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批判大会,围观的群众越多越好。
妞妞看着窗外,又问妈妈:“我可以把鞋子送给爷爷吗?”
这孩子从小有太多的爷爷疼,特别喜欢老人家,也看不得老人家受苦。
陈棉棉哄说:“咱们先去别的地方,一会儿妈妈就给老爷爷送鞋子。”
妞妞乖乖答应:“嗯。”
赵凌成开车继续前行,到了大广场,见陈棉棉要下车,忙喊:“棉棉。”
回头再说:“人总有做不到的事,见好就收。”
秦小北老妈就是革委会的整人派,也是陈棉棉的直属上级。
她如果搞不定秦小北,必须见好就收,因为她革委会主任的工作不能丢。
一旦她丢了工作,西北就会来更多的小将,基地也会遭殃的。
赵凌成是个自私的人,麻烦面前当然是选择自保。
陈棉棉关车门:“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她真的搞不定,为了妞妞的幸福她也会缩进龟壳里,只保自己的。
但尽她所能吧,能多保护一个人,她就会去尝试的。
这会儿广场上已经挤的人山人海了,甚至还有兜售瓜子和糖果的。
大家齐齐看着批判台,在等武斗开场。
陈棉棉远远就听到一口京腔,有人在说:“哥们儿,组织特别看中你,也想要培养你,组织把两个万恶的苏修交给你,群众也想看喷气机,我就问你要不要干?”
是个首都来的小将,再一声大吼:“同志们,要不要看武斗?”
泉城好几年没有过武斗了,群众当然说:“要!”
台上除了一个小将外还有一个本地人,就是民兵队队长林衍。
而喷气机是种酷刑,搞不好要死人的。
秦小北他们自己不敢干,于是拉了林衍来借刀杀人。
林衍如果不给右派上刑,被鼓舞起来的群众就会生气,秦小北也正好有理由重新把他打为右派,而且借助林衍,他就可以顺着线名正言顺地查赵凌成。
但如果林衍斗人,并且失手杀掉了卫星专家了,怎么办?
林衍当然不想干,他一生气,跟赵凌成一样脸色会发白,此刻他的脸白的慎人。
陈棉棉只看了一眼舞台就回头了,于人群中搜寻曾风。
她还觉得奇怪的,怎么只有一个红小将在台上,秦小北呢,曾风人呢?
找了一圈她终于找到了,但一看她就火大了。
因为有个小将骑在曾风的脖子上,在狂搧他的脸。
他总算甩开了对方,立刻有另一个小将趁他弯腰时一个跳跃又骑了上去。
然后还猛拍他的屁股,喊:“驾,驾,曾小将,跑起来啊。”
所以这帮首都小将是拉着曾风当马骑呢?
陈棉棉摁下怒火继续观察。
找到秦小北了,他正在不远处乐呵呵的看着。
他穿件军绿色,长款的特种棉衣,特种大翻毛皮鞋。
戴的是内里加羔毛的羊皮手套,那也是赵凌成他们的特供品。
特权阶层也分高底,秦小北那套装备,曾风都搞不到的。
曾风终于甩开骑自己的小将,但另有一个拿棍子捅他屁股:“听说你被羊日过?”
又问:“老实说,被羊日爽不爽呀?”
另一个说:“羊日的,你勾的老子们心痒痒,凭啥你不带我们去打羊?”
曾风讪笑着逃跑:“你们别这样,我有工作要干呢。”
但跑着跑着却被陈棉棉拦住,她问:“曾风同志,我让你查的枪呢,拿到了吗?”
曾风愣神的瞬间一个红小将跃起骑上他:“对啊,枪呢?”
另一个用棍子捣他屁股:“你被羊日过,肯定最了解羊,跟我们一起猎羊去。”
陈棉棉忙故意问:“什么枪,该不会是我缴来的枪吧?”
一个小将转身看她:“哟,姐,你这双眼睛很漂亮呀,摘了口罩我看看脸呗。”
陈棉棉在躲这个,但另一个小将从身后探手,摘走了她的帽子和口罩。
她下意识抢东西:“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乱抢人东西干嘛?”
夺了她帽子的小将转身跑了,另一个小将拦住了她:“姐,你是不是玩不起呀?”
又过来一个,给曾风扣了顶帽子说:“开玩笑嘛,你们生什么气呀。”
扣了帽子他再问曾风:“你到底去不去?”
