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某个宵小间谍能阻挠,破坏的。
而黄蝶的罪名中,相比杀人,李开兰更厌恶的一条就是,她要做人上人。
陈棉棉上辈子见了太多的特权阶层,倒觉得没什么。
但李开兰出身革命世家,虽笨,可她坚持正义:“想做人上人,她想得美!”
外面有医生在喊:“李开兰,李开兰你还好吗?”
警卫也在敲门:“李阿姨,你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李开兰把东西塞进信封,一手肘陈棉棉,大声说:“我马上出来。”
有俩医生推床等在厕所门口,其中一个问:“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住院。”
俩警卫异口同声:“阿姨,不需要吧,咱们回家。”
李开兰一手叉腰一手指人:“俩小混蛋,给我滚犊子,医生,给我办住院手续!”
她太威风了,妞妞有样学样,悄悄手叉腰:“滚,滚犊犊!”
陈棉棉亲亲她的小鼻头:“那是骂人的脏话,不可以学。”
妞妞再抿唇,乖乖点头:“嗯!”
李开兰必须住在医院里。
因为一旦回家,黄秘书还会给她下药的。
陈棉棉陪她到晚上十点半,教她藏好信注意安全,也得回宾馆了。
因为她只是家属而非军人,再晚宾馆就不让进了。
但她推着妞妞刚到宾馆门口,有人突然拦住她:“赵嫂子好。”
陈棉棉见是个小伙子,穿的普通军装,不认识嘛,就问:“有事?”
小伙子举起一沓杂志:“呃,他,给赵望舒的。”
再看妞妞,小伙笑着讲四川话:“你就是那锅赵望舒哂?”
妞妞听不懂四川话,但一看杂志,连迭声的说:“呜,妈妈,呜呜!”
那是几本俄文杂志,名叫《T-M》,是俄国的航天类杂志,看时间是五十年代的。
他就是祁嘉礼了,杂志是他自己珍藏的。
通过警卫他得知小赵望舒来,就托人把杂志送来了。
也是因为他,军区人人知道妞妞的大名。
陈棉棉对小伙子说:“请你转告他,赵望舒小朋友一直在念叨爷爷呢。”
小伙子笑看妞妞,说:“要得,要得。”
陈棉棉俄语不及英文,再加上航天杂志全是专业术语,回到客房,她就只让妞妞边喝奶边自己看插画,夜深了嘛,小丫头打个哈欠,吐掉奶嘴就睡觉了。
要是她爸,撬开嘴巴都要给刷个牙,但陈棉棉比较懒,就只给涮了涮口。
她等着要跟赵凌成讲李开兰的事,又正好挖掘机还需要按地方分配,她就在床上翻着河西水利工程的资料,熬夜等着赵凌成,但再一睁眼,就发现天已经亮了。
赵凌成啥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但此刻他胡须刮的干干净净,衣服也已经换成新的了。
全西北唯一衬衫能永远保证洁白的赵总工,陈棉棉就没见他邋遢过。
捏着妞妞的嘴巴,他正在强行给刷牙。
他边干还要边唠叨:“妈妈昨天晚上又没给妞妞刷牙。”
陈棉棉看时间,这时才早晨六点半,打个哈欠,她也起床刷牙。
赵凌成又说:“她吃的奶粉里加了糖,如果不持之以恒的刷牙,会烂牙齿的。”
妈妈不敢吭声,妞妞帮她开脱:“没,没关系哒!”
陈棉棉刷了牙又洗了把脸,出来说:“李阿姨在医院,要不我上医院去看她?”
又说:“东西,我已经交给她了。”
赵凌成仔细端详女儿的牙齿,可算满意的放下了小牙刷。
旋即又说:“不必,因为药我已经换掉了。”
陈棉棉下意识问:“什么药?”
