平淡淡的暖光,“只是,你与政儿……”
她迟疑,目光下移,落在般般的小腹上。
般般登时脸颊嫣红,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姬长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会心一笑,“有打算就好,你们都大了,是要早早打算起来,可不能任性。”
后者老老实实的连连嗯嗯嗯了一通。
姑妹对自己的好,般般都记着,无论当年在邯郸,还是后来到了秦宫,包括她与表兄成婚四年无所出,她从未提过要让表兄纳妃。
这已是顶顶好的婆母,般般思及此处,便想更孝顺一些。
两人刚进去,有宫奴们惊呼出声,般般脸色微变,赶紧进去主持大局。
“还不快扶着!”牵银怒斥着,急忙喊着去请侍医。
韩夫人身子歪歪斜斜,无力地靠在她怀中,一张面孔苍白虚浮,双目肿胀,赢月跪在地上,一会儿哭华阳太后,一会儿哭自己的母亲。
般般吩咐人将韩夫人扶去偏殿歇息,对赢月道,“逝者如斯,生者犹存,你还是要紧着你母亲来,她瞧起来不大好,去吧。”
赢月垂着头一味地落泪,冲她屈膝一礼,跟着去了偏殿。
“韩夫人到底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个老妇犹未可知,惺惺作态。”姬长月冷哼,不为所动,“这些年在她的庇护下,楚系做了多少恶事她自己清楚,我看她是哭自己无所依,是害怕了!”
“守孝守到昏迷,岂非要一顶大锅扣到政儿的头上,到时候外面要传政儿苛待她!果真是居心叵测。”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连带着对韩夫人也多了几分憎恶。
“让侍医立马把她弄醒!”
姬长月在这些方面比般般敏感的多,维护嬴政就是维护她自己。
般般示意牵银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