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在请罪,可那目光分明没变。
吕不韦赞许点点头,就知道这小子胆大,跟其他男人完全不同,他知晓姬长月的命脉,她强势惯了,能让她柔肠温情的男人没几个,有的也都死了。
因着从前在赵国的经历,她渴望的正是能震得住她的男人对她温柔,而不是胆小男人的臣服。
这就够了。
这两年姬长月越发蠢蠢欲动,想跟他旧情复燃,吕不韦虽然意动,可他哪儿敢啊?秦王政盯着他呢。
况且他想的是伟业霸图,而非男女情长,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断不会为了昔日情人的示好,便葬送身为丞相的前途。
想来想去,他干脆为姬长月选一个样样都让她满意的男宠送过去,同时也能安插一个眼线在甘泉宫,探听姬长月与秦王的动向。
这颗棋子是必要的。
姬长月跟秦王政是一条心的,在国政上她虽然听吕不韦的,可一旦涉及秦王相关,她便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儿子。
但秦王也才十七岁,他会犯错,吕不韦为了确保大秦不走错路,这一颗棋子必须安插,这是防范于未然。
皆大欢喜的局面,所有人都高兴才是。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戎甲踏地的声响,一阵一阵的颤动着。
姬长月收起架势,蹙眉不悦,“何人在外喧哗?”
婢女险些跌倒,进来便跪在地上,神情惊惧不已,“太后,不好了,王上的亲兵过来了,说是要抓一个人。”
“政儿?”姬长月吃惊,“抓什么人?”她扫了一眼殿内,神情顿住,“你来的时候撞见政儿了?”
吕不韦颔首承认,“是,不过王上并未起疑心呐,我素来也会带门客入宫。”说着,他狐疑的将目光落在嫪毐身上。
嫪毐神情一紧,莫非,他看王后那几眼被秦王知晓了?
他灵机一动,跪伏在地上辩解,“太后容禀,小人与相邦入宫时撞见王上,小人好奇年少登位的秦王究竟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克制不住好奇就抬头,谁料王上恰好也在看小人……他盯着小人的脸看了会儿,很不高兴。”
“可后来王上也没说什么,小人还以为无事呢。”
“看来……”他无不悲切道,“是小人这张脸惹的祸,它看起来太不像是伶人该有的。”
这话的话里话外都是秦王政看出这是吕不韦要送给太后的男宠,他心生不满,替庄襄王子楚愤怒,想杀了他。
姬长月脸色微变,目光沉沉。
嫪毐当机立断,抓住桌案上的利器狠狠划入自己的脸,霎时间鲜血横流,姬长月尖叫出声,“你做什么?!”
他忍着痛,苦笑道,“毁去这让太后为难的脸,小人宁愿做个寺人服侍在太后娘娘身边!”
吕不韦高看嫪毐一眼,他将目光投向姬长月。
果然姬长月动容,脸色阴晴不定,过了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啦,何必如此极端?你起来吧。”
吕不韦得到这个答案,满意一笑,旋即道,“看来伶人是做不成了,寺人还是做得的。”
嫪毐抓紧手,猛地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对疑惑不解的姬长月道,“我有办法,正好嫪毐毁容,先把他交给王上的亲兵,事后我将他改头换面,装作净身,扮作寺人的模样送入太后的甘泉宫。”
“太后,稍安勿躁。”
姬长月定了定神,思索了几瞬,“那便交给相邦了。”
因着嫪毐的那几句话,姬长月虽然不会怨自己的儿子,可也高兴不起来,原本没人说,她也确实心虚,一旦有人点破她这是背叛庄襄王子楚,她就恨得很。
她凭什么要为子楚守身?
是子楚先对不住她!他还没补偿够她就死了!
他欠她的,她凭什么要为他守身?她凭什么要为了任何一个男人守身?
怎地没有妻子死了,男人为妻子守身的事情?
那女人凭什么要为了已亡的丈夫守身!
如此不公平,她不会遵守的。
朝阳殿。
般般散了步回来,用了一碗桃子奶茶,躺着痴缠表兄,说她肚子鼓鼓的不舒服。
“要喝的是你,不舒服的也是你。”嬴政哼了一声,不急不缓的帮她揉肚子。
“人家这是愤怒,多喝一碗解恨而已,表兄不懂。”般般嘀嘀咕咕,靠在他怀里,拉着他的手腕放在肚子上,“哎呀,你别乱摸。”
怎么有手摸着摸着就往下了?
不怀好意。
“我已派人了,今夜他必死,杀了他予表妹解恨。”嬴政轻轻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般般听见这话,多云转晴,喜滋滋的胡乱亲他的脖子,“表兄真好,人家想表兄了。”说着,她小手乱摸,要脱他衣裳。
嬴政握住她的手腕,“方才不是还不让我乱摸?”
“动一动肚子里的奶茶就没有了。”般般说得很有理,“你泡那个没有?”
