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云雀已平安归隐。
只等政策好转,她就可以回日本老家了。
但命运的齿轮从唐天佑被俘那天起,就开始转动了。
李怀才当时并不想去西北,但是唐军座逼迫着他,他不得不去。
老云雀,加藤女士也是,她也不想再工作了。
她在乡下找了个男人,那男人又在抗洪时牺牲了,于是她有了一笔抚恤金,并且她还是烈士家属。
当然,她自己攒的钱也不少,再有一双儿女,那是多少革命者梦想拥有的好生活。
而她不但双手沾满革命者的鲜血,还拥有了他们想过的日子。
她本来可以一直过下去,可李怀才被抓,还死在了北疆的劳改农场,她于是按捺不住了。
正好唐军座也想她继续特务活动,她于是就到了申城。
听赵凌成讲到这儿,陈棉棉打断了他,问:“邹司令的爱人是不是她害死的?”
又说:“如果是,那个女人也死的太冤了吧?”
作为大特务,云雀一出手就是高招,锁定的也是大人物。
那邹司令的亡妻呢,会不会就是被她害死的?
赵凌成摇头:“邹夫人之前跟苏联专家一起工作过,那时她就接触过辐射品了。”
再说:“云雀只是乘上了机会,上邹司令家做针灸而已。”
陈棉棉问:“她是不是想乘着治病的机会跟邹司令好,但对方拒绝了她?”
事实就是,邹司令属于难得的深情男人,只爱亡妻。
但妻子恳求他一定要跟李开兰再婚,也是让丈夫孩子有人帮忙照顾。
邹司令是赵军看中,觉得很不错专门提拔到装备部的。
他或者不爱李开兰,但也不是别有用心的女同志随便勾搭一下就会犯错误的人。
云雀上邹司令家治疗病人,每天进出都有警卫陪着的,行程也干干净净。
但她只要在军区活动,即便不经过邹司令,也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就比如秦小北他们到西北,祁嘉礼被举报,就全是她的手笔。
她的外貌虽比不了林蕴那种大美人,但胜在够聪明。
她还特别善于钻政策的漏洞,虽然人在申城,却把西北搅了个天翻地覆。
用来审她的地方赵凌成已经找好了,明天直接去即可。
今天赵凌成心情也很不错,因为他一直对申城派怀着深深的偏见,总觉得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但其实派系是派系,人是人,就比如邹司令,他的人品就无可挑剔。
今天赵凌成上门,去问那位女针灸大夫的情况。
邹司令当即让警卫员拿出了陪同记录,对方几点来几点走,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云雀已经活动了一年多,但从邹司令身上一无所获。
讲完,赵凌成又说:“领导干部们如果都有邹司令的觉悟,间谍就不可能渗透。”
陈棉棉的固有认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但总理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好男人,而如果邹司令真像赵凌成说的一样,那人品就没问题。
陈棉棉也困了,打个哈欠说:“你忙,我先睡觉啦。”
赵凌成洗完了衣服还得洗澡。
等他上床睡觉时,陈棉棉和妞妞团在一起,已经睡熟了。
陈棉棉睡觉之前还专门讲过,自己今天走了太多的路,不想干别的。
按理赵凌成就该到另一张床并乖乖睡觉。
但他非不,他发现这儿的床是可以挪动的,就把两张床拼到了一起。
接着摇醒妻子,凑到她耳边说:“唐天佑说,你之所以送他狼牙项链,是因为你喜欢他,并且他还说……”
陈棉棉本来睡得正香,一秒清醒:“他还说什么了?”
赵凌成说:“他还说如果将来他要去香江和对岸,你和望舒也会跟他一起去。”
他说的全是鬼话,骗人的,但也成功激怒了妻子。
她咬牙切齿的说:“我看他是皮痒痒了,想挨收拾,想当牲口给我犁地了吧。”
赵凌成就喜欢听媳妇骂弟弟,听完,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
要当干部,所谓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而部队高层好不好,不取决于家属们怎么说,在于赵凌成他们。
邹司令在本军区,家属院的口碑不太好,应该是因为他工作作风比较硬的缘故。
但既然赵凌成说他没问题,那他必然就没问题。
而陈棉棉的经验,如果一个孩子的父母三观都正,那么即便他进入社会的大染缸,但大的原则和纪律是不会丢的。
就好比邹衍,他的父母人不错,那他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今天一早赵凌成又带唐天佑出门,抓云雀了。
陈棉棉就准备既然曾风搞不定,她来,要搞定申城第一小将了。
她也不走远,在招待所旁边的国营饭店边吃边看路口。
见一个红小兵骑自行车经过,她大喊::“小将同志!”
