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心里其实很沮丧的,因为他爸跟他妈分开好几年后,都能猜到他妈的心理动机。
他不行,他总是痴痴的望着妻子,却连她下一秒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总担心她会像母亲一样猝不及防的不告而别。
他还怕万一某一天,他像他爸一样,必须到另一个世界才能找到她。
她环着他,踮脚捧上他的脸庞,在打量他。
女儿此时已经睡着了,赵凌成也无法说出口,可他内心的空洞和恐惧,似乎只有抱着妻子时才能填满。
他也很喜欢她亲吻他的眉眼,他享受那一刻。
可是就在妞妞眼看睡着,赵凌成差点就要享受到妻子的亲吻时,砰砰砰,有人敲门。
陈棉棉立刻就松手了,赵凌成以为是曾风,压抑怒火:“我们睡了。”
但他才要拉妻子过来,门又砰砰砰的响了。
陈棉棉听到妞妞被惊醒,在唤妈妈,就去床那边了。
赵凌成头顶怒火窜的蹭蹭的,也正要回床上,但砰砰砰的,门又响了。
他猛的一把拉开,都想好了,也不要曾风帮他找关系了,他要逮着那家伙揍一顿。
但居然是唐天佑,裹个烂皮袄,光头,下巴也剃的光洁。
赵凌成一手摁腰间的枪,才要问这家伙是不是想挨打,唐天佑说话了。
他说:“赵上校是吧,请你转告陈小姐,我总为她的美貌和温柔而深深着迷,我还经常在梦里梦到她,我想我是……”
赵凌成懵了,因为他没想到这个小杂碎会说这种话,他想说什么,说他爱上他的妻子了?
赵凌成下意识去逮人,想要狠狠抽打唐天佑的脸。
但这一次他因为愤怒而反应慢了半拍,唐天佑也没锁脚镣,拔腿就跑。
边跑,他边兴奋的两眼放光。
是人都有弱点,唐天佑也不想总被赵凌成碾压。
刚才琢磨了半天,他成功找到赵凌成的弱点,没错,就是陈棉棉。
他亲爱的哥哥最担心的,是妻子被人夺走。
是因为林蕴的原因吧,她最终没有选择赵勇,那是赵凌成骨子里的自卑和痛点。
唐天佑记住了,以后也会针对他这个弱点,狠狠的打击他。
第83章 侮辱
招待所暖气很热, 赵凌成只穿着衬衫和马甲。
冲到院子里的刹那,零下30度的冷空气扑得他猛打摆子。
嘎斯车从他面前驶过,唐天佑哈口热气在玻璃上,手写:fuck you!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赵凌成牙齿咯咯作响, 他也特别后悔, 当初足足发了12枚导弹, 但凡稍微偏一点唐天佑都会成堆肉泥,也就没有后续的麻烦事了。
唐天佑比魏摧云更讲卫生,比曾风有血性, 他还很会撩女人。
他确实成功戳中了赵凌成的痛点, 气得他在冷风时足足站了半个小时。
……
今年老右派们没被征调到钢厂干活,而是留守在农场。
第二天一早,陈棉棉提着两大包自己炸的麻花来看望他们, 但她的主要任务是看小麦, 因为她增加了30%的小麦种植面积, 需要知道它们长势如何。
河西的冬天只要不下雪, 天就是寡蓝色的。
雪一层盖着一层, 被阳光照的刺眼。
陈棉棉和俞老两个刨开雪, 于冻土中挖出一株小麦苗。
俞老摘掉手套把它放进怀里捂一捂,再仔细剥掉灰土, 掏卡尺来量。
陈棉棉捧着笔记本,用笔来记:“就这株来看, 根茎比去年同期采的大足足1cm。”
俞老将麦苗高高举起:“肥料的威力, 麦根明显比去年的更粗大。”
根茎粗大,麦子颗粒就胖,出的面粉当然也会更多。
陈棉棉由衷笑了:“只要全河西的麦子都长这样, 69年咱们就全面放弃箭舌豌豆,而且我觉得咱们该开放养殖业,饲料玉米拿来喂猪,肯定能养得很肥。”
俞老比她更懂上层的政治,解释说:“为解决饥饿,咱们制定了集中种植和计划经济,搞几年有经验了就该继续变革,但上面有人享受到好处,就不想再改革了。”
又说:“祁嘉礼在督促落实自留地政策,但好像又有人在搞他。”
农民应该有一块自留地用来种菜,也应该养鸡养鸭。
但那个政策却一直执行不下去。
祁嘉礼为了农民的自留地而在奔走,但居然还有人搞他?
赵凌成也在,在一旁看热闹,此时插嘴了:“谁又在搞他,怎么搞的?”