嬴政盯着她笑,点点头叫了秦驹进来。
她迫不及待,虽然羞涩但很大方,跨坐在他腰上,缠人得紧,“我想在上面。”粘粘糊糊的亲他。
嬴政低低应了,与她吻在一处。
手臂一路向下。
没过一会儿她就催他,“哎呀,好了没有呀?”
“我不要~”
“心急,否则你要不舒服了。”他让她别着急,听她在自己耳边哼哼唧唧,声音软成一滩湿热的。
又过了会儿,牵银进来送铜盆,伏低身子不敢看床幔内的人,送完后退着出去,将殿门关好。
只听见王后的声音,她便酥酥麻麻了半边身子,脸红心跳。
嬴政抽离出手指,银丝勾缠在指尖,他随意拿脱掉的衣服将其擦干净,起身捞出铜盆里的东西。
次日天色大亮。
难得夫妻一同醒来,嬴政穿戴妥当,“不睡了?”他亲了一下妻子的额头。
“不困了。”般般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嬴政捏捏她的脸颊,温声道,“昨日那人已被一杯毒酒毒杀,现下尸体已被拉出工丢到乱葬岗了。”
般般喜悦,蹭蹭他的手,“好。”那种人才不配服侍姑妹,三心二意的,她试探性的问表兄,“那可要赔一个伶人给姑妹才好?”
嬴政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目光,她飞快挪开目光,假意撒娇的亲了一下他的手心,“表兄。”
他其实不生气,摇了摇头,仍旧和气得很,“相邦会再挑人的,你别管了。”
他可以不管,但要他亲自来,嬴政也确实做不到。
“好耶。”般般欢欣鼓舞的冲他摆手,“那表兄去上朝吧!”
第43章 (修末尾)女子画像(二合一) “不许……
风平浪静的日子度过。
因着今年蝗灾,虽然上有对策,不过般般今年的生辰到底没有大办,她说百姓快吃不起饭了,她如何奢华。
这话她说的不大乐意,但那颗心是真的。
嬴政命人用金丝织了一件舞衣,也不知道是如何绣成的,分明基本是纯金锻造,入手却极轻,并不冗沉。
舞衣在冬日的日光之下熠熠生辉,折射出迷人的光晕。
般般一时高兴,让人给自己梳了个凌云髻,穿上舞衣于月下轻舞,嬴政为她作曲,编钟在他手下奏出悠远的古韵。
“金缕衣…”般般随口念出一个名讳,因为也是金丝绣成。
“这名字不好。”嬴政沉思,沉吟片刻,“不若称做金绡逐月。”
表兄素来有颗文艺心,他可喜欢听歌了,还喜欢从词曲中给自己喜爱的东西取名字,般般也知晓,她细细揣思过,也觉得很好听,“甚好。”
与其说‘金绡逐月’是舞衣的名字,不如说这四字是他在形容今夜的妻子,他觉得那一刻的她如同追逐月华的流光。
而制成‘金绡逐月’的布料被取名为‘羲和缚’。
显而易见,羲和缚是单单有钱无法弄来的罕有布匹。
布坊的老板对来购布匹的富绅摇头,“这位客人,你不是秦人?”
富绅大腹便便,的确并非秦人,“我从楚国而来,店家,羲和缚缘何如此昂贵?”
老板一听是楚人,不免轻视些,“你可知晓羲和缚名字的由来?”
富绅自然不知,“这……”
——“羲和缚中的羲和,相传是太阳神,那么羲和缚自然比喻被束缚的阳光,甚至狂狷些,这羲和缚正是被束缚的太阳神。”
是谁在说话。
两人一同扭头,入眼一位身形略瘦的男人,他蓄短胡,皮肤微黄,一对眼瞳含着笑意,“没猜错的话,这名字是秦王所取?”
“你又是谁?”店家不满此人语气里的笃定和轻佻,觉得他不敬秦王,“你也是楚人啊?”
“我的确是楚人,”此人微微一笑,礼貌颔首,“在下是相邦门客,李斯。”
提及吕不韦,店家倏然收起脸上的不忿,“原来是相府人。”
李斯并不在意店家态度的微妙,对楚国来的富绅解释,“这羲和缚是秦王送予王后生辰礼物的原材料,自然珍贵无匹,它正是使用熔炼后的金子搓成细长的线状,熔了白羽再穿针引线绣成的布匹。”
“它昂贵便昂贵在,原料是金子,且无法正常清洗,稍有不慎便会损毁,损毁后轻易无法复原。”
富绅微愕,反应过来了,“是那件金绡逐月吗?”
不等人承认,他分外感慨,“秦王与秦王后的恩爱我在楚国也听过不少,不曾想秦王如此用心。”
看来外头传秦王后是妖精成精也有道理……
李斯看出富绅的想法,主动道,“有时,传言未必为实。只论王后爱吃蝗虫这一说,也只是她心怀百姓想出的对策罢了,有了这则传言,百姓除虫事半功倍,不足一月竟消灭了蝗灾。”
“秦王与王后五岁相伴,至今十多年了,感情自然亲厚。秦王爱重王后是好事,足以证明秦王重情重义,不会亏待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