帽子里面有水往下流,在曾风脸颊上结成了冰
陈棉棉也是闻到一股骚腥味才反应过来,那帽子里装的是尿。
所以这帮首都小将居然在曾风的帽子里撒尿,然后再把尿扣到他头上?
而他们的老大秦小北,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这就是所谓的机关大院子弟吗,这确定不是一帮流氓?
曾风讪笑着看陈棉棉:“主任,你跟他们说说,我真的有工作要干呢。”
一个小将又窜过来,却是问:“陈棉棉,你居然就是河西那位有名的陈主任?”
又说:“你在首都可出名了,革委会的人到处夸你呢。”
陈棉棉伸手,好声好气说:“请把我的帽子和口罩还给我,立刻。”
小将一根手手指转她的帽子,说:“咱们都是革委会的人,玩玩嘛,你那么认真干嘛。你爱人是叫赵凌成吧,火箭炮都不借,可真小气……哎哟,帽子掉尿里头啦,还是说你的帽子就喜欢我们的尿呀?”
陈棉棉的帽子被他摇飞,掉进了地上的尿里。
小将还在赖笑,陈棉棉也没有打人,但是呸的吐了他一脸口水:“驴日的。”
小将被激怒了,扬起巴掌:“姐,你他妈找抽吧。”
陈棉棉双手抱臂,大声反问:“不是玩儿嘛,你们怎么玩不起呀?”
他把她的帽子丢尿里头算玩,她吐他口水难道不也算?
这小将拳头捏的咯咯响,笑着说:“我以为你丈夫横,没想到你更横。”
他再拍自己的脸:“既然你喜欢玩,那咱们玩打巴掌的游戏吧,来,你先打我。”
又说:“放心,我们可是男子汉,不打女人,但是,呸!”
他也往陈棉棉的帽子上吐了一口痰,再说:“来啊,打呀,打我的脸呀。”
另一个小将扯起曾风的脑袋:“你,帮这姐玩游戏。”
他们倒不打女同志,也不打□□们,但是喜欢像玩狗一样的玩弄人。
而且只许他们欺负别人,你但凡还击一下,他们就要翻脸。
曾风要替陈棉棉挨巴掌了,怎么办,他愿意挨吗?
他当然不愿意,抬起头说:“行了行了,我陪你们一起去打猎吧。”
他才说完,不远处的秦小北走上前,啪啪鼓掌:“曾风同志不愧申城第一小将。”
另外三个小将立刻站到秦小北身后,也啪啪鼓掌。
陈棉棉朝曾风竖了个大拇指,夸他勇敢。
但是曾风轻轻呸了一口,却露出个苦涩,但又阴险的笑来。
……
事情是这样。
陈棉棉用来勾引秦小北的诱饵就是黄羊。
她计划让他们去戈壁滩猎黄羊,同时她还会让魏摧云帮她引一群狼来。
这帮小将不是喜欢打猎嘛,搞一群狼,让他们猎个够。
但他们也很滑头的,单独不敢去,就要求曾风给他们提供枪,还要带路。
曾风当然不愿意,因为如果他也在其中,这帮大院子弟的父母就会想办法帮孩子们说情搞关系,而曾风老爹死了,没有人罩着,最后整件事就会由他来背黑锅。
而且这帮人就不说尊重,一直是在用流氓手段侮辱曾风。
那如果在戈壁滩上碰到狼呢,他们肯定会踢曾风下车,丢他去喂狼吧。
所以曾风哪怕被当成马骑,被用棍子捅屁股,可一直都咬着牙不肯一起去。
他只负责诱惑,但不想背黑锅嘛。
此刻他终于愿意松口,其实也是陈棉棉故意逼近的。
她故意挑衅小将们,让事态升级,曾风再不去,就得挨顿狠打了。
而且他跟着去其实也是安全的,因为陈棉棉也怕狼吃掉这帮小将,会全程跟踪的。
她还带土枪,如果小将们甩掉曾风,她也会在关键时刻救他的。
说回现场,秦小北鼓了会儿掌,扬手示意手下们安静,再一个眼神看手下。
立刻就有小将揪曾风的耳朵:“你不是说你有枪吗,赶明天一早把枪给我们送来。”
曾风却是笑着说:“秦小将,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戈壁滩猎羊吧。”
秦小北并不发言,他一个手下说:“大晚上的,碰到狼怎么办?”
曾风摆手说:“前几年猎狼运动,狼早就被打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