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礼全看在眼里,也很赞同陈棉棉的说法:“就曾风这种废物,那叫烂泥巴,扶不上墙,他爸是个玩权术的高手,估计女婿已经物色好了吧。”
曾风不干活,满地掏瞎瞎,惹得大家烦。
但他突然就开始干活了,马继光也不忍心,看陈棉棉和祁嘉礼离开,就拉锄把,说:“还是我来吧。”
曾风攥紧锄把,笨拙的锄着草,却低声说:“马继光,我吧,好像被人给骗了。”
马继光忙问:“谁骗的你,骗啥了?”
曾风原来最讨厌的就是陈棉棉,屁事不干,到处抢功。
但她至少做人光明磊落,不搞苟且,可他爸曾强呢,在外面睡女人,前脚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渧求他原谅,求他背锅,结果转身就踢开他,要继续利用他妹?
成年人的残酷世界,正在向曾风拉开大幕。
锄地是很苦,但清醒的看到亲爸对他们兄妹只有利用,那更加痛苦。
陈棉棉和祁嘉礼一起,正在走向不远处的小屋。
妞妞被晒到了,指头顶,声音奶奶的:“太,阳,恒,xixi!”
祁嘉礼看出来了,她还没有学会走路,妞妞说话他也听不懂:“小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棉棉先问妞妞:“太阳是恒星,那月亮是什么呀?”
妞妞松了玉米,说:“卫,xi,星!”
祁嘉礼止步,声带轻颤:“月亮是地球的天然卫星,这句话出自《苏联》杂志1959年12月刊,小陈,你竟然真的找到东西了!”
刚解放的这拨老革命们可真不是老古董。
当他们提出要超英赶美时,羡慕的就是人家老美一趟趟上天的航天飞机,他们也想征服太空。
陈棉棉仿佛没看到他的激动,又问妞妞:“土星是什么?”
妞妞嘟小嘴巴:“xi,气,xixi!”土星是一颗气态行星。
祁嘉礼还要被震惊一回:“是她带你找到的,喜欢那些杂志的人,是,妞妞!”
女孩又如何,她都不会走路,但已经学会了仰望星空。
只要能饱饭,接受良好的教育,到了将来,她就能超英赶美啊。
穿过一片被风吹的沙沙响的莜麦,胡麻正在开花,祁嘉礼给妞妞摘了一株。
就在他回头时,陈棉棉把信封递到了他面前。
胡麻的花是蓝色的,跟薰衣草差不多,妞妞喜欢,捧给她的宇航员看。
祁嘉礼打开了信封,手在颤抖,陈棉棉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我会给你从去年土豆丰收,水利开凿,再到小麦丰收的照片,而你最好是,寄给总理!”
就好比那收据会烫手,祁嘉礼把它们塞了回去:“不重要了!”
再疾步走:“小陈,原则是无数人用血换来的,我是川军,我不玩那套。”
不过他又止步:“从哪里找到的?”
陈棉棉大概解释:“柳燕柳秘书,把它寄给了她的上线。”
再说:“她的上线叫莫夫,就是曾风所谓,跟他搞破鞋的那个女人。”
祁嘉礼并不知道被腐蚀的是曾司令,也是因为黄蝶没承认的缘故,但他止步:“曾风个狗日的,跟个间谍搞破鞋,可他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破坏我们的玉米田?”
陈棉棉语气轻松,但每一句话都刺着祁嘉礼的心。
她说:“不止他一个人,而是跟他同辈的年轻人,相比吃苦,更爱享乐。”
又说:“再说了,人家可是官二代,享受一下有什么呢?”
祁嘉礼说:“都解放了,官还能二代?”
陈棉棉反问:“如果您不站出来,去纠正这种风气,指望谁呢,我,还是妞妞?”
……
为什么陈棉棉非要等曾风把大家闹的受不了了才来。
就是因为,好比赵军再疼爱妞妞,也不会搞特权,只会积攒并寄退休金。
曾经打过仗,流过血的老革命知道胜利来之不易,也不搞特权。
因为特权就意味着,胜利是沙子堆成的城堡,会很容易就被瓦解掉。
但曾司令以特权上位,曾风受他的耳濡目染,他们认为特权才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当然会有人站出来,所以这年头有个名字叫‘修正路线’。
曾司令工作上的问题并不大,毕竟只是管不住裤子,而到他的位置,又有儿子顶缸,风纪还真不算大问题。
陈棉棉只是枚小蚂蚁,既无权,更无能力过问。
但是祁嘉礼可以的,因为他既有战功资历,也有能力。
而如果因为他,妞妞还真能登上她心心念念,所希望的月亮呢?