俞老说:“据说兵团有人往军委写匿名信,揭发他。”
东风基地就是有人写匿名信召来的革命,但是兵团农场居然也有人写?
这不合常理,因为正常人都很烦红小将,也不会招惹他们。
赵凌成直觉从东风基地和北疆寄匿名信的是同一个,他还怀疑是不是老云雀。
因为李怀才是死在北疆,祁嘉礼手中的,老云雀可能报复他。
但老云雀只是个老年妇女,人又不在西北,她是怎么寄的匿名举报信?
这时远处有人在喊:“姐,棉棉姐!”
陈棉棉踏雪出麦田,迎上来人,问:“陈苟同志,总共来了几员小将,有女的吗?”
陈苟说:“五男二女,我们已经用开水把俩女的烫进医院了。”
总共来了七个首都小将,陈棉棉事先没讲过,但是陈苟就懂得,整男的可以,整女的不行,她们身体素质太差,万一死在戈壁滩就麻烦了。
所以早晨一见面,他耍个小手段,就把俩女小将弄到住院了。
他比曾风聪明了太多,只可惜文化不高。
怕他要烫坏人家女孩子,陈棉棉忙又问:“烫的不严重吧?”
陈苟说:“烫的脚,她们穿的鞋子也厚,只是烫红,都没有起泡。”
陈棉棉讲了个地址,看他要跑,又抓他的胳膊,说:“去了魏科长家只能拿枪,不要乱翻别的东西,要不然惹得魏科长发了飙,我也保不了你们。”
陈苟带着小兵们敬礼:“姐,泉城可没人敢惹魏摧云。”
陈棉棉笑着说:“去吧。”
妞妞没跟着爸爸妈妈,因为有人正在帮她堆小雪人儿呢。
当然不是基地孩子们堆的那种普通雪人,老右派中有个雕塑家,等比例雕了一个她,还在旁边雕了个一模一样的小妞妞,母女俩都栩栩如生的。
妞妞可太喜欢了,一会儿就要亲亲一下雪雕版的妈妈。
陈棉棉没想到农场会有雕塑家,都给惊艳到了。
如果不是放到车上会融化,她高低得把俩尊雪人搬回家去。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有人专门给她做雕塑。
可惜她的相机没有胶卷了,想要照张相留恋都不能。
她专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位老雕塑家居然是中央美院的教授。
对了,他正好是触怒了秦小北他妈才被下放的。
老头们现在也闲着,又正好其中有个歌唱家,还有几个带乐器的,等到雕塑家搞完了雕塑,就要给妞妞办一场小型演唱会,知识分子们嘛,都爱搞点文艺。
而如今的艺术不敢给大人看,也就只能是表演给懵懂未知的小孩儿们。
陈棉棉今年看不到《罗马假日》了,也想听点歌。
但她的经验,年轻人本就无法无天,再喝点酒只会更猖狂。
不知道秦小北上钩了没,她也得赶紧回泉城,就婉言谢绝了老头们的好意。
今天腊月二十三,小年,国营商店把商品摆满整条街,在搞年货会。
但早晨陈棉棉走的时候街上还满是人,可等再回来,整条街就冷冷清清的了。
她直觉不对,问售货员:“同志,今天咋这么冷清?”
售货员磕着瓜子说:“不是说大广场有喷气机嘛,大家都去看热闹了呀。”
事实证明哪怕陈棉棉也把首都来的小将们想的太温情了点。
她不想跟秦小北打照面,就躲出去了,也以为有酒喝曾风就能哄好他们。
而且既喝了曾风的酒,他们好歹给曾风点面子,不会整他吧。
但其实秦小北虽外表斯文,可他的残忍程度,超出陈棉棉所想的一千倍,一万倍。
赵凌成一脚油门直奔钢厂,半路就见有两台摩托车在街上慢跑。
车后面还栓着两个人,有喇叭声在讲:下午四点人民广场,批判大会准时开始。
那俩摩托车就是小将的,他们正用绳子拉着右派在游街。
赵凌成踩刹车:“武老,他怎么被拉来了?”
妞妞一看窗外也撇嘴了,说:“妈妈,老爷爷没鞋子,脚,流血啦。”
秦小北来时带了俩东风基地的老专家,而那位武老,他甚至会因研发卫星而上历史课本的,但当然,课本里虽然提了他的右派经历,但没讲过他遭受武斗的事。
可是大冬寒天的,武老甚至鞋子都没有,被车拉着游街示众。
那种手段,哪怕河西最狠的邓双全都没有。
而小将们骑摩托拉右派游街,市民就全被吸引到大广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