赵凌成掏出一只维生素片的盒子来,声低:“鲁米那片。”
再摇药盒:“我已经碾成粉沫了,你带一些,如果能碰到机会,就下给黄秘书,碰不到机会就算了,我也可能能找到机会,总之,随机应变吧。”
鲁米那是处方类镇静剂,而且药效贼猛。
陈棉棉想的比较简单,为了阻挠黄秘书给李开兰下药,她全程陪着,盯着。
但赵凌成不愧特务养的,他的办法更好。
昨晚他在曾司令办公室跟黄秘书见过面,眼不丁的就把药给换掉了。
哪怕今天他还给李开兰下药,只是维生素片,影响不到她。
怕黄秘书要在庭审中途搞事,赵凌成还计划做一件事,给他反下药。
妞妞来抓药瓶,而且突然就冒出个:“滚,滚犊犊。”
赵凌成连忙夺过药瓶并解释:“这个很危险的,小朋友不可以碰它。”
见妞妞抿着小嘴巴,又问:“你刚才讲的是什么?”
妞妞很诚实的:“呜,jiang,jiang话!”
昨晚才学的脏话,它突然就从脑海中冒出来了。
赵凌成捏捏女儿的小鼻头,翻笔记本撕一小片,倒上药沫包了起来。
陈棉棉已经洗罢脸,梳好头发在涂擦脸油了。
她伸手去接药,但是赵凌成愣了一下,才把药递给她。
他说:“林蕴原来一直吃这个药。”
顿了顿,又低声说:“我一直以为她因为磕了太多的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对岸,但现在再回看,站在她的立场上,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也只能那么做。”
陈棉棉也是从昨晚,李开兰的态度,理解林蕴为什么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不像林衍能看到底层的苦难,她也习惯了奢靡享受。
而且她也是个母亲,国党高层人人都在疯狂敛财,她也要为她的孩子而敛。
如果不是赵勇坚定要革命,他和赵凌成去国外也能做人上人的。
林蕴也不可能留下,因为她了解共党的革命理念。
她了解并假装赞同,赢得了赵勇的爱,但她也深切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走不进群众,也就不会留下。
相比她,黄蝶其实很笨的,也只是比较幸运。
因为直到陈棉棉那个时代,这个国家哪怕不可避免的有了特权阶层。
但因为无数老革命的以身作则,人民依然是它的主宰。
……
有人敲门,是曾云瑞,来送早餐的。
赵凌成夫妻吃早餐,他来讲今天的庭审问题。
他先说:“黄蝶和曾风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并因为曾风不愿意结婚,出于报复目的在宾馆厨房纵火,还剪了曾风的刹车线以报复他,她犯了罪,罪大恶极。”
明明黄蝶剪的是李开兰的刹车线,但被说成是曾风的了。
说成是因情反目,也就能轻判了。
曾云瑞话锋一转又说:“但就连唐天佑那种,直接导致一个飞行员牺牲的大国军头子,组织都认为不该枪毙而是劳改,黄蝶只是个普通群众,劳改也就够了吧。”
曾司令敢洗白黄蝶,还有个原因是,见证人赵凌成本身有污点。
就不说林蕴了,现在还多了个唐天佑。
他自己都不清白,还敢乱指证别人是特务吗?
赵凌成只吃了半个馒头,剩下半个装进饭缸子里,随身带着。
他说:“曾工,我知道该怎么做。”
曾云瑞搓手讪笑:“曾风和黄蝶俩都会感激总工您的。”
赵凌成洗完手还要涂润肤霜。
但原来他都是用雪花膏,现在就只用最便宜的棒棒油了。
曾云瑞笑看陈棉棉,又说:“赵总工真是一年比一年更俭朴了。”
赵凌成是被迫的,媳妇要用杏仁蜜,闺女要用茉莉皂,他只能穷自己。
收拾已备,大家一起出发,前往庭审现场。
被妈妈推着,妞妞坐在婴儿车里翻杂志,但她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从宾馆到在马路上指控交通的,甚至军区大门口的警卫都在朝她微笑。
妞妞简单的认知,觉得这儿的小叔叔们都好可爱啊。
但她更爱看杂志上的图画,坐在小车车里,全神贯注的看着。
赵凌成他们刚好经过食堂,身后传来黄秘书的声音:“赵总工!”
他快步赶了上来,又笑着说:“副统帅的秘书下来视察工作,必须我亲自招待,实在抱歉,没时间招待你和咱们陈主任,早餐吃的还好吧?”
他忙到不可开交,因为副统帅的秘书和李开兰都需要他来搞定。
赵凌成夫妻和马骥几个他也得关注着,确保到了庭审时,他们不会乱说话。
马骥也在,和赵凌成一起点头:“您忙您的,不必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