陈棉棉不建议祁嘉礼走正规程序,因为政治派肯定会卡他。
不过她有他各个时期劳动的照片,如今收据又找到了,而且他也看到了,曾风这一辈几乎都会成为官二代,但又个个没心没肺,他又有何理由不站出来,而且走一下捷径又能如何呢?
大中午的,烈日当头,马继业端着盘子钻出片玉米林,跑的苟苟祟祟。
刚才陈棉棉就把缸子交给他了,盖子上盛着喷香软嫩的沙葱鸡蛋。
缸子里野葱花金花,韭菜脆绿,清亮的浆水里是机器面条。
马继业放下盘子:“躲着点吃,不然红小兵们该骂咱们搞特殊啦。”
妞妞闻到浆水的清香就非要尝一尝,但才抿了一口就撇嘴,小脸都成苦瓜了。
马继业也给祁嘉礼盛了一大缸新麦面条,香得他简直吃不够。
喝一气浆水,他突然抬头,笑看妞妞:“爷爷我不是要搞特权,是要送你上月亮!”
又对陈棉棉说:“把照片给我吧,我来寄。”
他要走捷径再回部队,但不是为了一战的输赢,而是为了登月。
能上太空的才算霸主,但地球上也只有两个国家能上太空,那也太少了。
妞妞这辈孩子也不该只是能吃饱饭,妞妞要登月,祁嘉礼的肩膀就该是她的梯子。
不是为了妞妞一个人,而是为了所有的孩子,他必须挺身而出。
……
同一时间,妞妞爸在一辆疾驰的吉普车上,正在刮胡须。
开车的人是他的老前辈,雷鸣同志,而他们开的,是一台最新款的BJ-212。
车进西北军区,但迎面碰上几个家属,雷鸣一脚急刹。
侧首看赵凌成脖子上拉开一道小细口,正在流血,他好心提醒:“男人长胡子不是应该的嘛,你看看我的胡子,也不得老军长不信任你,你也太在乎形象了。”
赵凌成属于哪怕在沙漠里,他也会背一大桶水,不洗脚就不上床的人。
胡子刮干净,他还得换件衬衫,另一件找个地方洗掉,挂在车里晾干了再穿。
车停在军法羁押所门口,他也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还有12个小时。”
雷鸣提醒说:“孩子不过生日也会长大,你也应该休息一天才回去嘛,你难道就不知道累?”
赵凌成正想说什么,曾司令那位油滑的黄秘书笑着来握手了:“赵总工!”
又开门见山说:“你们那边任务也挺重,曾工也被拘了好久了,咱们尽早结案吧?”
黄琳在基地真是脸丢到姥姥家了,到处跟人吹嘘她姐有多牛逼。
结果他们夫妻双双被拘,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去。
可怜的小康康还是外婆来,亲自接回申城的。
黄琳自己没能高嫁,天天盼着姐姐能高嫁,她姐也想,可谁知高嫁不成,竟成了特务。
话说,目前对苏的仗已经算是打完了,而且赢了,还赢麻了。
但毛子耍赖不肯公开认输,回去改良武器了。
那就歇一段时间吧,赵凌成他们也正好改良火炮,到时候再给那帮老毛子来记猛的。
黄秘书够精的,捏着曾云瑞那个技术型人才想尽早结案。
但赵凌成可不会上他的当,两手插兜,他勾唇:“曾云瑞是我团队里最差的一个。”
年轻的赵总工,衬衫洁白面容光洁,以为他是工科男就好糊弄。
才不,黄秘书最知道了,他妈林蕴也是申城女人,他继承了他妈所有的精明,外加刻薄。
因为雷鸣一脸络腮胡,黄秘书没有认出来了。
见他一亮证件就往里冲,卫兵也不阻拦,他追着喊问:“你谁啊,哪个单位的,懂吗,这可是军事法庭,你干呢?”
雷鸣回头,给他怼证:“西北特派员,特殊审问!”
黄秘书顿时满脸堆笑:“雷特派员,刚来吧,走走走,我帮您开间房,您先好好休息一下。”
涉谍的情况下,哪怕是军区,公安特派员也拥有单独提审权。
雷鸣指门口:“站到那儿,我不出来,你不许动。”
他可是黑脸包公,他来,黄秘书可就兜不住了。
见雷鸣进了院子,他一路小跑,忙着去给曾司令打电话,通风报信。
但这回儿曾司令也忙着接领导电话呢,打死不接。
且不说黄秘书有多焦急,提审完黄蝶出来,赵凌成开车,雷鸣得睡觉。
小孩儿一天一个样,一周岁的妞妞又学会了些什么?
她的肢体协调性一直不太好,应该还没有学会走路吧。
赵凌成错过了她的出生,当然就不想错过她的生日。
而从省城开车到泉城,全程国道一百码,也得跑将近十个小时的。
而且是一条几乎没有拐弯的,笔直的公路,直插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