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了政与音二字,被他折起来放进了荷包里。
姬昊赠与他的是一把锋利的戈,般般凑近去看,“这是兵书么?”
嬴政浏览简书,“嗯,记录了详细的突进技巧,先生说明日会细细教我。”
“他果真有两把刷子。”般般嘟嘟囔囔的,坐着不老实,脚腕的金铃铛响个不停,聒噪的厉害。
嬴政不嫌这声音吵闹,反而觉得它悦耳,“你讨厌他?”他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猜得出表妹讨厌姬昊的缘由,浅浅解释,“老师曾周游列国,结交了许多大人物,其中有一位将其引荐入赵国王室,可惜老师看不上赵偃,推拒了太傅一职,由此跟赵太子与公子有了些交集,他们听说拒绝过他们的先生教了我,心生不满,师母出月子那天,赵佑寻了借口调走先生,刻意登门找我的麻烦。”
般般听了这解释,仍旧有理的很,“ 我喜欢他还是讨厌他,是由你和他决定的。”
嬴政觉得这说辞新鲜,也没听过,奇怪的蹙眉,“为何?”
“因为与他相处的是表兄,也不是我呀。”般般歪过头去,眨眨眼睛,“他的好是对你的,又与我无关,但他对你不好,我也会生气,因为你是我的表兄。”
没什么大道理,更没什么难懂晦涩的言语,这话她讲的简单直白,天真无邪,从头到尾表达的都是他是她的表兄,她与他同仇敌忾。
同仇敌忾,这词并非嬴政第一次在表妹身上看见。
仿佛无论对错,她与他始终站在同一战线,就连对待讨厌的人、仇人的态度也惊人的一致。
这是否就是书上所说的‘灵魂伴侣可遇而不可求’?
他记仇,她亦记仇。
他睚眦必报,她也不遑多让。
嬴政忽然一笑,笑的漠然。
放轻嗓音到几不可闻,他突兀的问:
“想不想看李歇倒霉?”
般般反应了两秒。
脑袋里迅速想起那个国字脸,说要让她给太子丹当妾,当日道歉还不情不愿的,她没接受,心里一直都还记着呢。
那些天她老是打喷嚏,她便猜忌那个国字脸背地里定然是辱骂她了。
她俯趴在桌案上,可爱地嬉笑,“表兄有什么主意?”
第12章 表兄是公孙 “你表兄名唤嬴政。”……
距嬴政问想不想看李歇倒霉,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久到般般早已经忘却了这件事情。
晚春时节,主院窗边种的樱花极尽绽放、舒展身姿,片片花瓣盘旋坠落,窗子边团趴的小身子正睡得酣甜。
朱氏一边绣女红,一边轻轻抚摸女儿的软发,隆起的腹部令她充斥着母性的光辉。
吃饱喝足,休憩片刻,般般竟做起了梦。
梦中大雨倾盆,家门被敲响。
听闻家中来了客人,是阿父的亲妹妹、她的亲姑妹。
姑妹身旁有一少年,衣衫不整,脸庞斑驳,一对眸子却亮的出奇。
梳洗过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
廊下,换好了新衣裳的人恭敬对姬修行礼,听不见具体的谈话内容,她躲在柱后,探出一对眼睛悄摸摸的偷看。
原本沉静站着的少年忽的侧头看过来,一对平静的眸子穿破凝滞的空气,笔直的抵达她的心扉。
仿佛有风吹过,一刹那,耳畔的乌发被吹拂起来,她迅速收回脑袋,心跳如鼓。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直了腰。
“醒了?可饿了?”
耳畔的声音忽远忽近,她困顿的团着,好一会儿才分清方才那是梦,她竟然梦见了第一次见到表兄那天。
原来表兄冷漠望她的眼神,她已经多年不曾见过了。
“有些饿了,想吃肉羹。”她慢慢腾腾的从小榻上爬下来,长长的舒松了口气,甜笑的摇晃朱氏的手,“阿母这里的厨房做饭很好吃的。”
“你个小馋鬼。”朱氏放下绣棚,嗔怪一眼,“等着,阿母去吩咐人做我儿爱吃的。”
朱氏离开,般般自己趴在小榻边看母亲绣的花样,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阵‘咚咚咚’的声响。
她探头去看,没看见有什么,复又趴下继续看绣样。
——‘咚咚咚’
般般一时烦躁,干脆一把推开房门出去看,“谁啊!”