自行车唰的一停,红小兵折回来了:“大姐,啥事儿?”
陈棉棉问:“你们的第一小将邹衍呢,他今天准备上哪儿斗人去?”
申城的革命搞得很不错的,大家各司其职。
红小兵们每天盯着右派打扫城市卫生,清运垃圾。
小将们或者游街,或者给地主老财和右派们开批判会。
红小兵说:“今天下午四点钟,第一小将会去四行仓库斗人,想看批判会就去那边。”
四行仓库距离这儿有十几公里,太远了,陈棉棉才不去。
她对红小兵说:“我是河西革委会的主任,你帮我喊邹衍,就说我有关于秦小北的事要跟他面谈,让他来找我。”
红小兵一惊:“你说的是首都那个一等小将秦小北吗?”
见陈棉棉点头,他骑上自行车就走:“姐你等着,我马上去喊他。”
秦小北病一直没好,但江湖地位还在。
申城的小将想去首都拓展市场的,但因为怕秦小北,迟迟不敢去。
听说有关于秦小北的消息,邹衍肯定会来的。
陈棉棉昨晚琢磨了半天,也想好了,要收拾邹衍,就用秦小北做文章。
今天是周末,他们住的这家招待所经理家的孩子在门外写数学作业,是个男孩儿,读三年级,一边打算盘一边哭。
经理是个女同志,就不停的骂着儿子:“笨蛋,猪脑子!”
男孩有十岁了,但算盘打的特别差,妞妞看了会儿,忍不住上手帮他打。
男孩一开始还不敢信,验证了两遍,大叫:“妈妈,这个妹妹会用算盘打乘法。”
招待所经理出来了,问陈棉棉:“你闺女才多大啊,就在学算盘?”
将来算盘会被计算机取代,但是这个年代的学生是要用算盘加减乘除,开方程式的。
妞妞前段时间一直在背大九九,也刚刚才学会乘法。
为了教哥哥,她打起了算盘大九九,从11x11一直打到了19x19,还贴心的问:“哥哥,你学会了吗?”
天才是不需要刻意展示的,随便露一手就能惊到人。
招待所经理和她儿子不由的鼓掌:“这孩子真不一般,是个天才。”
说话间一辆自行车停到妞妞身边,车上是个十八九岁,脖子上挂着绿书包的小伙子。
似笑非笑,他说:“看来你就是曾风的干女儿吧,传说中的小天才。”
这小伙长了一脸痘痘,痘痘个个生的又肥又大。
他自我介绍:“邹衍。”
陈棉棉主动伸手:“邹衍你好,我就是河西革委会的主任,陈棉棉。”
邹衍很是傲气:“听曾风提过。”
他抓起笔,在男孩的作业本上写了一个很长的加法,命令妞妞:“算给我看!”
再问陈棉棉:“你喊我来什么事儿?”
妞妞向来很喜欢做数学题,看到算术题就喜欢算一下。
但大概是因为邹衍态度不好,她也有小脾气的,推开算盘来找妈妈了:“抱抱。”
陈棉棉抱起闺女,邀请邹衍:“咱们上楼聊吧。”
邹衍却看妞妞:“你不是小天才吗,我给你出了算术题,你为什么不敢算?”
又用嘲讽的语气说:“是不会算吧,那也不算什么天才吧。”
妞妞有点好处是从来不跟人生气。
她并不看邹衍,只在妈妈怀里耸屁屁:“jiu吧,妈妈。”
她就是真正意义上天才的性格了。
不爱跟蠢人交流,也不屑于向别人证明什么。