左看看有看看,门外空无一物,更无人。
樱花飘散,风儿席卷,满室飘香,
她放下了叉腰的手,小脸写满了纳闷和疑惑。
就在她要回去之时,一道嗤笑突兀的从上方传出,“……”
般般迅速抬头望去,只见高耸的树杈上,嬴政屈膝断然坐在上面,他俨然手执一只拨浪鼓把玩,自上而下的瞧着她,“可算睡醒了?”
云层的日光穿透遮蔽天空的树冠,在他脸上投下片片晃动的斑驳光影,他微勾的唇角盛起笑意。
般般晃花了眼睛,片刻后回神,捏紧拳头,娇骂道:“表兄坏。”
骂完她疑惑,“你一直在等我?”
“算是吧。”他含糊回答,伸出手来,“上来。”
“我上不去。”这也太高了吧。
般般抬着头仰望,左右也无她能上去的工具。
他三下五除二跳下来,“我带你上去。”
“啊??”般般傻了一下,未曾反应过来,手腕倏然被他握住。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托起来了,吓得她滋儿哇乱叫,“抱住树干。”他宽慰她,“不会掉下去的,表兄在下面保护你。”
“那、那也不行吧!”
“莫要害怕。”
“抬腿,勾住。”
“手抓住那一枝。”
般般进退维谷,只好照办。
嬴政托着她,让她抱好,自己率先一跨上去,双腿勾紧树杈,随后从侧俯近来,两手抓住她的腰略一用力,整个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树杈上。
般般吓得要死,手脚并用的圈着他,喊表兄的声音打着颤,几度劈叉。
嬴政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凑近小声道,“睁开眼睛,好了。”
般般缓缓睁开一条缝,飘荡在枝头锦簇的樱花近在咫尺,她登时睁大眼睛坐直了腰。
这般开阔的视野,她第一次见到。
她高兴极了,“表兄带我上来做什么?”
嬴政靠在树干上,微抬下巴饶有兴致,“不做什么。”
般般:“?”
他微顿,“看你适应的这么好,接下来便好办了。”
“有空么?”
半个时辰后,邯郸最大的书院后庭回巷外,嬴政依法炮制将般般带上了高耸的槐树上。
般般兴致勃勃,“什么呀!什么呀!”
要看什么风景吗?
邯郸书院有什么好看的。
嬴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弹弓,“你看。”他眯起一只眼睛,拉起弓对准低矮的墙内。
般般抱着他的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一少年被捆绑在朱红的柱子上,嘴巴塞布,黑布蒙眼睛,正极尽挣扎,透过他方正的下颌,她认出这人正是李歇!
刹那间,石子哧的一声从弹弓里弹射。
“唔唔唔!”李歇挣扎得更厉害,额角鲜血淋漓。
石子砸中,顺着他的身体滚落,沾染了鲜红的血迹。
般般震惊,表兄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别大声说话,被他听见便不好了。”
她听话的小鸡啄米,一双眼睛亮晶晶,眼瞳里的崇拜溢于言表。
见她听话,嬴政满意放下手,将弹弓递给她,“你来试试。”
“表兄,我不会。”般般压低嗓音,做贼似的。
“这有何难。”嬴政随性一笑,手臂揽过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背,牵引着她捏住弹弓,“表兄教你。”
“好。”她软软着嗓音,将手的控制权交给他,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
两人脸颊挨着脸颊,一同将弹弓对准李歇。
“三。”
“二。”
他低声倒数,她亦屏住了呼吸。
“一!”
两人一同放开手,石子哧的一声迸射出击。
砰的沉闷。
李歇挣扎扭动如蛆虫,痛的脸色狰狞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